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了。”
常桓的,丁咛声很快被急促的雨声淹没。伏栏望海的王易举头看见远处那浑厚的乌云犹如军阵徐徐接近,轻声叹息道:“我们归乡的期限延后了两个月,返程的时候正好遇上雨季。”
常桓为王易撑着油纸伞,五位王姓家奴则慌慌张张地取出蓑衣之类的雨具,并将通往甲板下舱的舱门打开。
王易看到甲板尖弹跳跃动的雨珠愈欢快,而耳边的风雨声骤然急促,便情不自禁吟出一句苏东坡的诗来:“白雨跳珠乱入船,!华北的暴雨真是让人不敢小觑。”
如今王易的船队早已离开了淡阳郡,现在已经徘徊在青州刺史部,东莱郡以北的渤海海面上。
王易在常祖等人的护送下走向舱门,进舱时,扑面而来的燥热感让他颇为不适。尤其是继续往下走动,从船舱内的菌道里飘散出来阵阵山珍与海味的烟氛时,王易更是头脑滞涨,胸膺闷。
常桓连忙搀住王易,解释道:“主公,会宴就要开始了。”
“嗯,“送别宴么?”王易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藏匿在大脑皮层下的滞涨感。
常桓连声说:“是啊是啊。”
王易“哦”地一声,自嘲似地笑道:“马上就要返回江着了,我正要让大家畅饮一番,并算是给郑公的接风洗尘。”刚才郑玄已经提出请求,让王易允许他和三位学生在东莱郡登6。也就是说,郑玄提议离开了。
郑玄毕竟是海内知名的鸿儒,而且他品质卓然不似其师,颇为士人称道,因而凡是稍通本朝人事的尖子,一说起郑玄,无不交口称赞。能与郑玄同船共渡这么长时间,众士人也感到十分荣幸。
当然,管宁和邸原要随船去江东隐居避祸,郑浑和阎忠的加入,都是王易这些人可圈可点的喜事,单独为其中某件事办桩筵席也并不为过。
而大家似乎对阎忠极为看重小尤其是或明或暗从王易那里得到了阎忠的事迹,并与之交谈后。阎忠的大半辈子都在内6生活,他做信阳令的时候,每日挥汗如雨于累筐成山的案犊中,稍有闲暇也被无能的县承和县尉推去处理民间的繁琐小事,做那些工作简直就是味同嚼蜡,枯燥至极。现在阎忠新入王易麾下,现了许多新奇无比的事物。起初阎忠还只是从船舶跑到船航,从桅杆的睹望台沿绳索或悬梯到底层甲板甚或水密隔舱,试图探究“怒兔”这艘磅礴巨舰的结构。但后来阎忠现船内的陈设布置亦都匠心独具、经营极佳,于是又三五日地沉溺于把玩被他戏称为“袖珍异物”的类似龙窑陶器之类的小器件上。前些时日,他又在张昭的诱惑下来到福船的藏书层。那时如获至宝的阎忠如痴如颠,在一列列精心镂饰的书架间恍惚盘相,讲话时口齿含混不清。士子们为此忍俊不禁,张练戏称阎忠“乱出呓语,睡然不知涂径”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插曲。王易没有将其留在心上。他因关注大事而思虑更为广远,因而也较常人多了几分失落和忧虞。
头状事便是幽州,或者范围更精确些一辽地的事。送太史慈去避难乃是去辽地的最起始的出点,而后买马、见阎柔,都是即兴而起的念头。正是在买马和见阎柔,以及在招纳阎忠之后的一些见闻,促成了王易要在辽地支起一项可以与江东遥相呼应的事业的念头。
在历史上,被魏明帝任为辽东太守的公孙渊性格残暴贪货,为了捞一笔油水,他虚辞伪章写了封文书送到孙权那里,称愿意向吴国称臣、做吴国的接应。那时候孙权年纪已长,耳聩目替,竟然答应了这桩事。群臣皆反对,网恢的孙权却一意孤行。直到派去通好的使者被公孙渊斩杀,孙权才现公孙渊的狐狸尾巴。孙权一时暴怒,竟要海船北击公孙渊,但最后他意识到路途遥远,也只能作罢,追悔莫及。
辽东和江东的这段风云变幻的短暂交往史非常值得关注。不管如何它证明了一点:即在汉末,江东地区的人还是有技术能力与辽东的人展开持久有效的往来的。
当时孙权群臣反复劝说的理由,无非是“海途遥远销费巨额”之类,但这些问题至少现在对王易掌辖的吴郡来说,都渐渐不再成为问题。因为王易努力扶持起的一系列新产业譬如纸、茶、制陶甚至是制瓷等业都将会持续制造出口贸易的需求,而王易通过大造圩田,大修水利又在为经济的根本一农业打下深厚的根基,这个根基确保了王易能够以区区吴郡弹丸之地向外辐射状扩展就像洪武帝朱元璋以应天府为根据南征北伐的那样。
“阎柔既有能力在辽地做个呼应,而我们自己又有实力和他牵线搭桥,那就干脆轰轰烈烈做起来吧。”王易暗忖道,“就像我想在控制徐州和豫州之前先干的那样,先从迁徙生口开始。不过在辽地搞移民可以把海洋事业的核心海运业给搞起来,这样一来,移民反而是一台动机。接下来就得挑选一个良好的时机,在渤海海面上寻找几个岛屿筑城,或者干脆在雍奴县的东南,抑或是泉州县的正东筑城,以这座雄城作为日后江东军前进的跳板。筑城将是一桩影刚训训!
久的事,作个邪恶的类比,就像双寺沾满血腥和铜恐殖民者在塞内加尔的戈雷岛上筑造奴隶要塞一样
王易一面想着,一面双手机械僵硬地将雨具脱下来扔到常祖怀里,他目光呆滞,嘴角略带冷笑,看得常桓和五位王姓家奴头皮炸。
最后是会宴舱室里的油炸墨鱼的味道过于刺激,把王易从对邪恶计戈的幻想中拉拽出来。
这里闷热、几近窒息,氧气比外层甲板绝对要缺乏得多,气息中混杂着被炸烂了的海洋生物的焦味和油味。任何有过这种经验的人都不会乐意重提这种感受。网从清新无比的上层甲板下来的王易感到自己的胃中翻江倒海,他信手推开一侧的圆形木窗,把头伸出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子青,去把刘馥和董昭叫来,我要和他们商量一些事。一会儿你也随侍在一边。并把簿册带好,预备记录。”
王易自顾自伸头出窗呼吸空气,一面给常桓下达命令。
“王温,你带几个你的几个弟兄去准备会宴,让厨子们的动作别太快,我还得晚些才到
常桓和五咋。王姓家奴允诺告退。他们已经很习惯王易这种命令的习惯。王易每有突奇想,都会叫常狂拿薄册记下来。王易每有深思熟虑,都会召集心腹策画士一同讨论,并让常桓随听随记。
刘馥和董昭都是王易的老人了,听到常狂召唤,他们顾不得与厅室内的其他士子打招呼便径往王易这来。
前段时日王易的时光总消磨在和张昭、张练、管宁、邸原之俦的清谈上,无暇顾及旁人,刘馥董昭一时还颇为失落。因而两人现在突然得了召唤。都兴奋不已。两人甚至翻箱倒筐,找出自己连日来读书的记要和草拟的文案。
“主公临事决志,恐怕是天大的事项。”走在船腹内的甫道中时,脾性向来活络的刘馥兴致满满地对董昭说。
董昭笑道:“主公素来心思缜密,今日在会宴之前急急召唤你我二人前往,并让子青随侍,确实应该是桩大事。”
刘、董二人跟随常桓来到王易面前时。王易还俯卧在圆形舱窗口,凝望着与汹涌波涛争斗不懈的置民和他们的船。
成群的置民小舟们在这狂风骇浪中依然坚韧顽强,或者说是执拗地保持着队形。中青年的置民水手精赤上身站在船船。一手拉绳缠于腰围,一手控帆疾呼。在这汹涌的海浪之中,与大自然奋勇搏斗的置民们时而喊着号子。时而齐声歌唱,令王易震撼不已。
王易的三条福船装载了四百五十匹马。各船下层甲板已是十分拥堵。其余五百多匹马则交由置民们运载。他们或一舟一马,或一舟十马,各自不一,但每只运载马匹的舟板上都有一个精悍的男子坐镇指挥。未显一丝混乱。
置民不似6上的汉民族那样构成宗法社会,在置民的社会里,家庭的观念并不强,而是一致尊敬乃至崇拜强者。他们所谓的强者,即驾舟本事高,捕鱼能力强的水手。其行走往来的组织架构与6上草原的游牧民族极为相像。
王易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将九百九十五匹骏马赶来交接时,置民们露出的震惊无比的表情。
当然,王易印象更深刻的还是置民们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争论后仍然没有达成一致,即对是否接受王易统帅还没有拿出结果。
置民头人的折中意见是到江东再缓作商椎。已经意识到置民群体不可忽视性的王易显然对此不甚满意。如今他希望尽可能快地将置民这个群体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放任其随波逐流。
“元颖,公仁,正有几件大事要与你们策议。”王易听见脚步声便把注意力从置民们的小舟上挪开。他开门见山地对刘馥和董昭说明用意。刘馥董昭相视而笑,两人都展开自己携带来的簿册,取出毛笔,准备随听随记虽然有常桓在旁边作书记员。但时间益久,刘馥和董昭也意识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道理,作好备份的益处是极大的。
“请妾公指示。”董昭恭敬地说。
王易朗声说道:“原本这次我率队出海,主要是有三点要事,一是与郑公业联合,二是寻购良马千匹,为老管组建骑军之用,三是试验部卒,择贤取士。如今这三点要事中,前两件均已办妥,第三点么,童子军和预备军精锐的试验业已完成,战殁数十人都安棺定特置在“白丸,的水密隔舱里,准备带回江东。损失可谓惨重,但教亦极深方,也算大略完成。择贤取士么,通过几次遭遇的临断谋动,我已对我的心脊们有了些许认识,亦不成问题。所以,自湾村海港出前定下的目标,我们都已经完成了。
“只是情随事迁,事随时变。我们北上之后遭遇了不少变数,多是始料未及的。人事方面的细琐之事暂且抛到一边,几件需要好好讨论付议的事情,现在我就要与你们交代清楚。
“件便是与幽州豪杰联合的事。
刘馥和董昭闻言颇有些咋舌,他们常在集体进餐时偶或听到王易关于辽地的一点见解,但多是风土人情之类,万万让人想不到王易果然在上面有战略性的思考。
白地听亚圭易说要捐弃细微。剖行时理,刘馥和董粥不过气来了。
他俩凝神细思,想再回忆回忆王易之前是否还曾透露过关于这方面的思考。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
王易看两人眉目不定,便让他俩先自行思考,待他俩安静下来,王易才说:“幽州乃是我朝重镇。旷漠连野。纵横千余里,北邻鲜卑、东接乌桓。往东北去,有扶余等胡种,往西南去,则有三韩并立。值此异民族并立骈行之地,变数极大,且这变数与我朝紧紧缠系。幽朔一动,中原必动;幽朔一乱,中原必然不能安稳。要想涤荡天下浊乱,就绝不能对幽州视而不见,心不在焉”。
王易一腔豪言放出,刘馥和董昭算是明白了在王易心中幽州的定位。他们自然也是知道幽州的战略性价值,但长久以来汉朝降服西域千万国的思想还在他们脑中根深蒂固,要让他们明白在后世泣血传唱千余年的“渣阳肇鼓动地来”还非常困难一五胡乱华前夕,幽朔辽地渐为强悍异族骑寇滋长的源地,但那时据此尚有百余年的时间。
“这次我去幽州,以会稽太守委派的商贾的名义,结识了辽地豪杰阎柔。此人在乌桓、鲜卑等族之间活络周旋,举事策刮皆有可观。我正欲与其遥相呼应王易继续说。
“主公是要借商贾又衔,再借买马之名与之联合?”刘馥说着,“这可是一石二鸟之技啊!,小
董昭却对王易的计戈小生了质疑:“小可是”幽州虽然承平略久,但豪杰强人极多,断不会轻易为人掣肘,主公把宝都押在阎柔身上,是不是不太保险?”
王易摇摇头,莞尔笑道:“江东与幽州远距万里,只能通过海舶交通,而且往来一趟就要耗费巨额,若是在幽州左押一庄,右押一庄,那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我所谓与幽州联合,不过是要建立一条长久稳定的贸易海路罢了。幽州乃是大汉良马产地,为将征伐者当然不可少了一支纵横东西南北的骑军。与幽州联合,举大事之类可以推后再虑,当务之急则非买马莫属
“那主公之意究竟是董昭觉自己跟不上王易思维跳跃的节奏。
王易颇为无礼地捏出一个响指,笑道:“我要在渣阳郡南抑或是东莱郡北的沿海找几座岛屿,在上面建筑供我商旅中转停歇的城堡。多少有了个据点后,我们就可以买马。此外,为与幽州的豪杰,譬如就是现在我盯上的这个阎柔长久往来,我需要组建一支船队到幽州转运人口。
“现在召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去将这件大事的脉络理顺,拿到江东后就可以即刻着手办理
刘馥和董昭奋笔疾书,心中为王易这广远的计刮震荡不已。
董昭翻阅簿册前面的记录时现了某些细节,立即呈报道:“主公在三条福船出海之前,曾在船议事厅内萃集群僚议定大事。主公刚才所言三条要事确是舟厅议事时定下,但另外还有一条,说是要组建一支能够荡平吴郡水域的强大水军,主公何曾将它忘记了?”
王易哑然失笑:“我怎么将它忘记了?。
董昭耐心解释:“主公适才说要组建一支船队到幽州转运人口,对组建水军一事却只字未提,我正是从这里知晓
王易恍然大悟,随即说道:“既然你在这里提到,不妨也记下来吧。
对于组建水军之事,我倒是有了更深的思考。”
刘馥董昭洗耳恭听,连一直在埋头苦记的常祖也颇觉好奇。王易娓娓说道:“吴郡东面海域广阔,要通往幽州也只能通过海路。但是吴郡郡内却是湖荡密布。河渠纵横。现在文谦文向等人都在吴郡新修水利,日后这些湖泊河流就会织成一张畅通无阻的网络。以此观之,吴郡的水域可分内水和外水。内水即湖泊河流之类,外水即海洋说到此处,刘馥董昭和常狂都极是认同地点头,王易的分类无疑再次开阔了他们的视界。王易稍稍停顿后继续说:“所以我要组建的水军,就要分内水和件水两支。于内水短刃接战的。我称之曰“湖军,;于外水般舷遥击的,我命之为“海军。湖军用来肃清河湖内水的乱匪贼寇,保全内运疏通。而海军则出入万里,既可从扬州出,远抵徐州、幽州登6,又可绕沙洲而入江、河,深入水域辽阔之腹地,出入自由
其实王易虽然分水域为“内水”和“小外水”分水军为“湖军。和“海军”但究其实质,倒并非单纯以地理界限来刮分其作战效能,而是采用了后世的标准。“湖军。不过是后世所谓“海岸警卫队。”而“海军。就是后世的单一兵种“海军”了。但需明白的是,“海岸警卫队”即使放在后世也是一支准军事力量,在动员全境力量进行军事行动时,“海岸警卫队”往往参加到战斗序列中。
王易就按着后世那套标准,结合当下的实际,调换字眼与刘馥和董昭讲明了“湖军”和“水军,小的配置和职能。两人听得连声叫好,常桓也极是兴奋。
“转运幽州人民至江东一事,就由日后组建的“海军”去做。两者并不冲突。”王易最后一言使得董昭的
消散。他的这点想法即使放到后世也并不失理,后程海外侨民也多是利再海军舰艇,毕竟海军的规格高,而且配属舰艇吨位大,运载能力强,续航能力强。
“这两桩事,你们可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主公。”刘馥勾完最后一撇,微笑相答。
董昭仍有疑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分水军为两部,是不是因眼见查民之盛而心生顾忌?”
此问正中王易下怀对置民的思考让王易辗转反侧了良久。对于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置民问题的方案,王易一直难以入手。他现在经董昭一点拨,才现刚才自己不经意间引用的后世水面单位的刮分方法,对解决查民问题有极大的帮助!
可以让“海岸警卫队”一也就是日后的“湖军”把活动范围扩大到沿海,这样大多在近海范围活动的置民就能比较容易地控制了。如果不想快刀斩乱麻,而是想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解决置民这个老大难问题的话,至少可以让“湖军”暂且充当“渔政”的角色,在两相持久的倾轧或者,更加直白一些一讨价还中渐渐妥协。王易相信以置民的财力,远远无法与他打持久战。
置民一旦妥协,王易就无需插手到他们这个群体的特有的生产生活方式中确立,另外置民这群海洋的游牧民族也能为王易所用了。
王易既想通了这个隐含着辩证法的关节,那末对董昭的疑问也就不再置是非与否了,他笑道:“湖军。一出。湖安海靖,海匪就要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也只能是在官府老老实实博籍的海民了。”
刘馥和董昭二人都是极聪慧的人,听到王易此说,便很快了解了王易的精深用意。看到王易嘴角的笑意愈显阴莺,刘馥和董昭连忙告退,说是要将王易安排下来的策令好好编排一下,尽快把王易需要的结果整理出来。常狂掌握更全的资料,自是与刘馥和董昭二人同去。
回头再透过圆形舱窗朝外看去时,那些操控着微帆细船与海浪搏斗的查民们,在王易的眼里成为了另一种符号。
“子云对这些越民的勇健也很惊异么?”
竟是郑玄的声音,王易转身看见郑玄从角道末端的舱室里走出,登时颇有些手忙脚乱。
“呵,失礼了。”王幕整整衣襟,作了一揖,“郑公可是出来赴宴的?”
郑玄呵呵笑道:“难为你设下筵席,我既性嗜饮酒,此宴自是不能不来。”他身后三位学生都换上了整洁的服饰,郑玄言毕后他们纷纷向王易行礼。
王易稍稍镇定,却也未再多说,而是让郑玄师徒四人从身边走过。
看着郑玄的背影,王易心中波澜四起,他暗忖是得把与郑玄这个“第三接应人”的线也牵好了。王易迟迟未向郑玄师徒开放下层藏书的甲板,那是早有预谋的决定。
如今郑玄即将登6离去,那么王易就决定为郑玄师徒四人开放下层甲板。反正郑玄这条线无关政治,不过是一条传承文化的血络罢了。
“筵席完毕,我想请郑公去一个地方。”王易叫住郑玄。
郑玄回过身来,在震颤了片刻后,他呵呵地笑道:“每日午后,张子布、张子纲等人酌饮一杯清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管幼安邸根矩亦是如此。我问船中水手,水手皆缄口不答,至有背地哂笑不已者。我早就知道在你王子云这艘大舰里,必定有些玄奥的地方。”
王易看到郑玄满面红光,就知道他虽然说得好听,心中恐怕早已欣喜若狂了。想来平素管宁邸原或张昭之徒尊敬郑玄为人,曾经夹带下层甲板收藏的精美装帧的图书借予郑玄偷看。而郑玄肯定是既越看越震惊,又越看越心痒难耐,迫不得一头扎在文山会海中不出来了。
王易颇不好意思地笑道:“实不瞒郑公。小子的这三艘大船本来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言外之意就是能给你郑玄看看奥秘中的奥秘,已经是相当卖给你面子了。
“不足为外人道,?”郑玄犯糊涂的时候,王易就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提前吟出了晋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名句。不过郑玄似乎领会了此句之意,他摇着头叹道:“你这王子云名满天下,但平素行事魁勉,口出怪言却往往言之成理,持之有物。”
王易嬉皮笑脸地说:“只要郑公不说我是邸析就可。言之成理,持之有物”本是荀子评价春秋晚期思想家邓析的言论。邓析能说会道,凡其争讼无所不胜,所以他这样的人在倡导“必也无话”的儒家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讼棍”邓析还曾私造法律《竹刑》,其立法水平之高乃是同时期子产所造的刑鼎难以匹敌的。令人遗憾的是,邓析私造刑律,震动了整个国家。统治者对这样的骇群之马十分恐惧,于是他们联手杀死那析。可笑的是,食肉者最后还是采纳了邓析的《竹刑》作为国家刑律。
王易有的时候在郑玄眼里,还真有些怪诞不羁却又才华卓著的邓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