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绿肥红瘦的季节,行人熙来攘往,入目净是一派繁华的景象半城”之称的叶家大宅周围的街道,也成了生意兴隆的黄金地段。尤其是大门所在的街道,俨然是金陵城的一个商业中心,各色商铺林立,客商往来络绎不绝。
此时,这条街道上一家斜对着叶府大门的酒楼里,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这位少年琼鼻樱唇,肤若凝脂,一双灵动的大眼正骨碌碌地转动。
少年旋着指间的酒杯,轻轻沾了沾唇,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叶家的护院全是高手,昨晚险些阴沟里翻了船。看样子,还得另想它法才行。”
少年就这样闲闲地望着叶宅大门,时而轻咬贝齿,时而眉头微蹙,沉吟半晌后,终于舒展眉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在桌上扔下一小锭银子后扬长而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地往叶宅方向而来,行人纷纷避到街道两边,以敬畏而有羡慕的目光望着这辆马车。马车以金为架,以玉为饰,以绸为幕,散着富贵气象。赶车的是一位身着青衣小帽的精瘦汉子,眼神如鹰般锐利。马车后面跟着两位同样青衣小帽的小厮,再后面则是两名轿夫抬着的一乘黑绸软轿。
“叶大少爷回府了。”街边有小贩窃窃私语。
一位店铺掌柜对另一位掌柜耳语:“听说城南周家的天衣阁今儿个早上也宣布归入了叶家名下。”
“叶大少爷作生意可真有一套!”另外那位掌柜有些感慨。
人们已经习惯了每天为这马车让道。
马车在众人的注目中缓缓地前进,仿佛在炫耀着它的富贵与不凡。
突然,一位蓝衣姑娘跌跌撞撞地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姑娘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小包袱,神情恍惚,竟似没看到迎面而来的马车,直直地迎着马头冲撞过来。
“闪开!”那赶车的汉子随手勒住缰绳,轻斥出声。
失魂落魄的蓝衣姑娘像是被吓了一大跳,抬眼往马车望来。但眼皮堪堪抬到一半,便又无力地垂下,单薄的身子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叶安,怎么了?”马车厢里传出一个男子懒洋洋的声音。
叶安回头恭敬地道:“回大少爷,有一位姑娘冲撞马车,像是吓晕过去了。”
马车里的男子声音中透着漫不经心,淡淡地道:“让傅先生给点银子打掉,快些回去休息。”
少爷。”叶安说着,对后面微一示意,跟在马车后的两位小厮便跑上前来。一位小厮将蓝衣姑娘扶起,连声唤道:“姑娘,你醒醒。”
从黑绸软轿中走下来一位账房打扮的清瘦老者,老者走到前面来看了看,便对那小厮说:“叶喜,这位姑娘晕过去了吗?”
“是呀,傅先生。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名叫叶喜的小厮有些担心地看着怀中这位面色苍白的姑娘。
“先带回府中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傅先生说完,转身回到轿子上。叶喜和另一位小厮便将这蓝衣姑娘抬进了叶府的大门。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道:“这位姑娘真是好命,亏了是撞到叶府的马车,不仅不加责怪,还请大夫给诊治。”
……
叶府门房的小床上,蓝衣姑娘眼皮轻微地抖了抖,缓缓地睁开眼来,茫然地左右看看,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虚弱地问:是在哪里?”
“姑娘,你醒了?”叶喜正在门口和门房叶九说着话,听见蓝衣姑娘的声音,便笑嘻嘻地跑进来。
“请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蓝衣姑娘细声细气地问。
叶喜答道:“姑娘,这是叶府。你先前在街上晕倒了,幸亏遇到菩萨心肠的傅先生,这才让我将你救回来。傅先生已经派了叶庆去给你请大夫,大概这一时半会儿就该到了。”
“原来是这样。”蓝衣姑娘挣扎着下了床,左右一望,突然惊慌地问:“哎呀,我的包呢?”
叶喜一指门边小桌上的蓝布包道:“在那儿。”说罢又撇了撇嘴道:“没人会要你的。”
蓝衣姑娘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将蓝布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位小哥,可否容我当面向傅先生道谢?”
叶喜正要说什么,那傅先生却走了进来。听见蓝衣姑娘的话,傅先生微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何必挂在心上。”
蓝衣姑娘向着傅先生盈盈一拜,垂泪道:“多谢先生搭救之恩。打扰多时,他日若能有缘再见,定当报答先生恩情。”
蓝衣姑娘说着,提起包袱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到门边,便又险些跌倒。
“姑娘请留步。”傅先生赶上前道:“我已经请了大夫,即刻就到,姑娘还是先等一等,让大夫看看再走不迟。”
蓝衣姑娘神情哀戚地道:“先生,我没什么病,不用看大夫。”
“听姑娘口音,似乎是外地人?”傅先生看见这蓝衣姑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
是从沧州来金陵投亲的。”蓝衣姑娘垂着头低声回答。
“姑娘愁容满面,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来听听,看傅某能否相帮一二?”傅先生示意叶喜抬过一张椅子让蓝衣姑娘坐下。
蓝衣姑娘缓缓地抬起头来,眼圈儿有些红,轻声道:“我乃沧州人氏,姓杜名蓝。沧州三年大旱,田间颗粒无收。我家本来还尚有薄产,但也渐渐用尽。爹娘又不幸在两月前染病身故,家中再无旁人。我爹临终前嘱我到金陵投靠姑母,我将家产悉数变卖,好不容易才来到金陵。不想姑母一家早已搬迁不知所踪,而我的盘缠又已用尽…天没吃东西,实在是饿得走不动了,才会无意冲撞了府上的马车。”
“原来如此。”傅先生一声叹息,转头对叶喜道:“叶喜,去拿些吃食来。”
喜早已在旁边听得心酸,听到傅先生吩咐,忙撒腿就往厨房跑。
杜蓝坐在凳上只是垂泪,傅先生默然良久,突然问:“那杜姑娘现在作何打算?”
杜蓝轻轻摇了摇头道:“今早被客栈掌柜赶出门来,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说到这里,杜蓝突然起身对着傅先生盈盈下拜道:“先生,杜蓝有个不情之请。先生可否将我收留府中?不管什么活我都能干,只求先生赏口饭吃。”
傅先生微抬双手道:“杜姑娘请起,你先用些饭食。此事容我向我家主人回禀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