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跟着两个姑娘来到校场,一眼就看见周仓和一个公子哥在角力,两人四肢攀住,成僵持状态。
那公子哥面目清秀,皮肤白皙,眉宇间颇为俊朗,周围那些女眷多是为他加油叫好的,只是见他牙齿紧咬,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承受不住周仓的蛮力了。
王易看周仓坦然的样子,现这厮还是有意手下留情。这周仓其实比马渔还要老实,平日里寡无声色,只是默默地练习武艺,也经常听王易给童子军讲课听得入了迷,别人纵使骂他几句,他也腆着脸呵呵笑着,毫不作声。此番被拖入阵中角力,恐怕与这貌似轻浮的公子哥不无关系。
似乎也懊恼于闷热天气之下两个汗如浆涌的家伙僵持的困苦状态,周仓双臂猛一力,却见那公子哥朝前猛地扑倒,满嘴啃泥。
人群中尽是惊呼声,那些女眷多有掩口,花容失色的。
那公子哥忿忿不平地站起来,却见周仓脸不红气不喘,未有半分不适,不免有些颓丧。
“这王易的家将还真是厉害呀……”
“已经有三位公子都倒在他手里啊……”
那些女子敬畏地看着周仓黢黑的面庞和钢铁一样粗硬的臂膀,一团气在喉中险些吸不上来。只是周仓鼻子略塌,嘴唇稍厚,相貌实属下乘,否则恐怕那些女子就不会单纯以敬畏之心来看他了。
“看你们吵闹的,我这可把王公子也请来了。”先前来叫如芷的少女趾高气昂地对堂中女眷说道。她旋即脸颊通红地把王易朝里间请:“公子,这便到了校场了。”
不过似乎如芷才是人们的聚焦点,待她越过门墙走进时,便连议论声也轻了许多。女孩家纷纷软软地叫她“如芷姐”。穿着戎装,跃跃一试的公子们则个个痴呆,木偶般地叫着“许姑娘”。这些年轻气盛、春心荡漾的小伙子再看见相貌不凡却身着短褐的王易,更是羡慕嫉妒恨,五味杂陈。
那些少女们本就是借这个机会出来寻找心慕的男子的,起初的宴会中,因王易坐在偏僻处,众位女眷并未注意到他。现在看到英气勃的王易,个个脸上红霞密布,不敢与他相视。
“这便是王易……气度可真是不凡啊。”
“可是这王易似乎……家境颇寒啊。”
姑娘们自是爱议论的,对王易品头论足的声音多了起来。细心的甚至现了王易那双与众不同的鞋子。
王易却视若无人,他走到周仓面前,对他低声道:“你如何到这里比武来了?他们人呢?”
周仓垂头道:“他们侮辱主公不过,文向大哥**着主公的话,让我留下来与他们拚斗,由他们去寻那个陈逸和周旌去。”
王易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徐盛倒是机敏。”
不过听说是因侮辱自己周仓才会留下来,王易感动之余也想知道这口不择言的家伙就究竟是何方神圣。
果然随着周仓小声提醒那人来了,便有一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的年轻人从兵器架后走了上来。这男子挎着墨色短裾,围着虎皮腰群,蹬着紫漆鹅头靴,俨然是副猎人打扮。
这个男子走出来的时候,女孩们又兴奋不已。这公子身貌俱佳,穿着打扮也属上品,场内许多女眷的芳心仿佛都被他这外貌虏获了。
两相比较,好似是王易落了下风。
这男子走到王易跟前,向他行了一礼。但王易却现这男子双目始终在如芷身上游移,全然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王易还是把表面功夫做足,礼貌施了一礼:“在下王易,海盐人,字子云,不知足下有何见教?”
那男子哦地一声醒悟过来,见王易双手抱拳恭敬有加,不禁更添几分轻蔑之色,他昂着脖子,似是居高临下地说道:“早听闻子云兄叱咤中原,甚是威武。我还听说,子云兄带着一支童子军四处征讨,只是我孤陋寡闻,还不知一群童子也能上阵厮杀的。”
话音一落,校场内便是此起彼伏的嬉笑声。领王易前来的那个少女和如芷也被逗乐了三分。这男子说的话显然是在讥诮王易,字字针刺钉耙。她俩突然觉得如果这话戳在自己心头,恐怕早已气得五孔生烟了,只见王易不动声色,仍然矜持地微笑,俩人不免为刚才的失笑感到羞赧。
“还未请教足下名讳?”王易双目倏忽变幻了色彩,那种色彩周仓只在王易平丘伏击和横扫濮阳时看见过。
那年轻人笑道:“我乃袁恩,字仲**,汝南人,王兄……呀,不对啊,早先听闻子云未及弱冠,原本我想着子云这般的奇人物,断不会是个未及弱冠的童子,今日得见,见子云体态轻盈,却又将那谣言信了三分,不知子云能否将年龄相告呢?”
王易的微笑依旧不变:“今年我十九岁,确实未及弱冠。”
那年轻人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这样说来,我还虚长子云三岁呢,前番我还称子云王兄,岂不是托了小?看来子云得称我几声兄长,这样我才不算吃亏呀。”
饶是周仓脾气很好,也受不了这样的撩拨和反复无常。王易一手紧紧扣住周仓,才未让他奔出去挥拳打人。
似乎也是感觉袁恩的话太过威逼,众人也不免注意王易的神色,他们觉得王易肯定会勃然作色。
但事实相反,王易反而哈哈笑起来:“贤弟都叫了我几声兄长了,何妨再叫几声,名分岂有胡乱变化之理?”
众人显然都料想不到王易变化得如此之快,又见刹那间袁恩的脸已青红交加,怒气冲冲,两拳攥得出尖酸的声响。
袁恩还是暂时克制住了自己,他冷声道:“今日我向你讨教几路拳法,如何?”说着他摇着肩,抡转着手臂,显出十分高强的样貌,场内众人无不惊声赞叹。
王易轻托双掌,淡然笑道:“虽说庄子有云:‘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于阴,泰至则多巧’,然而俗人游戏无度,不知巧斗。就我平生所见的手搏者,断臂碎乃是家常便饭了。”
王易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单凭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能小觑了王易的武艺。
王易看这个袁恩肤色白皙,便知道他平日里是窝在家里,门角里作大王的主。若真是勇健之辈,在外风吹雨打奔波劳累,皮肤也绝不会还能这么娇贵。
果然,听了王易这话,袁恩再联想起这个王易的广泛流传的事迹,不禁有些惊慌。但是覆水难收,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姐,如果在这里败了面子,他袁家的二公子日后也不用在汝南混了。
袁恩对王易说道:“那还请指出个比试的方法。”
王易笑着伸出右臂,笑道:“贤弟尽管使出套路,我自会点到为止。”
袁恩见王易讥讽自己,怒得大叫一声,舞动双圈朝王易冲来。他见王易中间留出许多空隙,又两腿横立,心中只觉得王易这样的姿势会使回身不变,于是他想借快掏王易小腹,妄图突袭得手。
但他未等跨出几步,只觉髀间有重物压迫,又冷又重,纵使使劲挣扎也无法消除。袁恩骇汗心悸,想要大叫,却又觉口哆而不能出声。
只见王易伸出两根手指,笑道:“适才你近身时,我一甩腿,击中了你大腿内侧的穴道,那里的肌肉已经痉挛了。过会儿那里会十分疼痛,但那没什么大碍,你无须紧张,只须歇上小半个时辰,自然能恢复如初。”
袁恩的那个地方果然和王易说得一样,不一会儿便剧烈地绞痛起来,他在地上翻滚嚎叫,惨不忍睹。
校场之中众人都惊得口不能言,不少年轻女子再看王易时已满是崇拜之情。
如芷走近王易,在他身后轻声道:“王子云之勇,果然名不虚传。”
却还是那个来叫如芷的年轻姑娘脸颊红扑扑的,偷看着王易,小声道:“还是王公子善为巧力。”
王易笑着对她拱拱手道:“不敢。”那少女见王易向他行礼,连忙躲闪,脸颊上的红晕迅疾扩散开来,便连脖颈也染成一片玫瑰的华彩。
“还有哪位赐教的?”
王易问了两遍,场中的公子哥们都盯着他看,可谁也不敢出头,一个个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王易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才回头道:“周仓,走吧。”
“主公去哪?”周仓探上来问。
“藏书阁,我有本书还没带出来。”王易低声一笑。
众人目送王易消失在回廊中,个个满是叹息,几个年轻姑娘都没精打采,了无兴趣。如芷和另外那个少女相视而笑,却听那少女埋怨道:“这王易怎么如此扫兴,走起路来急匆匆的。”
如芷道:“他好像是往藏书阁方向去了。”
“也偏喜欢看书了。”
如芷一想不对啊,她去寻王易的时候,是和他正好迎面撞见的,可见王易正是要走出来,怎么这回又到藏书阁去了呢?这令她万分不解。
廊道末出现了许氏兄弟,他俩刚才一直躲在暗处。许靖捻须笑道:“这王子云却还真是个奇人物啊。读书不过一个时辰,姑娘家叫他来比试,他也应了,谁知竟是这般风卷残云,三两下就打得袁恩没还手之力,结果又急匆匆看书去了。”
许劭叹道:“此人之勇,此人之才,皆举世罕见。大兄对他有什么评价?”
许靖略一沉吟,道:“做事沉稳,也颇有几分谲策心计。”
许劭道:“王易确实沉稳,但是大兄哪里看出他的诡谲了?”
许靖道:“子将难道不听见刚才王易反客为主?原本袁恩强趁语锋,态度倨傲,后来便只能唯唯允诺,任凭王易之意了。”
许劭又叹了一声:“只有十九岁啊,真是不可思议。这王子云一出现,其他赴宴之辈却都成了土鸡瓦狗,都成了些俗物了啊。”
许靖道:“只是这王子云来历颇为奇怪,我也曾游历吴会,去过海盐,可从未听说那里有什么王氏,也没听说那里出了个叫王易的奇人。”
许劭笑道:“大兄此言见笑!大兄游历吴会是八年前的事,那时王易不过十一岁而已,怎么可能有今时这般才智武艺?”
“子将所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