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钟敏眼中梅兰的如花娇靥宛若罗刹鬼婆,他心中满是恐惧之意,嘴里想说几句求饶之言,咽在喉间,哪还得出来,谁知道这恶婆娘这次又拿什么狠毒手段来折磨自己。
梅兰忽然笑靥一凝,沈声道:“你若肯教本姑娘你那玉石神功,本姑娘或可饶你一条狗命。”
“玉石神功?”钟敏呆了一呆,不假思索,连忙应道:“只要姑娘肯饶在下一命,在下什么都肯答应你。”此刻为了保命,管得了许多。
“好!”梅兰道:“你张开口来!”
钟敏奇道:“姑娘意欲何为?”他虽在问,说完还是乖乖听话张大嘴巴,肉在砧板上,怎能不低头。
梅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颗绿色丹丸,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便与他服下后,这才浅笑道:“这两粒追魂断肠丸乃梅花山庄独门秘方,天下无人能解,平时于你行动无碍,若在半年之内不服解药,将肠穿肚烂,死得惨不堪言。”
钟敏只觉那两粒药丸入口即化,满腹皆是辛辣之意,闻得梅兰之言,待要吐出,已是不及,不禁苦笑道:“梅姑娘这是信不过在下了!”心想从未听闻梅花山庄使毒,为何有如此厉害的毒药?
梅兰冷哼道:“天下除了一人之外,只怕就属你最不可信。”
“什么人?”钟敏此言脱口而出,不由大是后悔,见梅兰怒目瞪他,心想别惹恼了这恶婆娘,急急干笑两声,以作掩饰。
梅兰缓缓道:“这半年内,你要传授本姑娘那玉石神功…”
钟敏不待她说完,便忙不迭道:“在下当尽心竭力,传授姑娘玉石神功!”
梅兰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若半年后本姑娘还学不成那玉石神功,你也坐着等死吧!”
钟敏差点想跳将起来,破口大骂,还好醒悟得快,语气转缓,和声细气道:“在下从师三年,玉石神功方有小成,姑娘想在半年之内习成,恐怕万万不能。”
梅兰美目大寒道:“你是说我资质不如你了。”
“不是,不是。”钟敏连连摆手道:“在下愚钝之质,姑娘高我何止行倍,只是玉石神功乃道家正宗,由道入基,半年之内想有初成,时间实在不够。”
梅兰见他不似说谎,也知这等高明内功亦非一日之功,沉吟半晌忽道:“你若真心实意授我玉石神功,半年之后,本姑娘自会酌情考虑,解去你身上之毒。”
钟敏佯作大喜道:“多谢姑娘!”顿了一顿,反问道:“那这半年在下不是要姑娘在一起?”
梅兰冷冷道:“怎么,不想和本姑娘在一起么?”
钟敏忙道:“当然不是,姑娘温柔美丽…”他话未说完,梅兰玉手一扬,“啪”的掴了他一记耳光,他此刻身无武功,梅兰这一掌蕴含内力,直打得他头晕眼花,皆又触动伤处,痛疼欲裂,待要火,又知不妥,转过念头,却又生生忍住,低声道:“姑娘为何打我?”
梅兰冷哼一声,却不答他,自己方才表现哪称得上温柔,简直就是泼辣,钟敏这么说,不是摆明嘲讽自己,下意识间便打了他一巴掌,不过她并非蛮横无礼之辈,迁怒于人,到底有些歉意,却又拉不下面子赔礼道歉,一时怔立当场。
梅兰不出声,钟敏亦不敢再言,免得说多错多,再挨两巴掌,他生平最喜沾花惹草,想不到竟落到这么一个刁钻狠毒的恶婆娘手中,真是报应。
过了半晌,忽闻梅兰道:“咱们走吧!”
前途茫茫,钟敏想起要跟着这恶婆娘半年光景,不由大是头痛,佯作环目四顾,反问道:“咱们去哪?”
“走到哪算哪!”梅兰顿了一顿,又冷笑道:“你别指望那姓雷的来救你,那家伙也没安好心,等你教会他玉石神功,多半会杀你灭口!”
钟敏唯唯应诺道:“是,是,梅姑娘所言极是,在下唯姑娘马是瞻,姑娘去哪,在下便随姑娘去哪!”
梅兰心中忽泛起一个念头,望着钟敏换上笑脸道:“或许本姑娘还要借用你一项本事!”
钟敏瞧着她的笑脸,不觉头皮麻,这恶婆娘又在打什么歪主意?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老子今年流年不利。
※※※
二人掉头并马缓行,南宫燕对杨飞道:“我们这么回去,那姓方的刚刚吃了败仗,会不会一时恼了,将事情都说出来?”
杨飞道:“当然不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傻瓜都不会干。”言及此处,向她反问道:“小燕子,你会干么?”
南宫燕不觉道:“当然不会!”忽然思起杨飞语中损她是个傻瓜,不由嗔道:“死杨飞,臭杨飞,找死了!”
杨飞哈哈一笑,马鞭一扬,驭马狂驰,以他**黄膘马之神俊,南宫燕哪追得上他。
方中翔诸人拖粮带车,辎重甚多,皆又新败,士气低落,行得极缓,二人回马奔出五十余里方才碰上,杨飞见方中翔一副垂头丧气的惭愧相,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佯作惊慌道:“方大人,为何如此惨状。”
齐千户和刘千户皆在,方中翔不敢造次,连忙下马施礼,恭声道:“启禀梅大人,大人命下官领军北行,路上遇到数千伏兵,下官拼死相抵,方不至全军覆没。”这等欺上不瞒下的功夫是官场故伎,刘千户和齐千户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而方中翔语中暗示杨飞临别之令莫要道破。
杨飞心中冷笑道:“你道老子不知道你中了敌人的计,以多不敌少。”他也不道破,一脸惭愧之色道:“本官探得敌情,知道前面埋有伏兵,正想回来通知你们,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方中翔顺着他口气道:“梅大人不必自责,还好粮草无甚损失,只要保得粮草周全,便无罪责,眼下如何行事,还请梅大人示下。”
“眼下士气低落,人心浮动!”杨飞见余人都望着自己,大声道:“传令下去,大家不必连夜行军,就地扎营,休息一晚,等明日再起程。”他这手摆明不给方中翔面子,大军离代县不过数十里,不须一个时辰便至。
“可是前面就是…”方中翔欲言又止,见齐千户和齐千户皆已传令下去,狠狠瞪了杨飞一眼,转马驰去。
觅了处背阳面水,易守难攻的小谷,大军驻扎下来,不用半盏茶功夫,帅帐便已扎好,杨飞卧在榻上,欲睡不能,只能仰望着帐幕,大动歪脑筋。
南宫燕全无困意,右手撑着玉颊,瞧着杨飞笑道;“刚才那姓方气成那个样子,真是痛快!”
杨飞叹道:“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这么一点小小伎俩就让你开心成这个样子。”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看我略施小计,让那姓方的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吹牛!”南宫燕一脸不屑道:“那你刚才还吓得连大营都不敢回。”
杨飞道:“要不我这招我们现在哪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说不定都中了你萍姐姐的奸计,见阎王去了,这叫什么翁失马,焉知非福。”
南宫燕纠正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连这句成语都不记得,亏你好意思大言不惭。”
这时帐外传来方中翔的声音道:“梅大人,下官求见。”
南宫燕小声道:“他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杨飞白了她一眼,正襟坐好,示意南宫燕持立一旁,这才高声道:“方大人,请进!”
方中翔掀帘而入,杨飞不待他说话,便笑道:“方兄,小弟正准备找你呢?”
方中翔怔了一怔,问道:“梅大人找下官有何要事?”
杨飞道:“方才我听方兄之言,说有鞑靼兵潜入国境,我为探查敌情,急切之下,不告而去,方兄不会怪我吧?”
方中翔道:“当然不会,梅大人此举必有深意,下官不敢妄自揣测。”
杨飞道:“方大人所言不虚,果有鞑靼兵潜入国境,图谋不诡!”指了指南宫燕又道:“我在燕飞协助下,追摄敌踪,潜入敌营,打探之下,好家伙,此次鞑靼兵潜入中土为数不少,不下万余,想必是为了抢劫粮草而来,咱们先前所遇不过先锋而已。”
方中翔大惊道:“怎么会有如此之多?”虽然鞑靼小王子近年屡犯边关,为朝廷大患,但其所领之部并不算多,不过数万,只是蒙古骑兵骁勇善战,天下无双,边关将士不敢暂摄其锋,一向固守,方至此局,他若分出一万潜入中土,只为劫粮而来,实在不大可能。
杨飞脸色一沉道:“方大人是不相信本官了。”他话中将方中翔扣得死死的,是以语气之中也不大客气起来。
方中翔揖手道:“当然不是,不过敌人这么多人只劫粮草,是不是有点杀鸡焉用牛刀了?”
“当然不是。”杨飞点头道:“我想那些鞑靼也不会如此小题大作。”打开行军图,指着太原道:“所以太原才是他们图谋所在。”
方中翔道:“他们孤军深入,兵败在所难免,否则也不须偷偷摸摸的。”
杨飞笑道:“方兄所言也有些道理,不过这次敌方统帅也非泛泛之辈,都是老相识了,你我都认识!”
方中翔讶然道:“你我都认识,是何人?”他与杨飞没什么交情,都认识的人实在找不出几人?
“毒娘子姜依萍!”杨飞叹道:“我还现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婆娘竟然鞑靼公主?”
方中翔呆了一呆,更奇道:“姜依萍身为鞑靼公主,怎会甘心从身于朱阳?”
“谁知道?”杨飞道:“或许是她…”这时南宫燕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说,掉转话题道:“那毒婆娘行军打仗的手段咱们也不是没领教过,连姚大人都差点栽在她手中,所以咱们还是派人回太原向杨大人和姚大人先行禀告为好,免得那毒婆娘再来个什么什么计,攻咱们措手不及。”他一口一个咱们,方中翔哪好不同意他的话。
方中翔双目紧盯着他道:“不知梅大人欲派何人回去?”
杨飞被他瞧得心中虚,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若是随便派名亲兵回去,二位大人必不会看重此事,得遣个说得上话,有些分量的,依小弟之见,还是方兄回去一趟的好。”
方中翔斩金截铁道:“不行!”他心想你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便是想将我撵走,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说不得我前脚刚走,你后脚遣了密使与姚昭武,先行告状,将此次兵败之罪都推到我头上,到时我抬出丁文松来也是死路一条。
杨飞故作为难道:“方兄不想回去,那只好请方兄代小弟督军,小弟亲自回去一趟了。”
方中翔脸色一沉道:“梅大人不是跟下官开玩笑么?”须知明律领军者不接调令擅回者可是死路一条,杨飞怎会没事回去送死。
杨飞道:“齐大人和刘大人本属大同,为护送粮草而来,若差他们回去亦不妥当,不若方兄教教小弟该当如何?”
方中翔道:“这个,下官…”
杨飞叹道:“看来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如这样吧,燕飞!”
南宫燕见他叫到自己,慌手慌脚的站了起来,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杨飞大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道:“你代本官跑这么一趟!”
南宫燕不知杨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应道:“卑职领命!”
方中翔早看穿南宫燕本是女子之身,虽知南宫燕与杨飞关系非同寻常,仍觉错愕道:“这样也不大妥当吧?”
杨飞笑道:“燕飞与本官是拜把兄弟,姚大人亦见过他,由他回去再好不过,难道方大人还有更好的人选么?”顿了一顿,又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方大人,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方中翔哼了一声,愤然离去。
南宫燕见其远去,这才问道:“你干嘛要把我弄回去?”
杨飞道:“我写封密函,你拿去交给青青,此事是否该通知她父亲,让她拿主意,这信机密之极,除了你,我能相信别人么?”
南宫燕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什么一万鞑靼大军都是唬那姓方的,都是为了让人家回去报讯,早说就行了,人家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干嘛绕这么老大一个圈子。”
“鞑靼兵有多少,你又不是没见过?”杨飞道:“那姓方的见我身边平白少了你,心中起疑,说不定找人在途中将你害了,这次名正言顺的遣你回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造次。”
南宫燕见他关心自己,颇为感动,娇声道:“你想得真周到,密函呢,快写,我好快去快回!”说着还急急铺好纸笔,只等杨飞动手。
杨飞提笔写了数字,忽觉不妥,便道:“此事你带个口信给青青便成了,不必什么密函,对了,你骑我那头黄膘马回去,脚程更快些。”
南宫燕点了点头,望了他半晌,方道:“那我回太原去了!”
二人行至帐外,杨飞伴她上了马,忽觉不舍,柔声道:“一路珍重,切莫误了军情!”
南宫燕当然知道他语中之意,见周围有不少士卒眺望,便揖手道:“卑职知道了!”言罢,一扬马鞭,飞马驰去。
杨飞望着夜幕中那方高高飘扬帅旗上那个斗大的“梅”字,想起前途渺茫,不觉叹了口气,负手向后缓缓行去。
直至此时,他心中总有老大一个疑问:为何姜依萍明明知道自己是敌军统帅,还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姜依萍那毒婆娘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跟她有了露水姻缘放过自己吧?转念又想那毒婆娘心狠手辣,哪会念什么旧情?
杨飞心念急转,总觉其中有些不对,不过自己亲眼看见姜依萍北返,不会有假,再说只须明日再赶一天路便可到大同,那时自己便逃之夭夭,不做这什么百户,千户长,也不不管什么丁文松,姚柳青,姚昭武,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做官的料,不做官的去干什么,去找白向天,若再说夺蝉翼剑实在太对不住他了。
杨飞伏在帐中,辗转难眠,及得三更时分,忽闻帐外隐隐传来喊杀之声,他本和衣而睡,急切之下一跃而起,夺门而出,高声道:“怎么回事?”
只见四周火光冲天,一名百户狼狈不堪匆匆奔来,高声禀道:“启禀大人,敌人袭营,粮车着火,三位千户大人正在拼力御敌,卑职等在救火。”
丢失粮草,罪名不小,杨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道:“情势如何?”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营寨扎在群山环绕的一小湖畔,可就地取水灭火。
那百户道:“托天之幸,粮草无恙,只是敌势甚猛,北面敌势甚猛,方大人恐怕守不住了。”
杨飞道:“你先去御敌,我换过铠甲便去助他。”暗道那毒婆娘果然不好相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趁他不备,暗自偷袭。
那百户应了一声,便即退去。
杨飞一边大骂姜依萍那毒婆娘,匆匆换上盔甲,觅了一头战马,急急奔去。
大军处在一个长长的山谷之中,尾皆有出口,敌军不知何时绕道背后偷袭,前后夹攻之下虽岌岌可危,还好谷口甚窄,正面交锋也不过百余人,倒也不虞有失。
山谷南口由刘齐二位千户把守,而方中翔独守北面关口,杨飞唯恐有失,虽不愿见方中翔,还是赶往此处。
谷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见战事惨烈之极,蒙古骑兵虽然强悍,举世无双,可除了初时趁其不备杀入一小队人马放了把火外,再也冲不进来。
方中翔虽有千般不是,在战场之上仍是一名勇将,守在谷口,大有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方中翔见了杨飞,微微一笑,道:“下官幸不辱命,得保隘口不失!”
杨飞高声道:“方大人辛苦了,就让本官替你一程吧!”瞧着周身浴血的方中翔,心中暗叹:为何看起来如此正义凛然之人背地里竟然尽做些卑鄙之事,难道美色和权势真有如此大的魅力么?
方中翔应道:“多谢梅大人,下官去南面瞧瞧!”当下便退了下去。
敌军狂攻之势犹自不止,虽然互有进退,但要攻进谷来,却万万不能,杨飞掠至阵前,瞧得这千军万马之势,只觉心血沸腾,战场之上不便使剑,便取了根长矛,摒下胆怯之心,大喝一声“杀啊!”向前杀去,在战场之中冲杀不比江湖较量,毫无花哨,往往一招便见生死,杨飞武功不高,内功却深厚之极,蕴满内力的长矛刺去,敌阵之中难有一合之敌,眨眼间已杀了三人。那些士卒见主帅如此神勇,士气大振,随他冲杀起来。
天色渐已拂晓,隐隐可见天边的启明星,杨飞直杀出谷外,回一望,那些鞑靼兵已死伤大半,如潮水般退去。
瞧着麾下士卒敬若天神的目光,杨飞不由哈哈大笑,一声长啸,当真说不出的痛快,上次在祈州他可没这般风光。
“梅大人!”一名亲兵近身疾呼,杨飞方始醒觉,稍抑得色,问道:“南面战势如何?”
那亲兵一脸悲色道:“齐千户战死,刘千户身受重伤,方千户也不行了,南面快守,守不住了。”
“什么?”杨飞蓦地想起,此战与祈州之战如此相似,姜依萍亦是佯攻北面,强攻南门,以致城破。
可此时不是怨天忧人之时,杨飞收起悲愤之心,厉喝道:“将士们,杀啊!”
回马杀到之时,南面谷口已然被破,鞑靼兵狂涌而入,加之北边敌人亦反攻而至,一时之间,大军身陷敌围之中,杨飞杀得半晌,只觉到处皆是敌人,身边士卒渐少,及得后来,竟只余他孤身一人。
他周身是伤,若非全凭一股意念支持,早已倒地,天色渐明,迷迷糊糊只闻有人用汉语道:“擒下他,他是公主欲拿之人!”两根绳索套来,杨飞不及闪避,立时被套了个结实,不由跌下马来,昏厥过去。
※※※
振威镖局一行轻骑快马,刚刚离开小镇不久,只见后面尘土大作,白向天皱眉道:“立生,你去瞧瞧是些什么人?”
殷立生领命而去,不及片刻,便匆匆来报:“总镖头,南宫世家少主南宫俊求见!”
白向天虽知南宫俊是为蝉翼剑而来,仍不好推而不见,便停下马来,高声道:“有请!”
南宫俊驰马匆匆行近,见得白向天,远远揖手道:“白总镖头,冒昧打扰,实在对不住了!”
白向天满脸堆笑道:“不知南宫公子有何要事要老朽效劳?”
“不敢当!”南宫俊挥手示意白向天前行,二人并马而驰,行出里许,南宫俊沈声道:“前途险阻重重,白总镖头还是不要押这趟镖的好!”
白向天哈哈笑道:“咱们开镖局的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无惊无险的,镖主怎会花重金托咱们押镖!”
南宫俊道:“眼下江湖中人哪个不盯着此镖,白总镖头若与天下人为敌,实为不智,不若就此收手吧!”
白向天道:“人无信而不立,老朽既已答允镖主押送此镖,即便拼了老朽这条老命也要送到。”
白向天为人处事一向忍字为先,何时变得如此豪气万丈,南宫俊颇感惊异,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白总镖头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护送贵镖局一程!不知白总镖头可否应允?”
白向天眼中稍现异色,许久方道:“多谢南宫公子美意,实在不敢有劳大驾?”
南宫俊笑道:“白总镖头是怕在下途中图谋不轨么?”
白向天虽有此意,却如何说得出口,支吾道:“南宫公子多心了!”打了个哈哈,又道:“开镖局的还要人护送的话,干脆关门算了!”
南宫俊微感不悦,神色凝重道:“此物本是我家中失物,在下当然有夺宝之心,大凡宝物,唯有德者据之,此物既已失去,便非我家之物,此物一日是振威镖局受托之镖,南宫世家便一日不会夺之,白总镖头且请宽心。”顿了一顿,又道:“贵局此行途经太行山,险阻重重,以贵局之力,实是无力护送,在下不愿看到此物落入他手,方出此言,白总镖头可体谅在下苦心么?”白向天仰哈哈大笑道:“南宫公子既然把话说得这般明白,老朽也不再兜圈子了,眼下便有强敌,不知南宫公子可能应付?”
“是吗?”南宫俊剑眉一拧,略一挥手,一名南宫世家弟子匆匆行来,稍稍施礼,便恭声道:“启禀公子,人手都布好了。”
“很好!”南宫俊道:“退下吧!”待那人退下,这才底气十足,提气高声道:“何方神圣,还请现身一见!”
他此言提气而,声传数里,最后那个“见”字在群山间不但回荡,连绵不绝。
过了许久,仍未见异动,南宫俊正欲再喝,蓦地众人耳中响起一阵“嗡”声,那声音非常奇特,好似古筝蒙在被中弹奏一般。
付无忌神色大变,高声道:“大家塞住双耳,以防有变!”振威镖局众人虽觉“嗡”声并无伤己之处,仍各人手忙脚乱撕下布条塞住双耳。
“嗡”声嘎然而止,只见前方十丈虚空之处缓缓泛起一阵波纹,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好象前面有一道水幕,有人藏在里面一般。
南宫俊一声朗喝,右手一托,手中多出一支玉箫,正是那支天下闻名的天魔箫,箫声忽起,有若实质的撞在那道气幕之上,竟然出“!”的一声巨响。
南宫俊如遭重击,**坐骑一声悲嘶,向后连退数丈,终究支撑不住,四肢跪倒在地,若非此马极为神骏,加之南宫俊御去大半劲力,只怕会立毙当场。
振威镖局中人见得此势,哪还纷纷退去,只余付无忌和白向天在前。
前面气幕中人一招便击败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少主南宫俊,武功之高,只怕江湖上曲指可数。
南宫俊强行压下心口翻涌气血,极快的服下一颗雪乌丸,这才高声道:“布阵!”
只见四面掠来十七道人影,布成一个奇怪的阵势,将那道奇怪的气幕团团围住。
白向天呵呵笑道:“原来南宫公子连天绝大阵都带来了,到是老朽多虑了。”言罢,便与付无忌退了下去。
南宫世家的天绝大阵天下闻名,据闻当年剑神赵独行千招之外方才击破此阵,诩之为天下第一阵,虽然不知较之少林的罗汉阵抑或是武当的七星剑阵孰优孰劣,但盛名之下,当非易与。
那气幕缓缓淡去,现出一人,白向天远远见得此人,神色稍变道:“厉方邪!”此人昨晚夺剑不成,竟不死心,今日再来。
南宫俊虽未见过此人,却听过他的大名,邪道第一高手果非易与,武功较自己高出老大一截,心中暗叹自己原来真是井底之蛙,武功如此之差,还以为天下无敌。
厉方邪双目神光环视,竟无人敢与其对视,过得半晌,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今日厉某便领教领教闻名天下的天绝大阵。”言罢,右手一挥,其独门兵刃九旋斩夺鞘而出,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直袭距他最近天绝大阵那人。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有的使剑,有的使刀,有的使枪,还有的徒手,而厉方邪所攻之人使剑,所使武功正是南宫世家绝学秋水剑法。
“铛”九旋斩与那人长剑相交,使剑那人受了厉方邪全力一击,竟然未退,身形一晃,厉方邪目中掠过一丝异色,堪堪接过飞回九旋斩,天绝大阵已运转起来。
※※※
杨飞醒来之时,只觉自己好似处在一个花丛之中,那香味好生熟悉,蓦地想起,抬望去,瞧得苏无语的绝世玉容,松了口气,轻声道:“好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花语幽幽道:“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杨飞脑袋靠在她胸口,只觉一只柔软的小手抚在自己膻中**上缓缓输入一股真气,走遍他奇经八脉,他舒服得宛若呻吟道:“有师父在,徒儿知道自己的小命一定保得住的。”
苏花语忽然“扑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很象是吃软饭的?”
饶是杨飞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苏花语抚在自己胸口那支玉手,转开话题道:“我们这是在哪?”
苏花语道:“一辆马车之中!”
“马车?”杨飞一脸狐疑的四下望了望,此处空间颇小,说在马车之中倒还说得过去,不过为何感觉不到一丝一毫颠跛之感。
苏花语叹道:“你受伤不轻,又在昏迷之中,不便骑马,我只好弄了辆马车赶路!”
杨飞道:“咱们这是去哪?”
“太行山啊!”苏无语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去弄蝉翼剑的么?”她此刻语气和缓许多,浑不似初见杨飞时凶神恶煞。
杨飞“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苏花语淡淡道:“从鞑靼大军中救出来的!”
杨飞见她说得若无其事,但想及她孤身深入敌阵,自千军万马中拖着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男子脱身,其中惊险可想而知,他心中感动,不觉将手握得更紧,柔声道:“谢谢你!”
他用的力气大了些,苏花语秀眉微蹙,轻哼道:“你若死了,我找谁去弄蝉翼剑!”
杨飞心中一凉,欲待勉力站起,却只觉周身痛疼欲裂,“哎哟”惨叫一声。
这时忽然车窗被掀起一角,夕阳映着南宫燕那张颇为兴奋的俏脸道:“杨飞,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还好吧?”
杨飞呆了一呆,奇道:“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苏花语皱眉道:“什么叫凑到一起?是她找我帮忙救你出来的。”顿了一顿,向南宫燕问道:“小燕子,现在到哪了?”
南宫燕四下瞧了瞧,这才道:“好象快到太原了!”
“太原!”杨飞大惊失色,气血一冲,又昏了过去。
※※※
梅兰瞧着自己现在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子大概没人认出我来吧?”她问的自然是旁边一身樵夫打扮的钟敏。
钟敏奇道:“姑娘干嘛要装成这副模样?”梅兰眼下打扮却是一个六旬妇人,连手上肌肤也被钟敏用一种药物弄得又老又皱,决计无人认出他。
“多做事,少说话!”梅兰憋起声音,拍拍钟敏的肩头老声老气道:“乖儿子,现在咱们是母子俩,正在赶路,别露馅了!”她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唤已年近四旬的钟敏“乖儿子”,当真好笑之极,言罢,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还好四下无人,否则还不当作一个老怪物。
钟敏心中大怒,却又不能火,只好哭笑不得道:“姑娘到底想干什么?”他暗道总有一日老子把你这臭丫头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耻。
梅兰止住笑意,横了他一眼,哼道:“都让你多做事,少问话,快叫娘!”右手一扬,飞云剑已然出鞘。
钟敏无夺只好轻轻唤了声“娘!”,当真是声如蚊呐,耳力差点听都听不到,还好梅兰也不是存心占他便宜,也未在意,又道:“快走吧,振威镖局一行大概已去远了!”
“振威镖局?”钟敏讶然道:“姑娘也是要夺那蝉翼剑么?”
“蝉翼剑?”梅兰奇道:“那是什么东西?”原来梅云清并未告诉她实情,也以前也从未听过。
钟敏不觉大是后悔自己多嘴,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但梅兰既已问出,只好答道:“据说那是天下第一奇剑,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其中更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据传有无数的宝藏和无数的绝世神功!振威镖局此次所押之镖便是这蝉翼剑!”他心想自己别想抢那蝉翼剑了,索性据实以告。
“原来如此!”梅兰想起先前梅云清小题大作,到长安查访,原来便是因这蝉翼剑之故。
钟敏又问了一遍道:“姑娘也想夺那蝉翼剑么?”
梅兰点头道:“当然,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
钟敏苦笑道:“可是凭眼下咱们的实力只怕连瞧都瞧不到,若在下武功未失的话…”
梅兰有些不耐烦道:“不要说这些如果可是的话,如果你武功未失,你还会乖乖听本姑娘的话么?”
钟敏哑然无语,暗道要是老子武功未失你这恶婆娘早被老子先爽再卖,此刻只怕在妓院千人骑,万人跨了。
梅兰哪知他心中所思,娇哼一声道:“快走,再磨磨蹭蹭的话就真的赶不上了!”言罢,不由分说,提起钟敏衣襟,展开轻功向前掠去。
若有人此刻瞧见这般情形,只怕会大叫:“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