那人正是南宫俊,他眼看杨飞将败,便出手震退二人。
杨云飞并不认识南宫俊,他自忖再出一招便可让杨飞颜面扫地,南宫俊横插一手,让他美梦破灭,自是又气又恼,厉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手,不想活了么?”他言词虽厉,可碍于这么多宾客在场,不好立时出手,何况光凭南宫方才所露一手已较他稍胜一筹。
杨飞此刻只觉双臂酸软,毫无力道,连提起亦是极难,心知若非南宫俊救场,自己铁定当众出糗,不由大是感激的虚虚揖手道:“南宫兄,别来无恙乎。”
南宫俊淡然一笑道:“数日不见,梅兄可好?”
杨飞见他并不道破自己身份,心中暗暗感激,心道我那日自那妖女手中救你果然救得没错,日后你若有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南宫俊言至此处,方转向杨云飞揖手道:“在下南宫俊,拜见杨公子。”
杨云飞冷哼一声,正欲出言相斥,杨同德眼见冲突将起,急急行入场中,打了个哈哈道:“今日得见南宫公子神功,果真名不殊传。”南宫俊身为南宫世家少主,身份非同小可,即便是杨同德亦不敢开罪他。
南宫俊施了一礼道:“杨大人过奖了。”方才杨云飞与杨飞以内力相搏,杨飞这个半吊子当然不是对手,南宫俊不忍见杨飞出丑,便出手相救,在差之毫厘间生生受得二人内力反冲之力,硬将二杨分开,武功之高,非但杨飞较之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是杨云飞亦逊出老大一截。
杨同德又向杨云飞道:“今日便当梅云飞与你打成平手,改日再砌磋如何。”他说出此话虽和言悦色,让人闻之却不怒自威,不敢拒绝,杨云飞乖乖的点头道:“一切听从爹的吩咐便是。”言罢,狠狠瞪了杨飞一眼,心道改日再找你算帐。
杨飞求之不得,忙道:“杨大人既有此提议,云飞敢不遵从。”他此言既卖了杨飞同德面子,又表示自己并未怯战,找了个台阶下。
旁观之人大多不会武功,并未看清场中情形,闻杨同德此言,还道二人真的打成平手,亦无甚异议。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极是不屑的行进厅内。
杨同德见他如此不讲礼数,颇为尴尬的笑道:“犬子太无礼数了。”
杨飞赔着干笑两声,伴着南宫俊行入厅内,堪堪就座,只闻得自杨府大门传来一个极为尖锐的声音道:“好热闹的场面啊。”
杨飞向那人望去,见他瘴头鼠目,一身官服,瞧来虽不过从四品,可姚昭武及太原大小官员却随杨同德一起迎去,神情恭敬,不觉愕然向南宫俊问道:“南宫兄,你可知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大的架子。”
南宫俊微笑道:“梅兄可曾闻得汪直之名。”
杨飞摇头苦笑道:“小弟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南宫俊面色忽尔凝重轻声道:“汪直是当朝第一大红人,提督西厂,权势极大,此人便是汪直心腹梁有德。”
杨飞哪知西厂是什么东西,只得含含糊糊的应道:“怪不得。”
那梁有德身畔尚有不少人,其中一人杨飞居然认得,赫然便是那个冤枉他杀人放火,**掳掠的临汾潘知县,那潘知县显然是因有了梁有德这个大靠山,方敢公然前来太原。
梁有德自前门行入大厅,厅内之人立时鸦雀无声,他缓缓望了众人一眼,方用那极是尖锐似公鸡般的声音道:“本官在大同督军,边关战事正紧,杨大人却在此大宴宾客,好生快活。”
杨同德堂堂封疆大臣,何曾受过此般鸟气,闻言不觉心中大怒,但他心知若得罪梁有德,无异得罪汪直,只能忍气吞声道:“姚总兵平定盘踞吕梁,滋扰地方的朱阳一伙山贼,今日方得胜而归,此刻正在为他庆功。”
梁有德“嗯”了一声,望向姚昭武道:“这位可是此次剿灭山贼的太原总兵姚昭武?”
杨飞忍不住向南宫俊低声问道:“南宫兄,为何此人说话怪声怪气的?”
南宫俊轻声道:“他是个太监,自然说话怪声怪气的。”
杨飞恍然大悟,二人在此低语,那梁有德似曾闻得,向这边瞥了一眼,杨飞连忙垂下头去,心中暗骂阉狗。
姚昭武官衔本较他为高,闻得他直呼自己之名,心中大怒,只得忍气应了一声。
梁有德忽嘿嘿笑道:“可是本官听说姚总兵此次未竟全功,放走了女匪毒娘子,还苛扣百姓,滋扰地方,败坏朝廷名声。”
后面这个罪名极大,若是落到姚昭武头上,莫说乌纱不保,便是人头亦会落地,姚昭武心中大骂这个阉狗胡说八道,乱加罪名,强忍怒气赔笑道:“那毒娘狡猾之极,又有那朱阳拼死相护,方得以逃脱,怎能说是本官放走,至于梁大人所说苛扣百姓,滋扰地方之罪,不知可有人证。”他一向御下甚严,属下士卒从未有此等情形生。
梁有德嘿嘿冷笑两声,忽然高声道:“潘知县。”
那潘知县连忙自他身后闪出,恭声道:“下官在。”
姚昭武虽闻其名,却并不认得他,愕然道:“梁大人,此人是谁?”
梁有德冷哼道:“他便是临汾知县潘。”
姚昭武与杨同德皆不由怒火中烧,这个潘弃城而逃,还未追究他的罪名,反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靶,二人互视一眼,杨同德忽大声喝道:“来人哪!”
自厅外涌入近百亲兵,为是名千户,向杨同德恭声道:“属下在。”
杨同德指着潘道:“将枉法弃职的临汾知县潘拿下。”他心知梁有德前来分明是在找茬,今日之事必难善了,若让梁有德落了姚昭武之罪,无异当场掴他耳光,反复思量之下,不如先来个下马威。
那些亲兵一拥而上,梁有德带来之人虽皆是西厂高手,人数却是太少,加之猝不及防,潘立时被那千户领兵拿下。
潘哪会想到自己跟着当朝红人汪直心腹亦会这般情形,大急道:“梁大人,你可说过会保护下官的。”
梁有德未想杨同德会立时翻脸,气得身子颤道:“杨大人好大的官威。”
杨同德冷笑道:“此乃本官份内之事,不劳梁大人费心。”
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梁有德再横也不敢在杨府太过放肆,只得忍气道:“潘知县所犯何罪,杨大人竟会如此待他?”
杨同德道:“潘徇私枉法,物证人证确凿,本官蒙圣上宏恩,托以山西军政要物,不敢留此罪臣,自然要将他严办。”
梁有德见杨同德连皇帝都抬出来了,不好再说,冷哼一声,向潘问道:“潘知县,可有此事?”
潘心道时下为官之人十个倒有九个徇私枉法,你这太监只怕比老子更重十倍,他又不好明说,只能大叫道:“梁大人,下官冤枉,绝无此事!”
杨飞见潘有难,心中大快,心道你这老家伙那日在公堂之上威风凛凛,没想到也会有今日惨景。见得潘喊冤,哪会让他得逞,急急行上前去,施了一礼,落井下石道:“各位大人,云飞可以证明这潘知县犯了栽赃嫁祸之罪。”
梁有德见杨飞出来掺合,心中恼他,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言,来人哪,与本官拿下。”
“且慢。”姚昭武大声道:“梁大人,他是本官属下梅云飞,此战立了大功,拿下朱阳级,蒙杨大人应允,受封百户。”
杨飞面目大变,潘一时尚未认出,此刻方才识得,见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军中百户,气急败坏道:“他明明是下官在临汾所断死囚,犯下连桩杀人命案,怎可从军?”
杨飞智珠在握,不急不徐道:“云飞所犯之罪皆是潘知县栽赃陷害,若是案卷在此,各位大人一查便知,其中多数案例皆是中秋之前生,而中秋之时我尚在长安,此事南宫公子可以作证,试问云飞怎能分身千里,地处二处,在临汾作案?”
他将南宫俊扯入其中,南宫俊乐得送他一个顺水人情,行上前来,向诸人施了一礼道:“在下南宫世家南宫俊,中秋之日确在长安识得梅云飞。”
梁有德虽身为朝廷中人,却也闻得南宫俊之名,知其来头极大,有他作证,一时难以辨驳,只能哑口无言。
潘哪知南宫俊来历,见其一身布衣,以为可欺,厉喝道:“尔等区区百姓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他被那千户缚住双手,此言说得色厉内茬,模样颇是可笑。
杨飞冷笑道:“你连闻名天下堂堂南宫世家少主南宫俊公子都不认得,不是该死么?”
杨同德面现赞许之色的望了杨飞一眼,大喝道:“大胆潘,竟敢狡辨,本官自即日起革去潘临汾知县之职,打入大牢,待得明日开堂会审。”
那千户恭声应是,押解潘领命而去。
此乃杨同德官职份内之事,梁有德一时亦无从阻扰,只得干巴巴的看着那千户离去。
杨飞心中暗喜,大声道:“杨大人明察秋毫,帮云飞洗脱冤情,真乃再世青天,云飞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杨同德呵呵笑道:“云飞过誉了,你应该谢梁大人,若非他识清那潘罪行,本官怎可如此轻易将潘打入大牢。”他此言其意颇深,虽明着是对杨飞所说,其实是向梁有德示好:大家一人退一步,相安无事。
梁有德此来听信潘之言,满以为能趾高气扬,能落姚昭武之罪,再治杨同德一个御下不严之罪,抖抖西厂的威风,却未想会至刻下这般颜面扫面的尴尬情形,他孤掌难鸣,心想只能以后再报此恨,心念急转间,打了个哈哈,借此台阶下道:“杨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杨飞深深作了一揖道:“云飞多谢梁大人大恩大德。”他这一揖作得不情不愿,犹自心中大骂这阉贼断子绝孙,操他祖宗十八代。
梁有德眯起一对鼠眼瞧着杨飞道:“方才姚总兵说你在平定山贼一役中立有大功,不知是真是假?”
杨飞恭声道:“云飞不敢居功,皆是姚大人领导有方。”心中却道若是假的老子便做你这没种的狗太监的龟儿子。
梁有德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理他,向杨同德道:“杨大人,本官此次是为边关督运粮草而来,不知杨大人可曾准备停妥?”
杨同德道:“早已备好,只是近日辖境山贼闹得厉害,为防敌人劫粮,不敢擅自北运,有梁大人押送,自是再好不过。”
梁有德道:“既是如此,本官这就去交接。”
杨同德佯留道:“梁大人不留下同我等共饮几杯么?”
梁有德哪会留在此地自讨没处,干笑两声道:“本官军务在身,不敢久留,告辞了。”
杨同德道:“本官不送了,梁大人慢走。”又对身畔一名官员道:“江知府,你随梁大人前去。”
梁有德轻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同德落了梁有德面子,心中得意之极,待得梁有德去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扫了半天兴,大家继续,尽兴才好。”
回到席中,姚昭武面有忧色,在杨同德耳边低语道:“杨大人,那梁有德回去之后必会向汪直添油加醋,对大人不利,大人须得尽早提防。”
杨同德正色道:“姚老弟所言极是,还好我们并无把柄在汪直手中,他一时尚无法奈何本官。”这几年汪直权势已大不如前,否则借杨同德胆,也不敢如今日般公然同梁有德为敌。
姚昭武忽道:“下官听闻皇上有意废去西厂,不知是真是假?”
杨同德道:“汪直专权,朝纲日废,再如此下去,如何得了,皇上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再过几年,太子即位,哪有汪直立足之地。”二人方才几句若被西厂探子闻去,皆是杀头之罪,故而声音颇低,仅身畔必腹可闻,不虞旁人听见。
杨飞竖起耳朵,听得颇有兴致,姚昭武忽回过头来,向他微笑道:“云飞,你方才那番指证真是精彩之极。”
杨飞老脸一红道:“大人过奖了,云飞愧不敢当。”
杨同德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家飞儿有你一半稳重机警就好了。”
对座的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杨同德拿这个宝贝儿子毫无办法,只得干笑道:“大家不要客气,喝酒,喝酒!”
宴间姚昭武领着杨飞向在座大小官员一一介绍,众人皆知杨飞是他的乘龙快婿,不敢怠慢,个个大拍马屁,一片歌功诵德之声。
杨飞听得意气风,得意之极,心道若论拍马屁,老子只怕还高了你们一筹。
晚宴之后,杨飞酒足饭饱,向杨同德告了一声罪,又在姚昭武耳边低语数句,追上正欲离去的南宫俊道:“南宫兄请留步。”
南宫俊似早知他会追来,好整以暇道:“梅兄今日春风得意,真是可喜可贺。”
杨飞老脸一红道:“南宫兄若是有暇请到城南太白居来,小弟有样东西送给你。”
南宫俊见他神秘兮兮的,心道你要送东西现在不能送么,只好点头道:“梅兄可否先告诉在下是什么东西?”
杨飞心中暗笑道:“要是先说出来就无趣了?记得一定要来,这样东西南宫俊一定正在找,而又寻之不得。”
南宫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揖手道:“梅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梅兄即便不送小弟东西,小弟亦会前去拜会,梅兄,告辞了。”他自与李梦柔一战后,心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性子大变,傲气全无。
杨飞道了一声“后会有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他今日回去必定大想特想,可想破脑袋也不知那样东西是什么?不觉心中暗笑。
“云飞!”姚昭武行至他身畔,忽道:“你同南宫公子很熟么?”
杨飞道:“在长安认识的,有些交情。”
姚昭武道:“他肯得罪西厂帮你,可非有些交情这么简单。”
杨飞见他话中起疑,忙道:“当时南宫公子正被敌人追杀,云飞恰逢其会,救了他一次,故而谈不上什么深交。”
姚昭武颔道:“原来如此,云飞,你不是说你是洛阳人么?为何又到长安去了?”
杨飞未想自己先前谎言漏洞百出,只好继续圆谎道:“自从我父母双亡之后,云飞便到处流浪,方到了长安。”他言至此处,忽反问道:“岳父大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姚昭武见他忽唤自己为岳父大人,其意自是说我现在既然已是你的半个女婿,你就不要问东问西,大起疑心了,只得干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杨飞又道:“大人,云飞今晚尚有事要回客栈去看看我的那些朋友,就不陪您回府了,还望见谅。”
姚昭武略加沉吟道:“陈千户既已出面放还你的那些朋友,你自当前去瞧瞧,记得快去快回,青青还在府中等着你。”
杨飞深深施了一礼道:“大人,云飞暂且告辞了。”言罢,便即转身离去。
姚昭武叹了口气,他自己亦不知道为何对杨飞如此钟爱,连最心爱的女儿都许配于他,大概是杨飞似极年轻时的自己吧,姚昭武如是想。
来到河间客栈,只见大门紧闭,里面已是漆黑一片,杨飞不觉大奇,眼下仅是酉时,正是路上投店之时,怎会如此便即熄灯。
敲响客栈大门,半晌这客栈的店小二方前来开门,见了杨飞,便道:“客官,今日本店不做生意。”
杨飞道:“小二哥,为何如此早便熄灯不做生意了?”
那店小二道:“当然不是,客官,只是住店的那伙镖师将客栈包下,他们吩咐下来不许掌灯,我们只好照做了,客官,你也是来住店的么?”
杨飞心中大奇,白向天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知道他今晚要来偷剑么?思及此处,不觉有些作贼心虚,干笑道:“我是来找那伙镖师的,我是他们的朋友。”
那店小二道:“原来如此,那客官快进来吧。”
杨飞行入客栈,又道:“那些年青的镖师今日可曾回来?”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昨日出去,今日才回来,真是奇怪,难道另投了间客栈?”
杨飞心道不是投了客栈,是投了大牢,他自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塞入这店小二手中,笑道:“多谢你,小二哥。”
店小二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道:“小的哪敢当,小的这就引客官去见你的那些朋友。”
杨飞轻车熟路的来到白向天门口,那店小二恭声道:“客官,小的先告退了。”
杨飞点点头,在房门上仅敲得几声,便闻得里面白向天的声音道:“是小飞吗?门未上栓,进来吧!”
杨飞不觉愕然,为何今日人人皆知敲门的是自己,姚柳青如此,白向天亦是如此,他不好相问,只得闷不作声,推门而入。
杨飞反手关好门,房内立时漆黑一片,他正欲出声相问,火光倏现,只见白向天负手站在房中含笑望着他。
杨飞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师伯,别这么吓我!”
白向天笑道:“生平未做亏心事,夜半遇鬼心不惊,小飞你可有什么亏心事?”
杨飞哪敢道出自己前来是为了偷蝉翼剑,忙陪笑道:“师伯,你知道小飞一向胆小,虽然没什么亏心事,亦做不到什么夜半遇鬼心不惊。”他说话之时,忍不住望了墙角那三个大木箱一眼,里面正是此次振威镖局所运之镖,那柄蝉翼剑不知可否藏里面?
白向天缓缓行了过来,双手扶在杨飞肩头,语重心长道:“小飞,人生在世,只需做到忠孝节义四字,便可无愧于天地,什么也不怕了。”
杨飞心中突的一跳,难道白向天已然得知什么端倪。
白向天松开他道:“小飞,此次真是多谢你救出立生他们了。”
杨飞老脸一红,呐呐道:“师伯言重了,师兄们有难,救他们脱险,乃小飞份内之事,怎敢劳师伯言谢?”
白向天忽问道:“你是如何结识官府中人,救出他们的?”
杨飞道:“此次小飞在途中遇到朝廷的一员大官,在临汾围剿山贼,因缘际会,立了些军功,小飞便去找他帮忙,他一出面,官府便放了师兄们。”
白向天见他不欲多说,便不再问,又道:“小飞,你可知…”他此言未毕,只闻得外面传来阵阵大呼“失火了!”“失火了!”
杨飞心中一动,恭声道:“师伯,小飞出去瞧瞧。”
白向天点点头道:“快去快回,小心一些。”
杨飞道:“多谢师伯关心!”言罢,退出门外,远远望去,见客栈北面隐隐传来火光,此时正值深秋,北风正劲,火势愈加猛烈,隐隐向客栈漫延而来。
杨飞拉着急急赶来的店小二道:“小二哥,到底生何事?”
那店小二道:“听说北面布庄着火,火势极大。”
杨飞又道:“会否烧到这来?”
店小二苦着脸道:“小的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知道?”
杨飞叹了口气道:“小二哥,你去忙吧。”
店小二道:“那小的去忙了。”言罢,急急奔去。
此刻不少师兄弟亦闻讯起床奔出门外,见了杨飞,纷纷前来道谢,想必那陈信义已言明是杨飞托其救出。
杨飞不知他们有无泄自己的老底,却又不好相问,神色犹豫,还是佟青见机道:“飞扬,那个陈大人说是梅云飞托他救我们出来的,我们一猜便知梅云飞是飞扬你,知道你化名必有缘故,是以并未道出你的真名,你放心好了。”
杨飞大喜道:“多谢各位师兄。”
佟青笑道:“应该是我们多谢你,真不知你最近怎么混的,越混越好,连朝廷的大官都攀上了。”
杨飞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细细说给你们听,眼下我得去回禀总镖头。”
佟青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总镖头久等。”
杨飞“嗯”了一声,快步行入白向天房内。
白向天仍坐在椅中,含笑望着他道:“小飞,外面情形如何?”
杨飞摇头道:“师伯,客栈北面起火,火势极大,情形有些不妙,咱们还是迟早换个地方吧。”
白向天面不改色,若无其事道:“这只不过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调虎离山之计,小飞不必惊慌。”稍稍一笑,又道:“这些人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若是杨飞不知白向天所保之镖为蝉翼剑,必定大为诧异,但他此刻心知肚明对其虎视眈眈之人极多,连自己亦心怀鬼胎,心中苦笑,故作惊愕道:“师伯,这是为何?”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我们此次所保之镖的缘故。”
杨飞顺着他语气佯作好奇的问道:“师伯,我们此次保的镖是什么东西?”
白向天道:“一柄剑,一柄天下人人垂涎的剑,名为蝉翼剑。”
杨飞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道:“什么剑如此贵重?”
白向天道:“据传只要悟得藏在蝉翼剑身上的秘密便可得到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天下无敌的武功。”他道出此言时,双目紧紧盯着杨飞,瞧得杨飞头皮麻,许久白向天方又道:“小飞,你想瞧瞧么?”
杨飞大喜道:“师伯肯让小飞看么?”
白向天点点头道:“你等一下,我拿来给你瞧瞧,但切记不可对你的那些师兄们提起。”
杨飞笃定的点头道:“这个当然。”
白向天行向那三个大木箱,自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最上面的那个木箱,杨飞不觉伸长脖子望去,只见里面尽是石块,一点值钱之物也无,心中不觉苦笑,师兄们抬着这些木箱抬得气喘吁吁,谁会想得到里面全是不值钱的烂石头。
白向天执起油灯,在木箱里面找了半晌,手中又多了一把钥匙,这才费力去搬那个最上面的木箱。
杨飞本欲帮忙,可见了白向天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白向天移去上面那个木箱,又用方才寻到的那柄钥匙开了第二个木箱,这次木箱中全是些刀剑,白向天又在里面寻了半天,再寻到一把钥匙,这才抬去第二个木箱,若是不知里面有柄钥匙,谁会费神在这些金铁之物中去寻一柄钥匙。
杨飞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向天打开最下面的那口木箱,心道应该再无钥匙了吧,如若有人存心偷剑,不会直接毁去这口木箱上面的锁么?
白向天开了锁,却并不打开箱盖,反含笑道:“这三口木箱皆是‘神手’常宽所制,每口木箱皆有十八道机关,若是不依序打开,必会死无全尸。”
杨飞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若要偷剑,还要自白向天身上偷到钥匙才行,光这开匙功夫已非自己所能为之了。
白向天打开箱盖,里面有一个细长的锦盒,白向天取出锦盒,放到桌上,杨飞细细察看,只见上面有三个匙孔,白向天将方才那三柄钥匙一一**,不知在何处按动机关,那盒盖立时弹开,露出里面所装之物来。
杨飞远远望去,见锦盒之内衬着红绸,虽有剑痕,竟空无一物,不觉愕然望着白向天,心想难道这么珍而重之的藏在木箱之内的锦盒,难道竟什么都没有,还是蝉翼剑已被人偷去了,可瞧白向天面上毫无异色。
“朋友,还不现身么?”白向天突然一声大喝,探手锦盒之内,不知拿了什么东西,飞身自窗口掠出。
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个锦盒,心念电转,白向天方才拿了什么东西,他一时并未看清,难道这蝉翼剑视若无物么?
正在他思忖之间,白向天已然回来,扬起手中之物道:“这便是蝉翼剑。”
杨飞细看之下,方瞧见白向天手中有一柄长剑,通体无色透明,握在手中便若无物,怪不得自己方才瞧之不见,他强行抑下心中贪念道:“师伯出去所为何事?”
白向天将蝉翼剑放入锦盒之中,笑道:“刚刚有个贼人暗中**,被我赶走了。”
杨飞面有愧色道:“小飞武功不济,没听到外面有人。”
白向天将锦盒放入木箱之中,又将三口木箱一一锁好,恢复原样,这方才道:“这数日夜夜有人来踩盘子,今晚自然不会例外。”
杨飞有些担心道:“师伯方才露出蝉翼剑,不怕被贼人得知秘密而被人盗去。”
白向天微笑道:“这三口木箱便是常宽亲来也未必打得开,何况那锦盒之内藏有江南霹雳堂的火器,若不依开锁密法,十丈之内将夷为平地,如此一来蝉翼剑亦被毁去,得之又有何用。”
杨飞思起祈州之战火炮之威,心有余悸,干笑道:“师伯已有如此万全之法,小飞杞人忧天了。”
白向天摇头道:“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贼人得知其中之密,已有防备,说不得会有法打开。”顿了一顿,又道:“这个秘密仅我与你叔叔知道,你切记不可泄露。”他前面已叮嘱过,此刻又说了一遍,以示郑重。
杨飞神色凛然道:“师伯放心,小飞决计不会。”心中却道:我对自己就不放心得紧。
白向天含笑点头道:“对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杨飞思起一事,又问道:“师伯,此次我们到底要将镖送往何处。”
白向天道:“你可闻得飞鹰堡之名?”见杨飞摇摇头,方道:“飞鹰堡地处大漠,据传堡主一脉是元朝皇族后裔,故而在鞑靼人心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此次是将镖送往飞鹰堡。”
杨飞道:“怪不得小飞听师兄们说镖队要过大同,可边关战事吃紧,不许我们北上,是以方在太原滞留下来。”
白向天微微颔,轻声道:“其实到大漠也不必非经大同,这两日我与你叔叔商议东过邯郸,自京西张家口北上亦可到鞑靼境内。”他此言甚轻,显是不想旁人听到。
杨飞大点其头道:“原来有此途径,为何不早走此路?”
白向天笑道:“如此走法要绕老大一圈,谁愿意近路不走走远路。”
杨飞只闻过邯郸之名,却不知地处何方,至于张家口,更是闻所未闻,哪知此径要绕了一个大圈,颇为尴尬的干笑道:“原来如此,小飞愚笨,让师伯见笑了。”
白向天道:“你此前未出远门,自是不知。”他言至此处,似思起一事,面上笑容忽尔凝滞,沈声道:“那位梅庄主可曾向你问起我们此次托镖之事?”
杨飞心中大惊,却依然面不改色道:“没有哇!”望着白向天,故作掩饰的反问道:“师伯为何问起此事,难道…”
白向天干笑两声,方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她若知道我们所运之镖为蝉翼剑,必会心生贪念,小飞你千万不可将此事说与她听,须知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无贪念。”
杨飞点点头,心道我没说她已经知道了,还差我这个你最信任之人来偷。
白向天忽叹了口气道:“此事不知何人传出,江湖之中知道的人已是不少,那位梅庄说不得早已得知了,何必来问你。”
杨飞道:“她身为一庄之主,又是名门正派,必不会行此偷鸡摸狗之事。”他虽说出此话,心中却满是苦涩之意,梅云清不亲自动手,却着自己来做这个小人。
白向天点头道:“小飞说得也是,这些日子我所遇都是些黑道中人,并无正派之人。”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自长安到太原这一路风平浪静,来太原的前数日也相安无事,只是这几日才有一些小贼前来查探,却不敢明目张胆,想必此事这几日方才传出,希望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我们的麻烦亦会少一些。”
杨飞心道江湖中黑白两道都知道了,知道的人还不多么,他不好明说,反问道:“此镖既然如此棘手,师伯为何不推之不接?”
白向天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记得那梅庄主在长安带你去见的那具尸?”
杨飞点头恭声道:“小飞当然记得。”
白向天道:“那人叫丁小全,在江湖中人称‘妙手空空’,此镖便是他所托,他托镖费用是十万两。”
“十万两!”杨飞惊诧出声,合不拢嘴,半晌方道:“这么多。”平日振威镖局接镖所得镖费最多一次也不过二万,十万两,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白向天点头道:“此镖堪称天下第一镖,此次我们接了此镖,不但有丰厚的红利,还可将振威镖局之名扬名天下,若是不接,传扬出去,还有谁前来托镖。”
“原来如此。”杨飞恍然大悟,忽又问道:“天下镖局如此之多,为何那丁小全要将此镖托给咱们振威镖局?”
白向天道:“此事师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丁小全一向在江南行事,不知为何要千里迢迢到长安来托镖?”
杨飞道:“师伯可知那丁小全的蝉翼剑得自何处?”
白向天轻声道:“南宫世家。”他此言声音极微,仅二人可闻。
杨飞“啊”了一声道:“怪不得南宫俊要到长安查探。”他忍不住问出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既然这蝉翼剑便在师伯手中,师伯可曾起过贪念?”
白向天正色道:“人生在世,最重信义二字,师伯我亦有贪念,但收了那丁小全的镖银,自然以信义为先,不可行此监守自盗之事。”
杨飞硬着头皮道:“小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之至!”
白向天哈哈一笑道:“不说这些不快之事了。”顿了一顿,忽问道:“你与那梅兰住在那太白居么?”
杨飞应道:“不错,师伯,是我叔叔告诉你的么?”
白向天颔道:“你叔叔说在太白居碰到你。”
杨飞思起一事,犹豫了一下,方道:“小飞在太白居碰到我叔叔同朋友在一起。”
白向天面上微现讶色道:“你叔叔的朋友是什么人?”
杨飞道:“听说是唐门中人,叫唐备。”
白向天脸色大变道:“他们说些什么,你可听清?”
杨飞摇头道:“小飞并未听清。”他见白向天神色,不觉心中一阵茫然,反问道:“我叔叔他…”后面之言他到底说不出口,只好含糊以对。
白向天忽挥手示意他禁声,半晌忽轻声道:“外面情形不对,小飞你留在此处,我出去瞧瞧。”
杨飞道:“师伯快去快回,小飞拼死护住此处。”
白向天微微一笑,开门大步行出,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