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平安被耳边的叫声唤醒,睁开了眼看着屋梁上高挂的竹篮上一只蜘蛛正忙碌的织着网。
“少爷,你还不快起来,今天是老太爷的贺寿之日。”
平安一个跳身坐了起来,因身上的伤,痛裂歪了嘴,看了看肩上再次裂开的伤口血又渗出来了,禁不住骂了起来:“那个李崽子,居然使暗招,下次我不把他整得哭爹叫娘的,我不姓张。”
“哎,我的大少爷。”平安的小跟班阿虎愁眉不展的站着,虽才十六七岁却已经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庄稼人敦实纯朴模样。
“喂,阿虎,看你一副苦样,秽气。”平安心情不佳,再一看面前一脸笨样的跟班,想着大哥身边跟班大马,怎么同样是跟班,一个活像是长了八颗心的人透亮得很,一个就像是破了皮的鼓怎么打也不响。
“啊,少爷。”阿虎很无辜,自家的长像便是八字眉,就是笑起来看着也像是苦像,少爷他又不是不知道。
“叫你带来的衣服和东西,带来没有?”平安嫌弃四周环境太杂乱不堪,要不是脸上有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怕回家让家里人看到特别是翠玉姨看见,还不知道又要听她唠叨的话到什么时候,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住在这个地方,乱不说,还总有一股子霉臭味。
“带了,昨晚翠玉姨看见了还直追问我,说少爷哪里去了?”阿虎将包裹拿了出来,里面放着几件干净的衣服。
“你说了没有?”平安懒懒散散地将已经有些臭味的衣服脱下,吩咐道:“阿虎,去外面井口打点水,这身上血味太重了。”
“当然没有,要是被翠玉姨知道少爷在外面受伤,我的耳朵还不被揪下来。今早我还是偷偷溜了出来。”阿虎边说着边拿起从府里里**来的盆子,乖乖的向门外走去。
平安感觉脸部肌肉微有剌痛,用手轻轻摸了摸脸:“对了,阿虎,家里其他人没有问什么吧。”
“没有,大家都忙着准备今天的宴会。”
待阿虎将水打来,平安这才爆跳了起来:“李崽子,我不把你打成猴,这辈子我是白活了。”盆子里俨然映着一个红肿着脸,左眼一团青的人,表情更因为说话的动作过大而变形扭曲。
“少爷,你放心,那李崽子早就被你打得下不了床,今早,我还看到他家老爷气冲冲的站在张府门外。”阿虎看着脸上几乎已经要开染铺的少爷,心想着这张家家教甚严,几位少爷小姐人见人夸,合着就这一位少爷,仗着家里有点钱,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连家里人都不待见,也不知道悔改。自已也挺倒霉,怎么摊上怎么个主,三年前家里亲戚说是帮自己在一大户人家找了一个好差使,自己当时心里还高兴想奋斗几年,攒点钱回家娶芳儿,谁知来到张家才知道,这差使不好做。
平安看了水中的影子片刻,突然将布巾往水里一甩,拿起一件衣服穿上,扭头就走。
“少爷,你走怎么快干什么,我还偷偷拿了一点粉,你还是抹上,免得老爷看了不高兴。”
“谁说我回家,阿虎去香醉楼,给小爷我买些酒菜回来。”
“啊!今天可是老爷的贺寿,少爷不出席得话,不太好。”阿虎拦住自家少爷,苦口婆心说。
平安面无表情,指着自己的脸:“你看少爷我这样还能见人,再说真要是这样回去,多半他们还希望我不要出现,免得丢他们张家的脸。”
看着任性的少爷,阿虎只得无奈说道:“好吧。不过少爷,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两。”
“赊字你知道怎么写吧。”平安脸拉了下来。
“又赊帐。”阿虎只得无奈地嘟喃着出了门。
庙外太阳已经高高挂着,春天风中传来的芳香并没有使平安的心情好转,听婉转鸟叫声,平安心里自知,即使脸不是这样,多半家里许多人也不会有人期待着自己的出现,毕竟在他们心里自己就根本不是张家人。
等了半晌,却只见阿虎空手而回。
“少爷,那酒家老板告诉我说,府上管帐告诉他们说二少爷的签名以后匀不认,还说这是张老爷的吩咐的话。我也拿不准这话是真是假,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啪”平安已经猛得打在供桌上,憋着怒意的说着:“什么意思。”
阿虎耷拉着肩,皱起眉头道:“酒家老板说除了少爷将前几次的酒饭付清外,以后都必须现过现。”
“多少钱?”怒意扭曲了平安的脸,一字一句从嘴里逼出来的。
“七两…。”
“咚。”一卷字画丢给了阿虎:“你去问那老板,这个值不值不值那些酒钱。”平安声音冷淡说着。
阿虎一把搂住画卷,惊叫了起来:“少爷,你怎么将字画给了,那可是你费了许多精神得到了,专门送给老爷做礼物的。”
“闭嘴。”平安怒意未消:“我平安丢不起那个人。”
阿虎没有说话了,深知自家少年那点破脾气的,只得抱着怀中的画再一次出了。
平安躺在草床上睡不着,想起昨晚因为跟李家少爷争玉香楼的小怜打得个混天混地,他们仗着人多也没多占自己的便宜,不过害得自己软香投怀没得着,真是亏了本,肩上的伤越来越疼,看来还需找些药敷上。
想到就做,平安立刻出。
走在街道上,,平安对于那些避着自己的人视而无睹,径走的走向药铺。
“老板。”药店里的柜台此时空无一人。
“来了,来了。”有人从内屋出来,现来客是平安,表情有些不善。
“我这肩上有伤,给我上点药。”平安熟练的随意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上,将袖子上卷,肩上深深的口子露了出来。
“张家少爷。”药店老板不屑地看了一眼一脸匪意的平安:“你前几日欠的药费,还有借的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但要算清的还是要算清。”
“怎么的,今天小爷我没钱,这伤你就不给冶。”平安一脸流氓的看着药店老板,眼睛却瞄见药铺内屋的帘子下一双小脚站在那里,平安脸上伸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曾老板,好像你家女儿清涟,现在还没婆家吧。”
曾老板的脸顿时已经气得紫,半年前眼前的人曾经差点占了女儿的便宜,要不是他哥哥张若云的出现,自家闺女的清誉差点坏了,想到这里曾老板气就不在一处来,一股怒意上来,便顺利抽出旁边的扫帚。
“怎么,今天兔子要当虎了。”平安冷嘲热讽,却在看到曾老板已经脸色铁青将扫帚向自己挥来时,这才怕得跳了起来,狼狈四窜。
这边屋里上演武戏,那边街上的人已经围了过来,看着屋里平安被打得东躲四藏,众人像是看戏般开怀大笑,当平安被打中时还爆一阵拍掌时,平日里被平安白吃白拿还被横着走踩着过的人这回算是看个干瘾。
平安看形势对他不利,大吼一声:“住手。”这一声还真把曾老板下了一跳,扫帚高举着没落下来。趁着空档,平安已经跑到布帘处,一把将帘子扯高,帘子后一位少女惊吓般的看着平安,只见她白玉般脸泛着红晕,纤纤玉手捂着胸口,一双含媚微翘、淬若秋水的明眸有些害怕的望着平安。
平安努力让满是伤痕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
不知是被平安的笑惊呆了,还是被平安的脸吓呆了,少女只望着平安半天没有回答。
平安痴望着眼前少女微张的红唇,几乎有一种想贴上去细细品尝的冲动,但这一切被“啪”的一声阻止了,平安这才反映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手快要摸到了少女的嘴唇,而此刻对方涨红着脸,眼中含泪,手高高的举起。
平安摸着脸上微微剌痛的地方,毫不理会曾老板用边打在身上的扫帚,对着少女流里流气,说着:“美人,你这是让我伤上加伤,告诉我药的位置,我就离开。”
像被平安吓到了,少女胆怯地看了一眼药柜。
“曾老板,不用打了,我马上走。”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扫帚停了下来,平安暗笑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不会怀疑别人的话,转身看了一眼曾老板,平安走到了药柜前,抽开了柜子里面几瓶药放在那里,抬起头看了曾老板一眼,平安笑了笑:“放心,我说马上走就马上走。”边将柜中的二瓶药拿走,临出门的时候,平安边回头望了一眼少女,轻佻一笑,又转到柜台前将放在柜台里的银子扫光。
“反正都是欠着银子,下次一起还。”
“无赖,快滚,下次来,我杀了你。”
没有看少女被辱后的表情,没有看曾老板快要晕过去的表情,没有听旁边人对自己的指点,平安面不改色径直离开。直到走到很远后他回过头,看着远处的房子,想象着少女怒中带嗔的表情,轻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