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说完,拔出佩刀应往山下走。
宋献策一把拉住他:“宗敏不要莽撞,我们和闯王商量好了再说。“
刘宗敏停住脚步,看了看李自成。李自成笑道:“我侄儿能轻易杀吗。人家周瑜第一次让蒋干盗书,第二次让蒋干盗走个大活人庞统。都说周瑜气量窄,我们还没人家周瑜的气量。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空二手回去啊。“
李自成说到这,刘宗敏插回佩刀笑起来:“闯王,头一次你把高杰放走,咱们赚回一个曹文诏来。这次不知能嫌点什么回来。“
李自成笑道:“我听我娘说,我大哥李鸿名十多年前出外经商,我侄儿李过也跟过去了。别的好假冒,侄儿可不好假冒。我先看一看,真相立知。“
刘宗敏笑道:“哪有这么巧的。再说,你侄儿多年没见,就是真侄儿也要防二手。谁知他是不是被洪承畴收买了。“
李自成笑着对何寻踪说道:“为防咱们的真正实力泄露,你派人把我侄儿引到白羊店。我带几百人去那里看他。”
何寻踪答应一声跑下山去。
李自成对宋献策和刘宗敏说道:‘你们先在这隐蔽好,我先会一会我的侄儿去。“
刘宗敏上前二步道:“闯王,这里暂时没有战事,我还是随你一起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保护你。“
宋献策也忙说道:“不错,闯王你还是带宗敏去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自成刚想拒绝,忽想起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果自己真的受了伤,那商洛山就更被动了。
他临行时去了一趟自己老娘那里,问了一下李过的情况,这才和刘宗敏率五百人朝白羊店行去。
李自成离白羊店还有二里地,忽见对面尘土飞扬,有二个人正骑马朝这里奔过来。他细一瞧,这二人一个是何寻踪,另一个人自己没见过。二个离他有二十步时,一齐勒住战马。候在路边恭候他的到来。
李自成跳下战马。刘宗敏忙下马站在李自成的身旁。李自成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心里暗暗喝采,此人身材修长,面如白玉,双睛晶亮,神采飞扬。好英俊的年轻人!只是这小子如此俊美,和我没有半点相像。哪象是我侄儿?他正打量,何寻踪在一边笑说道:“闯王,我本让他在一间民房等着,谁知他看到你来了,竟等不住了。骑马先过来看你。
那年轻人这时抢上二步,激动地问道:“您就是闯王。是米脂李继迁寨的李鸿基。”
李自成点了点头。那年轻人大声叫道:“叔叔,咱们又见面了。”他伸开双臂过来就要拥抱李自成。把刘宗敏吓了一跳,心说你感情也太强烈了吧,咱们还没认你呢,想干嘛,荆轲刺秦王啊?
他赶紧上前一步,一条铁棍一样的胳膊挡在年轻人和李自成之间。年轻人来势正猛,被他这条铁棍一挡,生生挡住。
年轻人被硬硬挡住,他微愣一下,但似乎马上明白刘宗敏不放心他,他抑制激动,后退了二步。先跪下叩了一个头,然后抬头说道:“当初我和爹离开李继迁寨时,叔叔一直送了我很远,当时你还对我说,你一走了,再也没人和我一起到村东大榆树上掏鸟蛋了。叔父还记得这些事吗?“
李自成有些尴尬,说起来他对李家的事真不知道多少。他为掩饰这些,哈哈笑道:“记得记得。他心想,这些事我虽不记得,但我刚才见了老娘,套出他的她的话来,我侄儿李过的左手腕外侧有一个雀蛋大小的朱砂记。这个一般人没法假冒。他上前一边拉起这年轻人,一边扫了他左手腕外侧瞧了一眼,见这人左手腕外侧一块大疤,如被人削过。正好把朱砂记的地方给削去了。
李过反应极其灵敏,见他瞧自己的左手腕,他笑说道::“叔叔,小时候,我手腕这地方长了一块朱砂记,你总说我这块记长得难看。为这个,咱们俩还打过一仗,我没打过你,被你骑在身上揍了一顿,结果我跑去找奶奶告状,奶奶又把你揍了一顿。没想到前段时间和人打仗,这手腕让人削了一刀。把我的肉削去一大块。把这朱砂记给削没了。”
李自成见他对李家的事说起来详尽无比,十有**是他亲侄儿李过。李自成记得,上一世看历史时,李自成确有一个侄儿,叫李过,外号一只虎,是李自成身边头一等猛将。
刘宗敏现在也看出,此人差不多是李过,不过,他还是朝李自成使个眼色,意思是李过来得太巧,不得不防。李自成也觉得疤痕是新伤模样。心中又有些怀疑。就算是亲侄儿,会不会因自己的穿越,这人的命运就改变了呢。现在两军交战,一切不能不防。
正这时,李过说道:“叔叔,侄儿已经十多年没见到奶奶了,她老人家还好吗?我想见见她。”
这话让李自成心里一惊,李自成的娘正藏在深山里,家属也藏在深山里。所有火器厂的东西也深埋起来。商洛山老营已经空了。如果让李过到深山中见自己的娘,万一他是洪承畴派来的,那自己的意图难免暴露。
李自成微一沉吟说道:“过儿,你十年没见奶奶了,按理应该让你先见一见奶奶,可是,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一激动就爱晕倒。我看不如你先写信问候奶奶,等过几天就能回来,奶奶对这件事适应了。你再去见他。“
李过虽点头称是,但是不能马上见奶奶,他也有几分遗憾。
李过见左右都是人,他低声说道:“叔叔,侄儿之所以甩开随从,单独骑马跑来迎接,是因为侄儿有很重要的事,想单独和您谈。能找个地方吗?”
刘宗敏一听此人要和李自成单独谈,那眼光不自觉地盯在李过的腰间。见这小子腰间鼓鼓的一块。刘宗敏神色大变。
李自成也扫到那个鼓包。他轻轻笑了一下,神情镇定领他到了山脚一僻静处。但是,他暗暗全身戒备。他也提防着这小子有不轨之心。
刘宗敏跟着李自成后面寸步不离。李过随后跟了过来。
见这里说话十分安全,李过说道:“叔叔,十多年前,侄儿随爹出外经商,因经营惨淡,一直没有回来过。前年爹病死他乡,命我把他的骨灰送回陕西。途经武关时,我住在一家客栈,打听到叔父正在商洛山造反的事,知道洪承畴正在剿灭你们。我就想帮你们打败洪承畴,但我就一个人,力量十分有限,正愁没有机会。可巧我们客栈有一个张达的财主,是叔叔占商洛山时跑出来的。洪承畴派人找他去总督行辕赴宴。他这人精神受过刺激,脑袋不清不楚的,我一时好奇,想看看洪承畴找这些人有什么事。就冒充他侄子去洪承畴的总督行辕了。后来,得知洪承畴是派这些人回来搞破坏,我当时灵机一动,就想来个假卧底……”
李过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
刘宗敏越听心里越兴奋,如果李过所说不假,那这意义可太大了。可是,他眼光又停在李过的腰间,这小子别是拿这些话打马虎眼,其实来刺闯王的吧。
一想到这,他又不放心了。
李过余光扫到刘宗敏的表情,他说道:“叔叔,我一路行来,父亲的骨灰一身藏在身上。今日到了商洛山,请叔叔给我爹找个地方埋了他老人家吧。“李过说完,慢慢解开衣带,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瓦罐来。
刘宗敏大手一伸,他先把瓦罐捞过去。打开瓦罐一看,里面果是骨灰。刘宗敏忙把他交给李自成。李自成见李过眼睛泪光闪闪。分明想起了死去的父亲,他心里一阵难过。对李过不觉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和李过又谈了一些李继迁寨的事,李过娓娓道来,甚至详细到一砖一瓦。最让李自成放心的是,李过竟然提到***肩膀背后,长着个大痦子,痦子上还长了一根很长的毛。李自成现在完全确定,眼前之人是他侄儿李过没错。
至于他所说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洪承畴会不会在什么特定的机会,认识了李过,所以派他回来做卧底呢。以洪承畴的老奸巨滑,他可能知道,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回来,就是我亲侄儿也难免让人起疑,所以他故意让李过这样说,目的是利用人的心理习惯,觉得李过越是说从洪承畴那过来的,我反而更信任他?
李自成在一瞬间,脑子转了千百个转,要知道,他上一世在黑道混,随时可能掉脑袋,对别人自是十分提防,就是没防备自己亲如手足的二弟,结果让二弟给喀嚓掉了。如今,这从未谋面的侄儿,怎么不让怀疑。
他突然问道:“过儿(哈哈,此过儿非神雕之过儿。好象李自成管李过叫改之。但为方便大家记住人物,改叫过儿。),你和洪承畴谈话的时候,他可曾问你一些事情,比如家在哪里之类的。”
李过马上回答道:“他当时确是问过,因侄儿对这附近情况不熟,侄儿说是陕西榆林人张家村人。“
李自成听到这,心里暗道:“如果李过所说不假,洪承畴把如此重任交给一个人,哪能不了解他的底细。陕西榆林离这里并不算十分远,快马一天也就到了。他一定会前去调查,一调果就会真相大明。洪承畴不把过儿杀了,那大概认为过儿是我派去的,他把过儿放回来,那就是想反用情报了。
但如果他是洪承畴派来的呢?
李自成脑子一转,这好象不太象,如果李过是洪承畴派来的,恐怕事先每一件事都会考虑仔细,不会让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
想到这,对李过信任了几分。但终不能完全相信。他这时忽感到自己的情报工作只限在表面上,而在敌人内部的情报工作作得太不够了,如果他象周恩来一样,在敌人内部安排了钱壮飞,李克农之类的特工人员,也不必为这事愁了。通过这件事,李自成后来大力展这方面的工作。以后战争中,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再说李自成回去后,马上派人往潜入武关和榆林张家村。到武关的负责到张达那个土财主住的客栈,了解当时的情况。事情果如李过所言。而且,探马探明,李过走后,果有官府的人来查问张达侄儿的消息。
李自成对李过又信了几分。又过二天,从榆林张家村的人又回来了,果有官府人到榆林张家村了到处打听张仁的情况。
经过几方核对,李自成这才相信了李过的身份。一旦确定李过所说不假,针对洪承畴,他也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来,
这时,洪承畴的乌龟壳已经往前爬了近三十里了。李自成派往京城的人已经出。目的是让曹化淳挥他小人的作用。对曹化淳,他已经有了很美妙的计划。但是,毕竟京城离这里很远,想挥作用,也得等一段期间。
这边,必须得马上想办法对付洪承畴。
这天中午,洪承畴得到了李过传来的情报,说李自成已经得到情报,武关这一路人马的粮草正往军队押运,李自成派一小股人马约二百人,埋伏于粮车所经的山路上,带了火,油等物,准备去烧粮草。接到情报,洪承畴马上找来刘师爷商议。刘师爷上下看了半天说道:“大人,这个消息我看是真的。”
洪承畴一拍刘师爷的后背,“刘兄,咱们想到一块了。李自成既然想让张仁给咱们传假消息,他一定用要最关键的时刻才用他。而这次我们押运的粮草,不过几十车,可以说无关大局。李自己成让张仁传来消息,一定是真消息。目的是让我们坚定,李过这个的价值。”
刘师爷听这话喜出望外,如果李自成存了这个心,那这个便宜是不占白不占啊。
他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打他个反伏击。把这二百人全部杀掉。李自成虽丢了二百人,肯定还得意万分,以为咱们中了他的计。他下一次,在关键时刻,一定让张仁传来假消息了。哈哈,这李自成自作聪明,他要的知道咱们早识破他的奸计,只怕气得要喷血了。大人,我这就安排,埋伏他的二百人去。“
“慢!“洪承畴连忙一摆手,叫住刘师爷。刘师爷回转身,不解地看着洪承畴,这送上门的便宜,难道大人不想占。
洪承畴颇为自负的站起身,在客厅内转了二圈说道:“刘兄,按常理说,我是该占这个便宜,不过,李自成狡诈无比。这道理可就没这么简单了。他这不是想让我占便宜,他是在看我的反应。我们交过手,他一定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绝不会因小失大。他这是看我完全信任张仁,想大用他,还是对张仁半信半疑。“
刘师爷一时脑袋没转过圈来。总督大人什么意思?
洪承畴回过头,见刘师爷有些愣,他呵呵笑起来,走到桌前,辅开一张纸。拿起毛笔在上面画起来。
他先划个大圈说道:“刘兄,你看这个大利益。”他又划了个小圈,点指道,这是小利益。现在,李自成抛出个骨头,先看看张仁这个人在我心目中到底起什么作用。
他知道我是能隐忍的人,如果想得到大利益,也就是说,我完全相信张仁的话,我必须要保全张仁这个人,那我就不能在小利益上暴露张仁的身份。所以,他送了虽是个真消息。我却只能置之不理。不但要置之不理,连原来派的沿途打探的人马都撤掉。我要让他占便宜。让他自以为得计。让咱们的粮车继续通行。要让他去烧。以李自成的聪明,必猜测我完全相信了张仁。关键时刻,张仁才能为我所用。“
刘师爷这回可算听明白了。
他暗暗想道:“古人说司马懿三步一计,诸葛亮一步三计。今天看来,李自成可算是三步一计,而我们洪大人却是一步三计。完全把他掌握在手心中了。可怜我还自作聪明呢,我平时以智谋之士自居。现在看来,拍马也追不上人家啊。我这是五十步一计都没有!
不说刘师爷摇头叹气走出去。但说这天晚上,武关方向的五十辆运粮车朝正朝前方行进,走到半路,忽然从两侧山上扔下无数火把,和无数油瓶。五十辆车顿时火光冲天。眨眼间化为灰烬。而烧粮车的人马丝毫无损,原路返回。
消息报给洪承畴和李自成。二人都哈哈大笑:“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