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不妙,玄道,吾等当去相助道主。”
隐于客家娘身后的武道蛇人瞪大双眼,直直盯着夹在薛奇臂膀间那两把血气滚动的长枪,妖异莫测的气息传来,惊得它体内血气波动不休。
“武道啊武道,你何时才能看清大局,此时道主的气势正占上风,况且那个怪物身有重伤,吾看他那番变化维持不了多久。”立于洛涤尘身后的玄道蛇人摸着下巴轻笑着说道,目光扫过满脸紧张的两位少女,又划过一盅接一盅喝着酒的百里雄,最后落到捏紧拳头战意勃发的武道蛇人身上,“你也别想着厮杀,胜负就在指掌间呵,且看道主如何行事。”
坑坑洼洼的擂台上,周继君冷冷打量着眼中闪动着残忍之色的薛奇,忽然张口问道,“御殿武者中,是不是都是像你这样的怪物?”
话音方落,看台下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气势滔天的御殿武者身上,眼神复杂而又古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薛奇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全然不似人类的臂膀,眼底闪过迷茫,却转瞬即逝,抬起头,冷笑着道,“我之功法玄奥无比,不是你这等小小的武侯所能明了的。”
“哦?”周继君淡淡一笑,仿佛散步般游走在擂台上,嘴角咧开道俊美的弧线,“确实玄奥呵,这种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功法我是不会修炼的,也只有你这种不担心被视作妖物心志坚毅的异类才敢修炼。不错,堂堂御殿武者果真不凡。”
高阁之上的矮个青年听得周继君这番乱人心神的诛心之言,眼中浮起严峻,看向浑身颤抖着的薛奇,心道不好。
只见擂台上那身高数丈的巨人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随即眼里血色弥漫,死死盯着周继君,仿佛要将他吞下肚子般仇恨无比。
“小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随着一声怒吼,薛奇猛地跃起,庞大的身躯在擂台上映出大片黑影,将周继君笼罩。
“你说过要杀死我,在一柱香内,可是现在……第二柱香已经燃起了。”
周继君嘿嘿一笑,面对来势汹汹不可正面撄之的薛奇,倒身后撤,口中暴出句句诛心之语,激得那怪物般的巨人呀呀直叫,携着数万斤巨力的长枪在空气中舞出道道虚痕,却始终无法触摸到恍若飘影般的周继君。
“我早就看出你异变之后心志已然不稳,你以为如此实力增强了数倍便能击杀我了吗?你这样一来,却将你最大的破绽暴露了呵。”疾退之中的周继君低声喃喃说道,看着状若疯魔般将擂台踩得凹凸不平的薛奇,眼中精光闪过,已能动弹的双手腾腾腾地变幻着,晶莹之中夹杂着殷红的流光自他手指间飞泄出来,终于,形若夏花绽放的手印结出。
“飞花诀!”
双腿用力一蹬,周继君腾于半空,眼中闪过寸余长的电光,手中的结印打开,璀璨绚烂的飞花虚影从手印中飘荡开来,猛若疾风骤雨落于薛奇身上。
这道飞花手印与刚才独战群雄时候大不一样,激战中的周继君心中妙意横生,竟然摘取脑中念海里的千百颗心魔,附身飞花手印中,迷人若夏花绽放中平添了几分妖娆的邪意。
被落花虚影覆盖的薛奇虽然还在奔跃着,可眼神却渐渐涣散开来,携着魔意的花影一道道地蹿入他心神之中,仿佛诱人的毒药般悄无声息将他心底的心魔勾引出来。
“砰!”
薛奇终于停滞住身形,重重地落在擂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陡然一僵,眼中闪动着挣扎的神色,随后居然抱着头一脸痛苦地弯下腰。修炼异道者,往往入道越深修为高深,潜伏在他们心中的心魔越是强大,被激发出来时候群魔乱舞的痛苦可谓深入骨髓。
众人只见那个巨大的身形渐渐缩小,变回常人一般大小,而他长满粗毛的手臂却依旧那般骇人,两杆长枪在手臂间颤抖摇晃着,最后掉落于坑洼不平的擂台上。
无穷尽的心魔搅乱着薛奇的心神,那些被他丢弃在脑中旮旯角落里的沉痛回忆也渐渐清晰起来。周继君眼底闪过讶然之色,却是从他念海中取出的心魔传来一道道的心意,御殿武者薛奇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
朔风阵阵,如刀割般刮过北疆干硬寒冷的地面。
“娃他爹,家里还剩多少粮了?”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那个吸着空空的旱烟斗的中年人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半晌,缓缓张开口,“一斗半……娃他娘……”
还未等他说完,女人呜咽的声音响起,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的中年女人将身旁面色土黄的瘦弱孩童紧紧抱在怀里,随后抓住他干瘦的小脸,通红着眼睛死死瞅着。
“娘,你捏痛俺了。”男孩有些惧怕地躲闪着,方才四岁的他显然不知道家里还剩半斗粮意味着什么。
长叹口气,脸上满是皱纹看上去好似一个老汉的中年男子不忍地看了他的儿子,僵硬的声音他喉咙里冒出,“庄上的娃娃们都奉给山神了,我家黑蛋按理说去年就应该上供了……用余粮顶了半年了,再这样下去,别说黑蛋娃,就是我们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男人无力的声音回荡在冷风呼啸的屋里,中年妇女打了个哆嗦,紧紧抱着黑蛋,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随后眼底闪过歇斯底里的疯狂,扑向男人拼命拽扯厮打着。
“你这个丧心柴的东西,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忍心让俺家黑蛋被山神吃了?他可是我们的娃啊,亲娃啊……”女子拼命打着自己的丈夫,直到看见一颗泪珠从男人苍老浑浊的眼中流下,才蓦地住手,喘着气,惨白的脸上满是麻木。
“谁叫…谁叫黑蛋生在咱家,谁叫那劳什子根骨不够,要不还可以送进边疆军营……娃他娘,你打我,打得越狠越好……”
夫妇俩抱头痛哭,许久,听到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爹,娘,你们别哭了,黑蛋以后再也不捣蛋了。”
…………
莽莽大山上,薛奇被他父母哄上山已经一个月了,身边的小伙伴每隔几天都要被那个总是黑着脸的老爷爷带走,之后再也没见到过。冷风嗖嗖蹿进他打满补丁的小袄子里,拖着长长的鼻涕,薛奇啃着味道涩涩怪怪不知名的草根,心中不时在想爹娘什么时候来接他下山。就在那一天,黑脸老爷爷又来了,他的目光在一群颤抖的孩童中扫过,最后落在薛奇身上。
之后,薛奇被带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里,在洞府深处杵着只沸腾的大鼎,里面翻滚着殷红的气泡,在洞壁四野悬挂着无数张窄小的人皮,赫然是之前消失的那几个孩童。薛奇当场被吓得面无血色,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黑脸老者也不理会,一把抓住他扔进那个大鼎中,随后走了出去。
滚烫的沸水将他淹没,薛奇惨叫一声,皮肤上绽开一个个水泡,转眼间他已全身通红。就在这时,他手中紧拽着的那个不知名的草根忽然泛起亮光,化作暖流涌起他臂膀。
三天后,老者回来,惊讶地看到薛奇半死不活地泡在大鼎中,虽然奄奄一息,可却未被煮烂。老者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薛奇拎出,甩在地上,冷冷说道,“你能在我妖鼎中煮了三天三夜而不烂,看来身有妖骨,吾当传你无上武道,你以后便为我洞府的童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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