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凶气被李岩彻底激出来。他大叫道:“来人,把李岩给我绑起来,等我剥了这些人的皮,就把他斩示众。
上来一群士兵把李岩绑了起来。
洪承畴朝剥皮张喝道:“你右腕伤了,嘴巴却没伤,用嘴指挥他们剥皮。”
剥皮张扯着破锣响子叫道:‘现在开始,从后脖颈往下划,刀尖入皮,用力要匀……“
这一百士兵一起举起了刀。俘虏们有的开始乱骂,有的人咬紧牙关怒目而视。
恰在这时,山上一个义军现山下有一个被绑的人竟是他的哥哥,这人大叫:“哥哥,往山下就跑。”他这一带动,山上顿时大乱。
洪承畴一边让剥皮张行刑,,一边观察山上的动静。忽听山在一人一边往下跑,一边大喊:“我投降,不要杀剥我哥哥。不要剥我哥哥。”这人一边跑,一边高举着枪枝。洪承畴喜出望外。这人刚跑到一半,忽见山下足有五百多人举着枪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洪承畴一扬手止住行刑,山下官军一片欢呼声,洪承畴也兴奋异常。如果此计奏效,商洛山指日可攻下。
这时,山上的咒骂声,往山下跑士兵的投降声,和山下官军的欢呼声连成一片,山下的俘虏也停止了哭骂。
往山下跑士兵的度飞快,眼看就要到山脚了。山下官军的欢呼声更大,可洪承畴突然感到怪异,不对劲!这群人往山下跑,为什么山上竟无一人阻止?难道他们是假投降。
“快射击!射死这帮人!他们是假投降。“
洪承畴用最大的声命令着。可是,四周的欢呼声盖住了他拉声音。他一见不好,操起亲兵的火枪瞄准往下跑的士兵就是一枪。枪声震醒了还在难呼的官军,他们一齐操起火枪。这时,往山下跑这五百人见假投降败露,拿起枪一齐往下冲下,想救回俘虏,洪承畴一见不好,命人把俘虏往后撤。
山上五百人见救人无望,只好一齐从身背后取出火药球(李自成根据万人敌明的最简单的手榴弹。)五百个火药球一齐投出,俘虏和前沿的官军全被浓烟笼罩。
洪承畴大叫射击。山上官军的枪和弓箭交织成一张大网。把山上下来的五百人全部笼罩在这张大网中。只片刻,这五百人就死了一多半。洪承畴见山下的俘虏全被炸死,他马上令官军往山脚冲,想捉住这五百人。宋献策急派一千人下来救援,可是不等他们赶到,官军们已经冲到这五百兵里面了。
这五百人大多受伤,想撤回山上根本不可能。
领队的头目大声叫道:“兄弟们,咱们誓死不能让他们捉活的。“
他们每个人拔出一个火药球,手拿着这些火药球冲进嗷嗷往上冲的官军当中。轰!轰!轰!爆炸声连成一片。惨叫声震彻大地。山脚的尘飞飞起三四丈高,(,)浓烟把一切都挡住了,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了。
山上山下都停止的进攻,大家都呆望着山脚下。过了好久,浓烟散尽,大家一齐注视山脚下,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红黄的尘土,染满鲜乱转的黑岩石,炸成半截的树木当中是一个个不全的尸骨。到处是断手断脚,没有头颅的躯干,红红的肠子拖了满地,白花花的脑浆还从人的脑袋里往出冒。太惨烈了!太悲哀了!太让人不忍目睹了。这场面不但让山上的义军悲痛欲绝,就是山下的官军也失声痛哭。
宋献策悲愤欲绝,他平时总是很羡慕诸葛亮,总想学他不管风吹浪打,一付悠闲之风。可是,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他抢过一个亲兵的枪,朝山上大叫道:“洪承畴,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山上的士兵跟着宋献策一齐大叫:“杀死洪承畴!杀死洪承畴!“
这声音是那样响亮,以致整个商洛山都回响着这个声音:“杀死洪承畴,杀死洪承畴。“
这声音和商洛山的松涛声,凄厉的风声混在一起,交杂成一股震人心弦的轰鸣,这轰鸣是仇恨,是悲愤,更是报复的狂热。
洪承畴忽然感到胆寒,在这种轰鸣之下,他知道,山上的士兵都会成为复仇的恶魔,这些恶魔会生吃他的心,活吸他的血。他再也不能跨越这道山岭了,除非山上的人全部死光。
李岩一直被绑在后面,望着这一幕,他内心受到极大的撞击,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全是叛匪,是乱臣贼子。可是他看到这些俘虏,在被剥皮的情况下,没有一个求饶,没有一个哭泣。,他们视死如归,临死还大骂洪承畴,如果说他们全是悍匪?全是亡命徒,他们不懂感情,不懂生命。可是,看看那些从山上冲下来的义军,他们为着兄弟们的尊严,冒死下山,最后和官军同归与尽,他们才是真正的懂重生命的价值,他们才是真的英雄。
反观洪承畴,来军中这几天,李岩听到了太多的事情,就是这个洪承畴,他对灾民赶尽杀绝,激起陕西巨大的民变,接着,又以这样卑鄙的手段对待这些农民。他才是一个的罪人。才是一个叛贼!
李岩的眼睛红了,他感到万分悲哀,为这些死去的人,也为自己可怜的功名心。他本报着建功立业之心投靠洪承畴,想凭着剿灭叛匪,挤身仕途,可是,这些天的战争让他体会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残酷。战争的残酷让他每每半夜惊醒,但是他还能忍着,因为战争上刀枪无眼,为灭叛军,这一切牺牲都是应该的。可是,面对如此让人震恐的场面,他再也不想什么功名,再也不想什么事业。这一切太卑鄙了。太凄惨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再也不想用别人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仕途了。他想回定,想回家!他只想回家!
洪承畴的眼光忽然扫到李岩身上,他看到了李岩绝望而悲凉的目光,他突然想起了李岩的忠告。李岩曾说过,他得到的只是山上这些人的仇恨,洪承畴现在才知道,李岩说得太多了,他得到的只有仇恨。
可是,既使是仇恨,既使身后洪水滔滔,他也必须搏下去了。他就要败亡了,哼!既使是死,死前也要让这帮逆匪付出代价,这代价就是他们抗拒自己的苦果,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他支撑着弱脱的身子,以厉鬼般的声音叫道:“攻击商洛山。”
官军都处于震惊状态,谁也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拔剑砍了一名身边的将领:“攻击商洛山。”
将领扑通摔倒在地上。官军们被洪承畴的样子吓坏了。如果没有人见过阎王,那他们现在该知道,眼前这个凶狠得要吃人的洪承畴就是阎王了。
官军们乱纷纷朝山上爬去。恰在这时,洪承畴听到背后传来大喊声:“皇上有旨,皇上有旨。洪承畴接旨。“
洪承畴猛地回过头,几十锦衣卫簇拥着一个肥胖的官员朝他走过来,旁边还有几个宣旨的太监。洪承畴扑通跪倒。一小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洪承畴自任川陕总督以来,剿贼不力,虚报战功,放纵叛匪……特命锦衣卫收捕入狱。命陈奇瑜接任川陕总督一职……”洪承畴两耳轰鸣,每天做梦都梦到的一幕终于出现了。洪承畴忽然有一种解脱感,该来的总算来了。这陕西的一切,终于可以交出去了。锦衣卫上前给洪承畴带上了木枷。洪承畴努力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他挺直身子,朝陈奇瑜拱了拱手,指了李岩一下说道:“陈大人,我走之后,请你放了李岩李公子。”
陈奇瑜虽不知李岩是谁,但是,洪承畴毕竟是上一任总督,当着大伙的面,也不能让人家说他这人太势利了。他点了点头。
锦衣卫推着洪承畴就走,洪承畴走到李岩面前,忽然停住脚步,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于没有说出来。锦衣卫等得不耐。推他而去。
陈奇瑜命士兵放开李岩。然后,他大声命令道:“全军撤离商洛山,马上去追李自成。”
洪承畴猛回过头,他想要阻止,这是他付出三万人代价才换来的战果,可陈奇瑜一来就想放弃了。他张了二下嘴,忽然停住。心中忽然想道:“只有用陈奇瑜的愚蠢,才能换来自己的出狱。你尽管去追吧。”
洪承畴随锦衣卫走了。陈奇瑜兵去追李自成。李岩因本就没有军藉,他只是来投洪承畴的,如今,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他骑着一匹瘦马,回到了河南的家中,从此,以读书为乐,再也不踏出家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