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郑宝?”王易让孙黎生在图纸上写出那山寨的头领的名字,但他没看见有“郑宝”二字。
“什么郑宝?”已经把张多和许乾寨子的分布图潦草画出来的孙黎生奇怪问道。
或许郑宝还未登上历史舞台吧,王易心忖。郑宝乃是江东的一个著名的大盗,史载他骁勇果敢,才能和体力都过常人,所以地方官府百姓都很害怕他,但是他是想要驱赶掳掠百姓到江东的,而不是把他们拒之门外,而眼下这寨子还是张多和许乾占着,实行的策略和郑宝相反。
王易现这孙黎生是个人才。他的绘图技术很好,而且口齿也比较伶俐,他腹诽着是否将此人调入身边。
从图上可以得知,在石头山的后头有一座坞堡,是这些人的大本营,也就是所谓的寨子。坞堡周围的田地都是他们劫掠来的,寻常百姓就帮着他们耕植做活。坞堡外头的渡口码头现在已经被他们占了,他们有十几条大船,几十条走舸,几千号匪众,前段时间协助官军击破黄巾军后实力又暴涨,现在称霸为祸周围几十里,没人敢惹。
王易问道:“秣陵县城的官府有多少人马?”
“只有一千,还是前些日子打战剩下的。”孙黎生答道。
乐进在旁开口道:“不能指望他们,盗匪猖獗如此长时间,他们却无动于衷,可见是土鸡瓦狗。”
徐盛也点点头:“只能靠我们自己,但无论是我们自己造船还是怎么样,势必会引起江对岸的注意……啧,长江要是有结冰期就好了,眼下都入了冬,到时也不用这么麻烦。”
在上古时期,因气候的迥异,长江甚至存在过结冰期,这于后世生活在以秦岭淮河为南北分系的中国的人来说,简直是难以想像的。
“当然是靠谁也不行”王易的手指在地图上扫过,“这些盗匪凶悍,绝不能与之硬拼,所以童子军不能出马,但要全力做好戒备。你们下去准备吧,要所有容易燃烧的东西分散,我们先在外用‘千军万马拦’筑一道防御墙,再挖道壕沟陷阱,不过这些必须做得隐蔽些,把一些帐篷安排到防御墙的前面,里面点上火把,诱骗敌人。”
徐盛皱眉道:“主公似乎是要诱敌啊,可这样会不会过于急躁了?”
刘馥和董昭都坐在一旁默默无声,听徐盛这么一说,刘馥立即哈哈大笑:“文向多虑矣!我想子云的计谋还是挺周全的。”
董昭道:“子云要诱敌攻击我们,然后乘虚而入?”
王易点点头:“公仁所言不差。这是我们过江后的第一战,战必胜,到了江东,虎狼环伺,仇雠险恶,我们在江北的事迹甚至传不到这里来,因此那些蜗角虚名也就什么都不是了。童子军必须打出一片新的天地。”说罢他目光一扫诸人,“谁敢同我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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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驶来的一叶小舟上,一个小厮从舱室里爬出,探头看了看对岸的情况。在他身边,还有担负着同样任务的伙伴。
只见江对岸帐篷林立,外头却没有什么栅栏,几个童子三三两两地围着篝火说天谈地,防守极为松懈,还有几个童子用自己做的鱼竿在江边垂钓,神色悠闲。
几个小厮轻蔑一笑,相顾使了使眼色,划着长长的船桨调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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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
若干漆器碰撞在一起,劣酒洒得到处都是,几个面色粗犷的大汉豪爽地抱着酒具咕咕喝着,台下上百附众敲着手中的兵器,呼吓不止。
扯了块虎皮缝在裳裤外的张多看似醉醺醺地踉跄几步靠到后头,铜铃般的眼睛突然一定,却见一个小厮脚下生风朝这里跑来。张多一脚就将这小厮踢得仰面朝天,众厮猛然叫了声好,张多嘿嘿傻笑,顺手将他如小鸡般提了起来,嘴里吐出老大一团白气:“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样啦?”
“报……报大王,那王易在江边扎了营,没什么防守,连哨兵都没几个,有几个童子竟然还在钓鱼。”
“听到没有,在钓鱼!”张多哈哈笑起来,顺手将小厮扔到一边踢走,身下的一干贼众欢呼着叫起“大王英明”“天助大王”云云。
许乾皱着眉头:“王易不会这么疏忽吧……”
张多还沉溺于狎玩良家妇女的乐趣中,头脑不如往常清楚。郑乾则是不然,他还是有些警惕的。
当对岸驻扎着王易的童子军的时候,他郑乾还有些惊慌。
“阿乾你怕了。”张多常年在吴会之地奔走,毫无畏惧。他大笑着拍拍许乾的肩膀,“王易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嘛!以前咱们在扬州快活的时候,谁听说过这个叫王易的?海盐有哪个厉害的王家?都是他娘的这小子自己想出来糊弄大伙,这次果真要渡江到南面,看来是非得放点血了。”
张多面色蓦然变得狰狞,把手中漆器朝地上一摔,“明晨就渡江,杀他个措手不及!今晚给弟兄们加餐,明天大家大干一笔!”
屋舍里群情涌动,欢呼震天。而许乾则面露忧色,他被张多看在眼里。张多微微不快,压低声音道:“王子云又没渡船,可咱们有这么多走舸快船,又占着人数上的便利,实在杀不过,总归还有办法的。”
“呵,”许乾干笑道,“咱们俩虽然是兄弟,但寨子里总归还是你是头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王易或许只是个徒有虚名之辈。”
目送许乾走出去,张多叹道:“不是兄弟不知道,可这这么多豪强南下,都不是吃软怕硬的货色,要不给他们点下马威,恐怕以后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许乾走出去的时候也是喃喃自语:“那王易是什么角色我还不清楚么!大哥,往来我都听你的,可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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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秣陵县城。
这个时代没有很好的照明设备,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各个县城都城门紧闭,严禁百姓在街道上走动,否则就要捉起来处以刑罚。就曾有阉宦的亲族在街上夜行,被曹操捉起来用五色棒打。
而一些矫健的儿郎却从城墙的一处暗道进入,然后朝县令府邸疾驰而去。
“就是这里了。”孙黎生喘着气用极低的声音指着土墙,“祖县令今天还睡在里面,除了五十个护府的官兵外,还有五十个他自己的家丁,不过装备甚是粗陋。本县的县尉领着一千兵马都在东大营,如果要赶过来,至少也得明天清晨。”
王易点点头,几人相顾一笑。王易突然朝前冲去,右脚蹬在土墙上,在跃起的刹那用手攀住顶端,然后轻松地翻了过去。徐盛乐进照做了,管亥虽然手脚没有王易等人灵活,却按照蛮力硬生生翻了过去。
孙黎生看得目瞪口呆,孰不知王易前世是“跑酷”运动爱好者,这样高的土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而在王易的熏陶下,徐盛也乐进也在暗地里学习,很快掌握,管亥最近也在练习,但毕竟时间不长,还不能和前辈比较。此时他的心脏在不争气地咚咚敲动,他学着王易的模样攀墙,却因为个头不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而当他成功的时候,王易等四人已经走出老远,他急忙跟了上去。
祖茂端坐在书案前阅读兵书,几个月前他刚从老家吴郡寿春赶到这里任职,抱着一腔热血,当携带着数千精兵的外地人张多向他伸出橄榄枝时,蛾贼当头的他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但到张多掳掠农田百姓,大筑坞堡营寨,最后封锁江面时,他才后悔莫及。三天前他在县城被几个小头目当众嘲笑,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在祖茂的心里,已经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尽管他自幼学习武艺,但他知道自己缺少谋划,所以已经苦读两日兵书,手不释卷。
窗外一阵响动,祖茂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但待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一阵劲风将灯台的火光扑灭,冷冷的刀锋已经贴向他的脖颈。
终于要来杀人灭口了吗?祖茂平静的心中突然擦出一道火花,出人意料地一个侧滚,黑暗之中他取下屏风上悬挂的宝剑,银白色的剑刃在黑夜里映出一道光芒。祖茂自以为能够震慑敌人,却不知道这下恰恰出卖了自己的位置,四道劲风从四个方向打来,祖茂全身四处被木棒击中,低呼一声瘫软在地,待他想把脱手的宝剑取回来时,他的四肢已被摁住,匕也终于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团火光把空间重新点亮,祖茂看到了五个面色各异的陌生人,不对,应该是四个沉着冷静,身材雄壮的大汉,和一个面带震惊的年轻人。
王易把匕收回,起身一揖道:“祖大人对不起了,我们也是情况紧急没有办法。我知道张多许乾一流深为大人痛恨,但今天夜里他们就要对我的学生下手,所以,实在是没有办法,希望你见谅。”
“你……你是王易?”祖茂没有追究,对方说的很清楚,张多要在夜里下手,祖茂是知道县城宵禁的,但他搞不清楚王易需要什么,“你要怎么样?”
王易再一揖:“我正是王易。今天我们到县城里来,是要大人的手书,这样我们才可以在外面的亭驿里借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