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斗镇张屠户的家里,如风操刀解牛,干得汗流浃背而心满意足!自她来了以后,张屠户的两个伙计就汗颜而归了,她也从不要张屠户搭手,完事后还会付给张屠户相应的酬金,用来答谢他让自己大过了刀斧瘾。
张屠户是个五十多岁的笑面老头,哪怕做了十年的鳏夫,膝下无儿无女,守着三间破瓦房,拖着一身为妻子治病时欠下的高利贷,他也从不愁眉苦脸,偶尔听他唉声叹气,那必定是邻居家出了麻烦事,他又爱莫能助。
有人问他为什么收如风的酬金,他回答说“这娃儿可怜!”人们笑他老糊涂了,偌大一个车行的老板有什么可怜?这时他就会生气地瞪瞪眼,随即又为自己的怒容表示歉意。每到这时,人们就知道他又要那番感慨了――“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世人看不穿。可怜,都可怜哪!”至此,他落下个张疯癫的绰号。
如风不来的时候,他干完活就去侍弄后院的花草。如风一来,他就去厨房炒菜温酒,只等如风完事后好小饮片刻。今天的菜是现成的,他把酒桌摆在屋檐下,独个儿喝了三杯就笑起来,“从前文惠君看庖丁解牛得养生之道,如今我也差不多了!”
“庖丁?什么庖丁?”如风三五下收拾停当,手也不洗就凑了过来。
张屠户满满地给她倒上一杯,“庖丁是一个姓庖的厨师……”
“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如风咳咳干笑,“你说你炒菜给我吃就是庖丁了?”
张屠户大笑,“我算什么庖丁?说的是你!”
“我?”如风愣了愣,“我才不当庖丁呢!厨师有什么好?”
“行行行,不当就不当!”张屠户哄个孩子似的,如风这才高兴起来,她?地抿一口酒,男人摸胡须般摸着下巴,眼睛盯在张屠户脸上,“咱俩算哥们了吧?听说你欠了不少高利贷,是哪个杂种放给你的?”
“今儿高兴,不说这个,来来来,满上!”张屠户一脸不自然。
如风不碰酒杯,皱着眉头点了一支烟,突然狠声恶气地憋出一句,“你瞧不起我!”
“什么话呀?”张屠户把酒杯塞给她,“喝了喝了,今儿不醉不归。”
如风一口闷了酒,脸色开始泛青,眼里放出凶光,口气象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瞧得起我,让我帮你摆平喽,瞧不起我,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醉了不是?”张屠户嗔她一眼,“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不提也罢!”
如风冷笑,“跟你论交情,你瞧不起我,想拿钱交你这个朋友,你跟我打哈哈,好!我不跟你扯这些,那我问你,放高利贷那小子是不是扬言要收你的摊子?我说老张,你别让我在方斗镇没个快活处!说吧,到底欠多少?”
张屠户一脸无奈,最终找出借据递给如风,如风看也不看就揣进兜里,笑得跟得了红包似的,“这就对了嘛,来来来,满上满上!”
两人正喝得高兴,院门响了一下,进来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他一见如风就傻了眼,如风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在眼里布起凶光,“***警犬也赶不上你,这么快就找到老子了!”
小伙子含笑不语,张屠户站起身来,“你们认识啊?”
“认识!老熟人了!”如风缓缓起身,“老张,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先闪一下!”
“不是,他是我的……”
“你别管!”如风扒开老张,趾高气扬地来到小伙子跟前,“还按规矩,请出示证件!”
“你不是看过了吗?”小伙子掏出警员证递上去。
如风胡乱瞟了一眼,“哦,是交通警察黎火啊!”
小伙子哑然失笑,老张也忍俊不禁。如风恼羞成怒,“怎么了,你不就是那个把我当疯子的小交警吗?”
“是,是我,可我不叫黎火,叫黎焱。”
“焱?”如风愣了愣,“一个火是火,三个火就不是火了?那应该是大火!我看你叫黎大火吧!”
老张大笑,黎焱尴尬之余也忍不住笑了,他把一个信封递给老张,“姑父,这是我上个月的工资,你先用着,债主催得紧吗?我已经托人去说了,你别太着急。”
老张推辞着不肯要,如风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这小子不是来找我的呀!她夺过信封抽出钱来数了数,“这点票票你留着讨老婆吧,老张是我哥们,他的事我管了!”
黎焱坦然一笑,“可他是我姑父。”
“那又怎样?他还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那也没我亲。”
“亲抵个屁用!帮不上忙就闪一边去!”
“那行,算我跟你借的。”
“你够格吗?”
“你……”黎焱有些羞恼――如风气势凌人,他的自尊受了伤害。
“好了好了,”老张拉开两人,“不打不相识嘛,都坐过来吧。”
如风一面坐回酒桌边,一面冲着黎焱得意地笑,“我是给老张面子,不然啊,哼!”
黎焱不予计较,随姑父坐了下来,老张递给他一付碗筷,“吃吧,工作还顺利吗?怎么又是一个人来?该谈朋友了!”
黎焱腼腆一笑,并不答话。老张一面给如风添酒,一面给黎焱挟菜,“如风不是外人,在她面前谈你的事也没什么,你爹妈死得早,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要说我真有什么烦心事,那就是你迟迟不成个家,将来我闭了眼,不好跟你姑姑交待呀,你说呢?”
黎焱把头埋得更低,只顾往嘴里扒饭。如风瞟他一眼就笑起来,“老张说的是好事啊,你哭什么?我看你差不多有我一半帅了,怎么会找不到女人?”如风说到这儿,眼珠一轮,“这样吧,咱做笔交易,你帮我办件事,我给你找个女人,怎么样?”
“啊?”黎焱两眼直,老张也瞠目结舌。
“什么痴啊?”如风拍拍黎焱的肩,“告诉你吧,这事你划算!完事后,我给你讨个一等一的老婆,一分钱不要你花,你只管上床就是了!”
她话音未落,老张笑得前仰后合,黎焱则哭笑不得。如风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笑什么?我说真的!”她把黎焱拉到院子里,买牛估马似的看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她肯定喜欢!”
“谁呀?”黎焱莫明其妙。
“几句话说不清楚,走吧!”如风拉起黎焱就跑,老张追出门去,只看到如风的摩托消失在街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