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华和贾明藻兄弟两人说话的空挡,寨子的前面又吵闹起来,贾明藻本以为又是黄虎在故意惹事,让自己难堪。心里便是一阵火大,正要作,谁知刚一到前门,却见一个高瘦的老头,正在和自己的几个手下刀客争吵着什么。贾华在旁边看的有些奇怪,这些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刀客,居然只是站着嚷嚷乱叫,却没有人敢动手,将这老头轰走。那些刀客见贾明藻兄弟过来,这几个家伙明显松了一口气。
贾明藻自己清楚这几个刀客为了拦住这老头显然没少费事,若不是贾华在这寨子里,对方颇有些顾忌,前面这几位刀客怕是已经腿断骨折了,就是他贾明藻的本事,也捞不着他的一根汗毛。
“赵爷,您老都到了寨门口,直接进来就是了,怎么却在这里,和这几个小家伙们一般见识。”
贾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呢!这老头名叫老赵,是他们家里唯一的一个家丁,据说是当年他爷爷还在陕北道任职的时候,救下的一个流浪汉,却没有想到贾明藻会对他如此恭敬。
贾华暗自将老赵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老赵还是和贾华平时见到的一样,仍是一副死鱼脸,没有一丝笑容。贾华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只是那老赵看到贾华,便没有理会贾明藻的招呼,直接过来,“小少爷,这日头都偏西了,老爷见天都晚了,可看你还没有回去,在家里很担心。现在这路上不很太平,怕是被谁给绑了,这不才让我过一趟,好接少爷早些回去。”
贾明藻见到老赵,就已经琢磨着贾钰信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想要拉贾华入伙的想法,这才让老赵过来,好让自己绝了这个念头:“哎!我说赵爷,我这兄弟好不容易来这老虎岭一趟,我们弟兄聚到一起,这还没有来得及喝口酒暖身子呢,您老人家后脚可就到了。叔爷爷也是,我这兄弟人既然在我老虎岭,我贾明藻到是想看看,这天下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敢劫我兄弟的票。”
老赵似乎一向不好说话,虽然听出贾明藻试探的意思,也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站在那里翻着那副死鱼眼,直愣愣的,盯着贾华看。贾华见是老赵过来,便已经开始在想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留下,但后来看到贾明藻对老赵态度谦恭,这个想法立马便改变了。贾华前世可是混黑社会的,见风使舵,那可是必备的技能。贾明藻这样的刀客会对一个家丁谦恭,那要不是他癫吃错了药,便是对方有更大的势力,使他得罪不起,不敢不恭顺。很明显贾明藻并没有吃药。“看来自己这个便宜爷爷,还有不小的影响力,以后这层关系,可是要好好利用一下,只是现在自己可要乖巧些,好博取信任。”
贾华这时已经把前因后果想通,脑子里也理出了个头绪,便上前一步对贾明藻和老赵说道:“堂哥,既然这样,不如我和卡恩就先回家里,免得爷爷担心。反正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回英吉利去了,以后喝酒还有的时间。”
贾明藻见贾华都如此说话,自己也不好强留,只好将自己的计划后压,忍着气将贾华送走。
“爷爷。怎么还没有‘喝汤’呢?”贾华一进门,就见贾钰信做在正堂里,桌子上摆放着几碟小菜。筷子似乎没有动过。
“老赵,你先带那个洋人去歇了,这里留我们爷孙俩就行。”贾钰信等贾华跟卡恩交待完毕,看老赵带着卡恩消失,才回过头对贾华说道:“桦儿,过来,坐爷爷这里,你大哥和你娘他们都去睡了,现在没有别人,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
等贾华挨着自己坐下,贾钰信才开口:“桦儿,想必你父亲都和你提过,爷爷我这一生总共生了四子一女,你大伯在两岁的时候得天花没了,二伯死于洪杨之乱,四姑远嫁他乡,五叔本补了个县令的,可他命不好,不知得的什么疾病,几天都没有挨过来,也就去了,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你父亲留下你大哥和你两个。你大哥过于憨厚,这一辈子能做个本分人,平平安安过活,那便是福气了。我本没有指望。可是从见到你后,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爷爷看的出来你为人做事,都处理的极有分寸,看来你以后便就是咱们贾家唯一的希望了。”
贾华没有想到贾钰信居然和自己说这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桦儿,看看这份邸报,是今天我从县衙那里弄来的。”贾钰信不等贾华说话,取出一封信纸,递给贾华。
贾华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自上年八月郑工漫口,跌令河工诸汛等堵筑,先后给供需银九百万两,明旨电令,三令五申,该河督等迁延观望,节经严旨催办,至岁始行开工,以致上月二十一日西坝捆厢船失事,阻碍合堵,今秋汛已临,不克堵合,该尚书等办理不善,前河南巡抚、领河道总督李鹤年,原河道总督成孚,开去衔翎,往军台效力赎罪,礼部尚书李鸿藻系督办之员,河南巡抚倪文蔚系兼辖会办之员,均革职留任,降为三品顶戴。现已简派原广东巡抚吴大徽署理河东河道总督,广东巡抚由两广总督张之洞兼署。”
郑州下汛十堡黄河自去年八月决口,原本只有三四十丈宽,然而由于救援不力,仅仅三天时间,决口处便被冲宽达三四百丈,河南省境内有十余州县被淹。同时黄河顺流南下,进入淮河,一路过去,淹及安徽、江苏等大片地方,其中尤其以安徽省沿淮河和沙河沿岸以太和等十一州县为最,这些地区已经全部沦为泽区,田炉人口,漂没无数,损失惨重。比起后世炸开花园口那次决堤,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没有?”贾钰信等贾华看完邸报,才不紧不缓的问道。
“黄河缺口,又有不知道多少百姓遭殃。”贾华自己对现在这个世界一点也不了解,一时又不明白贾钰信的想法,便一概泛泛而谈,免得出错。
“也是,你对官场的事情又不了解如何能看出这里的个中门道。”贾钰信举杯轻轻喝了口酒,接着说道:“等你进入官场后,这可都是学问,以后要好好琢磨。我今天已给你捐了个五品守备,爷爷虽然告老,可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爷爷,我……并不想当官?”贾华没有想到贾钰信居然会让自己当官,急忙说道。他现在的愿望可是当刀客,要知道他前世是黑社会的,最恨的当然就是警察,因此对当官这条路便本能的拒绝。
“那你是想当刀客了?”贾钰信看了一眼贾华,并没有吃惊,继续道:“如今看是天下太平,其实不然,且不说那些洋人,三天两头来欺负咱们大清。就是那些个会党流寇,作乱的也不在少数。世道不太平,这我心里清楚。按说这年月当刀客也没有大不了的,你总听说过这样句话吧?窃珠者贼,窃国者侯。”
贾钰信将那张邸报取过来,一指其中一个人名道:“李鹤年,字子和,号雪樵,义州人。道光二十五年中恩科二甲第六十七名进士。时任编修,后改任为御史,又转任给事中。恰逢老父丧,服丧后被派往河南协办军务。同治元年授常镇通海道,代理河南按察使。又调直隶任布政使。同治四年被提为湖北巡抚,后调河南。”
“当时山东河南两地有刀客响马等组成的捻军出在山东一带起事,这些原本由当地农民组织的队伍曾多次攻打朝廷派去的平叛军队。李鹤年以几年来捻军多次骚扰,必然要从山东转到河南,所以他募集两军人马约两万余人,一军名叫毅军,由宋庆统领,一军名叫嵩武军,由张曜统领。又募马队由善庆管理,做为两军的犄角。后李鹤年亲自赴阵督战,宋庆大破捻军于睢州。捻军北去,李鹤年又迅通知水6各军沿堤堵剿,又策应攻打裕州捻军。善庆又同淮军一起攻打捻军。因为捻军头领任柱被李鹤年军击毙,朝廷赐李鹤年头品顶戴,同治七年李鹤年奉命督师追讨捻军,捻军多被溺死,朝廷又授李鹤年一等功。”
“同治十年李鹤年被提为闽浙总督,并且允许他在紫禁城内骑马。不久被调往福州任将军兼代理巡抚。光绪元年被调任河东河道总督,兼代理河南巡抚。光绪七年李鹤年复任河南巡抚,仍兼河督。十三年任代理河督。不久前因郑工又决口,才配军台。”
“从同治元年到光绪十三年间,前后二十多年时间,李鹤年基本都是在河南任职,还创建了毅军和嵩武两军,他又任河东河道总督多年,这些年来他利用自己的职权,购买洋枪练兵,或是兴修河道,不知贪墨多少银两,不然这郑工会如此轻易决堤吗?可那又能怎样。配军台,说的好听,恐怕不久就会赦回,还是一个富家翁。桦儿,还能有鹿肉分固然是好事,可就算你分的一份在大,也不及分鹿人的十分之一多吧!这做刀客,最多也就是能分上一份利,可你永远便是一个贼了。做了官后,那你自己便是操刀之人,如何分法还不都在你一人而已,更重要的是你永远也不会落个贼骂名!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