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先前唐郁香还顾忌李管事是林老太君的心腹,打算手下留情,那么现在怒极下,已是打定主意要将李管事重重的惩戒一番了,那个护卫是因为她的一个命令,才少了一条胳膊,若非如此,那张二一家也不会被人如此欺负!
愤怒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是暗暗自责,当时她就知道有人受了重伤,但事后却没有抽空关心一下。
李管事此时已经对唐郁香多少有了些许怯意,否认道:“不是奴才主使的,奴才昨晚被关在柴房,怎么可能再找人报复张二婆媳呢。”
“是不是你主使的,我定会查个明白。”唐郁香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狗娃,“张二婆媳俩伤的重不重?能不能走路?”
“回二奶奶,张二的母亲被人打断了右手腕,张二媳妇则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脸上也全是伤,不过却不妨碍走路,早间是因为要喝药,而且脸上肿的不成样子,这才没有跟过来。”狗娃细心的解释。
唐郁香点了点头,微一犹豫,便道:“有人打了张二婆媳俩,总得尽快把凶手揪出来,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所以张二婆媳俩还得出来作证,来人,传张二婆媳到大厅里来。”
见有个丫环应了一声,就跑出了大厅,唐郁香思量了一会,又看向了大管家,要重罚李管事,必须得借此人的声望,不然事后林老太君掉了面子,定不会轻饶了她,“大管家,我刚刚说李管事犯了克扣月例,分工不均,仗势欺人和奴大欺主的过错,你看该怎么罚?”
“回二奶奶,克扣下人的月例,当杖责十五,卸掉管事的身份,另外还得罚克扣银两数目的三倍,给予受害的下人,分工不均,当掌嘴三十,以儆效尤,仗势欺人,则应当按情节的严重来判罚。”徐福端坐在椅子上,不卑不亢的解释。
“那奴大欺主呢?”唐郁香又问。
徐福闻言一阵讶异,上次二爷就问过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没想到这次唐郁香又来追问,这不明摆着么,奴大欺主的奴,就是奴才的意思,冲撞了主子,那就全看主子的心情了,心情好了,骂上两句完事,心情不好了,就是活活打死也不为过,这个惩罚的力度,让他怎么说?
见唐郁香问完后,就一直望着自己,没有放弃的意思,徐福只好问道:“请问二奶奶,李忠这奴大欺主,所犯何事?”
总得问明白了,他才好回答。
唐郁香一指身后,开口道:“他暗中打压二爷的几位姨娘。”
徐福闻言望向了几位姨娘,又问:“请问几位姨娘,李忠是怎么打压你们的?”
玉姨娘此时眼神空旷,似是没有听到,婉姨娘当先开口道:“他先是搬了我屋子里的家具,后来又将我屋内的下人唤出去到别的地方做苦力。”
霜姨娘因为以前与林敬之的关系较好,所以李管事倒没敢为难她,柔姨娘想了想,回道:“我房子里的家具,也全部李管事给搬走了,说是要换新的,但一直没送过来。”
徐福听罢脸色一沉,瞬间明白李管事做了什么好事,二爷娶姨娘时,那些家具都是新办的,哪里还用换?不是贪钱卖了,就是仗着自己管事的身份,将新家具搬回了自己家,他以前虽然也知道李管事多少有些不安份,但还真没想到李管事竟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大厅的中央,一下跪在了地上,先磕了个响头,才道:“回二奶奶,此事老奴也有教奴不严之过,请您责罚。”
“大管家快快请起,这后院事务重多,你与老太君再细心,也难免会有所疏漏,这不怪你,你只管说当怎么惩罚李管事就行。”唐郁香没想到徐福会跑出来认错,但灵光一闪间,故意把林老太君也给拉了出来,这话说的颇有技巧,意思二人只是一时疏忽,这才被李管事钻了个空子,这样一来,将来罚了李管事,林老太君的面子上也好过一些。
人家都把林老太君的名号亮了出来,徐福也不敢再坚持领罚,不然岂不是说林老太君也有错,也该领罚,徐福由着下人把自己扶了起来,回道:“谢二奶奶恩典,老奴以为,这件事当询问下几位姨娘的意思,毕竟这李管事得罪的是几位姨娘,若是姨娘们大度,不在乎,可以将李管事拉下去打个二三十板子,若是姨娘们心中有火,就是将他打死也不为过。”
奴大欺主,在豪门大院中,本来就是说是罪就是罪,说不是罪,就不是罪,量刑根本就没个标准。
“还有一件呢,刚刚这大胆的刁奴竟敢对二奶奶动手。”
原本李管事听徐福如此说,脸门上就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只是碍于徐福的淫威,不敢辩驳,却不想知秋见二奶奶竟没有说刚才在大厅内发生的事情,蓦然细着嗓门叫了一声。
此语一出,厅内众人皆是脸色大变,尤其是徐福,他可想不到李管事竟敢对二奶奶动手,这二奶奶是谁?是当代家主的正妻,是将来的主母大人,后院的最高掌权者!
跟她动手?
这不是阎王爷不收你,你却要自己作死么!
“二奶奶,此事可是当真?”徐福的脑门上,也渗出了一层细汗。
唐郁香还没开口,一旁的知秋就又快嘴的接了过去,将李管事进门不磕头,二奶奶要罚他,他却当着二奶奶的面威胁下人,最后自己奉了二奶奶的命令甩了他两个耳光,他便追着自己打,最后还要打二奶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听完知秋的话,见二奶奶没有反驳,徐福的心中掀起了惊滔骇浪,在他看来,这李管事简直疯了。
“没有,大管家,奴才不是要打二奶奶,是要打那个贱婢!”李管事见徐福气的浑身发抖,便再也忍不住,开口辩解。
徐福没有回话,只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瞥了李管事一眼,这才弯腰给唐郁香鞠了一躬,“二奶奶,此事老奴的罪过也不小,但现在老奴还得将事情处理了,才能向二奶奶请罪。”
说罢,徐福就再次挺起了腰身,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和善,一股长年处在上位的气势,一下便四散了开来,唐郁香微微一愕,这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这徐福哪里是一只本性温良的兔子,分明就是一只经常打盹的老虎,不睁眼便罢,一睁眼,定然石破天惊。
徐福不知道自己以前在唐郁香的眼里竟只是一只兔子,不然定会苦笑不得,若他真只是一只兔子,又岂能坐到林府大管家的位置上?
李管事知道,每当徐福真的动怒了,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他不知道徐福会不会罚自己,只是双膝跪在地上,用脑门贴着地面,一个劲的发抖打哆嗦。
徐福说完就转过了身,冷冷的扫了一眼厅内的下人,“刚刚有听二奶奶命令的站在左边,没听命令的走到右边跪下!”
此语一出,大厅内有一大半人吓的脸上没有了血色,腿脚一软,就一个个全部跪在了地上,这些人多半都知道,大管家在林府的威信极高,不发怒便罢,若是真发火了,绝对能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奴才知错了,请大管家开恩呐!”一个老婆子虽然素知大管家的行事作风,但仍是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有了带头的,另外几个下人也立马哭着求饶。
这些下人哀嚎的声音极其刺耳,听的唐郁香心中一阵沉闷,徐福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主子养你们,就是要你们听话做事,若是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还要你们何用?来人,将这几个瞎了眼的奴才全部关进柴房,等候发落!”
“是!”跟在大管家身后的几个下人立马冲上前,将这些赶出了大厅。
办好了这件事,徐福才重新转过身来,对着唐郁香深深一礼,“二奶奶,请问您刚刚是否受了伤?老奴无能,竟教出这等黑了心的狗奴才,着实惶恐不安。”
唐郁香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李管事积威太盛。”
“不,是老奴的错,今天这件事,老奴日后定会到老太君面前亲自领罚!”徐福说的斩钉截铁,十分凝重。
唐郁香料想也劝不动,就将话题又放在了李管事的身上,把昨天张二婆媳挨打的事情讲了一遍。
徐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让人去把李管事一家全部抓来,包括李管事的几个叔侄和李管事妻子的娘家亲戚。
若是李管事先前还认定林老太君会保自己,有恃无恐,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怕了,他跟在徐福身边有十几年的时光了,十分明白这个人的手段,用心狠手辣来形容,绝不为过。
但不敢开口求饶,而且也知道,就算开了口,也没用,这人一但狠下心来,心肠比石头还硬。
没过多大功夫,张二婆媳俩就被请到了大厅,唐郁香心怀对张二的歉疚,没让她们下跪,而且还找人搬来了两张矮凳,让她们坐在了大厅中央。
张二婆媳俩昨天将状告到了二爷那里,又见二爷是真的发了火,以为二爷定会给她们家做主,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却不想到了夜间,李管事的家人竟全部冲进了大门,见人就打,并威胁她们,明天就说自己是诬告,不然要了张家所有人的命。
挨打的时候,张二媳妇心疼婆婆,就将婆婆压到了身子低下,将大部分重击抗了下来,有一棍子的力道甚大,直接就将她的一条胳膊打断了,所以现在她的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用纱布吊在胸前。
张二的母亲很是和善,平日里就对这个媳妇喜欢的不得了,再加上前不久媳妇才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她哪里能让媳妇顶替自己挨打?她虽然被压在低下,便还是想用手护着媳妇,这才被人打断了右手腕。
唐郁香座在主位上,见这二人都受了重伤,而且脸上皆是青紫一片,心中愤恨的同时,也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下手之人可真是狠毒啊,竟能对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还是人么?
她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几个恶棍揪出来毒打一顿,好给这二人出气,“听人说昨夜有人闯进你们家,将你们毒打了一顿?他们是谁?你们可认得?”
张二的母亲虽然见二奶奶对着自己发问,却只是拿着衣角偷偷抹泪,一句话也不说,昨天二爷就是要给她们家主持公道的,但林老太君一句话下来,李管事就被带走了,再加上昨晚挨了打,她现在已经对状告李管事没有信心了。
张二媳妇心中也很是怀疑,毕竟昨天连二爷都没能将李管事搬倒,再何况现在坐在对面是二奶奶,不过她脾气硬,就算是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也绝不会向李家人服输,再则丈夫的药钱被李管事扣下了,若是不讨回来,哪什么给丈夫开药?
更何况如今家中又多了两个伤员,于是她用衣袖狠狠的抹了把眼泪,插言道:“回二奶奶,那几人奴婢都认得,有李管事的独子李峰,侄子李山,李云,李平,李建,还有李管事的妻子李王氏!”
唐郁香没想到李管事的妻子也动了手,多少有些惊讶,“好,认得就好,一会就有人会把他们叫到大厅,到时你只管坐着,我自会给你讨回公道。”
李家的人还真多,等全部找来后,竟然有三十多号人,徐福为了使厅内安静一些,只把张二媳妇点到的人留了下来,其余的全部让立在大厅外面候着。
李家跪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妇女,也就是李管事的妻子,李王氏,此人身高体胖,跪在那就像是一团圆滚滚的肥肉球,由于眼皮厚重,眼睛只剩下了两条细缝,眉毛稀疏,鼻梁塌陷,一张厚厚的大嘴上,还抹了一层猩红的胭脂,敷面的白粉也没少用,在那张大圆脸上粘了厚厚的一层,随着鼻孔呼吸时的耸动,不时的还会洒下来一些。
见到了真人,唐郁香一阵皱眉,暗自纳闷,李管事在林府怎么说也有些地位,怎么娶了这么一号人物,
“李王氏,我来问你,你昨夜是不是领着儿子和子侄闯进张二的家里,将张二媳妇与张二的母亲打成了重伤?还威胁她们不要再告李管事贪墨银两的罪状?”
唐郁香的话音一落,李王氏就一边拍着地面,一边放声干嚎,“二奶奶呀,奴婢一向与人为善,就是连只蚂蚁都不曾踩过,哪里会将人打成重伤,这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置奴婢与奴婢的夫君于死地呀!”
这李王氏的声音又嘶又哑,放声叫起来,就跟杀猪一样,直听的唐郁香一阵头疼,抚了抚额头,她暗叫不妙,遇到什么人不好,偏偏遇到了一个泼妇!
泼妇是没道理可讲的,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厅内的一个人突然怒声喝道:“闭嘴,再敢乱喊乱叫,我就先让人打的你屁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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