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回到长椅上坐着,羊徽瑜先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奶奶。奶奶。”随即大笑,嘴都张开,皓齿全露出来,司马蓉捂着肚子在那乐,就连小淯也乐了出来。向宁心说也就你笑点低,说个什么都乐,稍微不顺心就说‘不理了’。再看看那个姑奶奶,刚才明明没理,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起来,现在乐的眼泪都流出来。都什么人啊。
“有什么可笑的。”他说道。司马蓉笑道:“奶奶。”随即朝小淯喊了一声“奶奶。”“乖孙女。”然后三个人又一通好笑。等都笑完了。她问道:“你怎么想起叫***。”
“不知道,她是夫人,我还真颍姐颍姐那么喊,正觉得为难,可能是想到你喊四祖母了吧,就喊了出来。”
羊徽瑜说道;“你怎么没想到你主子喊四娘,到时你喊声颖娘。她保证高兴。”随即自己又开始笑起来,三个人又开始笑。等都笑完了,她朝他伸手,“把她给你的那块东西给我看看。”向宁递过去。
“这是块玉璜,璜,半璧也。这乃是上等的西域和田玉制的,这件在宫中都算得上上品。”向宁说道:“这个有什么用呢,我看是个配饰。”“古时的确作为礼器用的,不过逐渐就成了配饰了。你戴上或者配在腰间都行。”
“这是龙,我怎么能配。”“这龙是做着玩的,算不得正式,民间不也有不少龙凤的东西吗。”其实这件东西款式庄重,即便不是天子之物,也肯定是王公贵戚所用,只不过羊徽瑜想到‘君子比德于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觉得他的心纯洁得跟这和田玉一样,即为君子,希望他将来定要成为士大夫,该配上玉,所以这么哄到。
“那我收着玩呗。这东西可值钱吧。”“恩,抵得上你那一屋子香檀木家具。”“这好东西我看见就想留着,定是不会拿去换钱的,折在我手里,所以算是亏本。”
“好了,不比什么也不给你强,不过什么不给也不是她的行事。看来你们倒真投缘,只有在大赏的时候,她才把她那百宝囊拿出来,随便抽一件东西送人。一年也不见一回,都是过年时候才有,今天你们第一次见就给了你这个。看来她挺喜欢你的。”司马蓉说道。“对了,你怎么还多嘴说香檀木,又白搭那么多功夫。”
“我只是觉得那个颜色浅看的能舒服些,深色的怪压抑的。想让太傅大人舒服些睡觉。”司马淯说道:“我就觉得紫檀的很好,没什么压抑,再说她是她信口的说辞,我爹岂是看了家具颜色就能影响心情的人。”
“不管怎么样,老人都少觉,有时一睁眼一夜就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太傅大人能不能睡的习惯。”众人听到他此话,知道他一心只是想到司马懿年迈,纯粹是爱护老人的心,心底都赞叹。随后他问道:“这个颍姐到底是谁啊,司马伦的娘吗。”
众人给他解释了一遍,此人正是司马懿的第四位夫人柏夫人,单名一个颖字,底下一子司马伦,家里是河内的大族,家财巨富,所以才能那么出手大方。她是司马懿晚年所娶,因为年轻活泼又体贴大体,老头子竟然爱护备至,多次和大夫人起冲突都向着,有一次大夫人给老头子送药时,司马懿直接厌烦的喊她‘老物’,结果大夫人当下绝食,司马兄弟也不吃饭饭,老头子亲自赔罪才好。现在眼下大夫人过世,这个柏夫人俨然已成了司马家的女主人。府中都十分敬畏她。
“小蓉,这些事情不许瞎传。”羊徽瑜说道。司马蓉说出来也觉得不妥,顿时缄口不言。向宁有些担心道:“他不会找我算账吧。”司马蓉说道:“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你看她看你都看愣了。”心想可别,就那长相,本是该一辈子当老姑娘的,也不知道司马懿中了什么邪,大概是看上她家的钱吧。一想还是避过这个话题吧。
下午已经很热了,向宁说道:“还是回去睡觉吧,这太热了。他们一会儿就开始干活了。到时锯木头声音更受不了。”羊徽瑜一听赶忙摆手:“那咱们快回去吧。不过外面热啊。”司马蓉说道:“还是走吧,热点就热点,回来吃刨冰,你看奶奶那么热还出去买衣服呢。”说罢大家又乐了。
于是一行五人走出去,正值炎夏,地表散出来的热量使得她们看前面的空气都有些往上飘,走了一会儿都热得不行,几个女的还都怕晒,进了府里就赶忙跑到榴园的长廊里歇着,向宁觉得脑袋热,不过又不想摘下帽子,心说在这样头皮上都得起痱子。司马蓉坐在向宁写字的席子上,说道:“刨冰,快点,热得不行了。”剩下几个人也都催他,无法只有下去叫小四父母接着去弄,人家两口子也会弄了,所以只是吩咐下,自己也跑回去,说道:“我先静静心,一会儿要练字。你们都别闹。”说这话时已经汗流浃背了。司马蓉说道:“天热你静不下心反倒怨起我们来了,等我们走了你不定又得怨什么呢。”
此时院子里闪过一个人,穿着一身老农打扮,袖子都卷起来,就连裤腿也都绑上,小腿都露着。向宁一看差点没喷出来,二爷司马昭。他缓缓走过来,冲着羊徽瑜施礼:“见过嫂嫂。小淯,小蓉你们也都在这啊。”
“二叔你怎么这副打扮。”司马昭又看了看自己这身,说道:“天太热了,长袖衣服太热,我让下人们给我凑一身这个,你看,不过料子都是上好的绸的。”这么仔细看,果然不假,丝绸质地光鲜,和粗布迥然不同,这么细看不像老农,更像是从疯人院里出来的。小淯说道:“二哥这身可别穿出去,最好也别让爹爹见到。”
“这还用你说,我才不缕老虎须子。”说罢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她问道:“二哥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坐。”“我也没想到你们来呢,本是想找嫂子讨点东西的。”
羊徽瑜说道:“二叔要什么呢。”“刨冰。”此时小四娘已经把一桶递过来,向宁刚伸手要接,司马昭给抢了过来,冲她说道:“下去吧。没你什么事了。”随后先给自己弄了一大碗。拿着勺赶忙就吃。几个人听了不长时间嘎嘎的嚼冰声,随后他仰起脖子,捧起碗把剩下的汁咕咚一口喝掉。
“**啊。”随即看了下愣住的众人,“你们吃,你们吃。”然后又给自己弄了一碗,再把桶递给向宁,他给每个人都盛好。司马昭说道:“前两天下午我去老爹那,结果半截小淯派人送这个来了,老头子一看就开始吃,理都没理我,他嚼的绝对比我响,我在那看着又不好意思求他来一口,你猜他怎么招,最后扫了我一眼,然后一仰脖把汁都喝了。给我气的,心说怎么没流到胡子上把胡子都黏住。这不没办法吗。后来听说是嫂嫂这做的,我就四处打听,今天往这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巧赶上了。”说完又开始吃下一碗,她们几个自然要文气多了,冰渣也是那么慢慢嚼着,尽量不出太大响声来,几个人心说二爷这话说得太不成体统,不过习惯了他这样,谁都懒得说他。就这么吃着。司马昭边吃边说:“听说你开了个木匠铺?”“禀二爷,正是。”“小淯你也真是,都指婚了,还和他一块闹腾。”结果司马淯脸色顿时沉下来,司马昭看到顿时没了话,又着往嘴里送了一勺冰。向宁兴致来了,“说道,这么呆着也没意思,我给你们去拿我画的那些家具样式。”
“好啊,你快点回来。”羊徽瑜说道。“恩,知道了。”说完就站起身来别过众人,自己小跑过去从屋子里抄起这本三百页的画册就往外走。然后迎面一个人急趋地走着,身着文士之装,腰配宝剑,显得英武非常。向宁认出是宴会上只见过一面的钟会,不过碍于身份,不好意思打招呼。倒是钟会看到了他,喊道:“向小弟。”
“中郎大人。”向宁喊道。“你这帽子到是别致,士季从未见过。”“这是我自己弄得,中郎大人哪里去。”“我刚去找中护军大人,眼下事情完了,正准备回府呢。”“中郎大人也热了吧,我正打算去榴园呢,二爷也在那里,还有吃的,可以消火降暑。”
钟会犹豫了一下,不过心想也没什么,况且眼下实在有点热,自己这么正冠穿着整洁规矩,更是热得不行。于是说道:“好吧。士季在此谢过。”两个人走进榴园,众人感觉简直是一双大小璧人,都长的甚是好看,向宁戴个帽子略显稚嫩,有些翩翩文人的纤弱之风。钟会正值弱冠之年,年少显名,眼睛充满智慧,十足的美男子,举手投足间透着潇洒的士族风骨,不过又因在太傅府做事,又带有谨慎事功的操行,真是完美无缺的人。
司马昭看到了这幅景象,对她们说道:“真好看啊,两个人在一块这太傅府上也增添了光彩。年轻就是好,小淯,我看这向宁聪慧的很,骨子里带着灵慧。我看还是不要干什么木匠铺,等过两年大了交给府里历练,肯定比当商人强。哎,你看看他们两个,只是出身不一样,就差了那么多。”
羊徽瑜说道:“英雄不问出身,要是努力的话,向宁不见得比这钟士季差。”“嫂子很看好向宁啊。”“还行吧。”她含糊道。“虽然这么说,不过庶民的儿子要赶上三公的儿子(钟会父钟繇,一直被曹操委任西边的防务,官至太尉),我看不容易。”
钟会虽然年少,不过很早就到太傅府里当幕僚,是老资格了,脑子转的快,计谋百出,司马懿和司马师都很倚重。所以这太傅府里熟的很,和司马昭也是几乎每天常见。羊徽瑜,司马淯也都见过。
“钟会见过散骑常侍大人,见过大夫人,见过十一小姐,这位是……”虽然老和司马师商讨事情,不过后院之中的人他没怎么见过,所以没见过司马蓉。司马蓉看见这个人十分漂亮,好像在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害羞。其实钟会只是略看了一眼。司马昭说道:“这是大哥的五女儿小蓉,人越长越漂亮了。”向宁给他盛了一碗刨冰,钟会见到一座小冰山山洒满了鲜艳的红色的果汁,又有些果肉,顿时说道:“这个看上去就十分好吃。”随即舀了一勺轻轻含在嘴边。从来夏日没吃过这么好的消暑东西,冰下去凉透整个身子,这暑天也没那么热了。
司马昭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据我所知,士季还尚未婚配吧。”唬得他差点把冰都吐出来,“这个实在是我没那个心思,往年也有提亲的,不过我都让大哥推了。”“哎,也不知道是哪家最后会有福气找到你这样的女婿。我就是没有闺女。”钟会说道:“大人谬赞了。”司马淯唯恐他二哥又说出什么胡话来,于是抢过向宁的册子,说道:“二哥不如和我们一块看看这些新式的家具。都没见过。”
于是众人都围坐下来看这本册子,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觉得十分新奇。看着看着,司马昭拿了枝小楷,就往页脚那画小圈。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我看好了哪样,要他先给我做出来。我想尽快用上。”司马淯笑道:“这可是我开的买卖,哪有白给你做的道理。”“你开的,料子屋子不全是咱家的。”“我从爹那讨来的,就都是我的。不如我先从你那赚第一笔。向宁啊。”她翻了下画圈的这些页,书才看到一半几乎每页都有,“你回来看着这些圈做。一定要先给二哥做。二哥觉得你万事开头难,想给你第一笔生意,你就按平常的价卖给他就是了,不能多加。”向宁赶忙跪下磕头道:“小的谢二爷赏。”
司马昭说道:“起来吧。你们主仆倒真能一唱一和。”然后他很无耻的说道:“没用,白给我我要,不是白给你问我家里那位吧,你们也知道的,我这没钱,都在她荷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