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龙。公佑。子仲。午方“刘备惊喜地看到来人。对他们一致礼。
来人正是陈登、孙乾、糜竺、糜芳。
然而刘备惊异地现在糜竺身后还跟着一个极美的少女。那少女身材高挑曼妙,双颊生桃,可人无比,厅室中的男子都看得呆了一她正是糜贞。
刘备虽然心驰荡漾。但他的养性功夫还是乎了常人。立时尽敛脸上的异色,还是把目光停留在尊敬的男性来客上。
糜竺和糜芳现刘备如此不动声色,倒是相觑惊视,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刘备何尝没有注意到糜氏兄弟的表现?他暗道一声果然,糜竺和糜芳有意来考量我。
陈登和孙乾更多的是敬佩,他们神通广大,知道刘备在上次与他们分别后运气怎样的差,吃了多少苦头。然而让他们难以相信的是。在这间污浑幽暗的普通旅舍里,刘备居然还能保持一种优秀宗室子弟的翩翩气度。
“玄德公消瘦许多。”陈登嘘寒问暖起来。
“玄德公辛苦了啊。”孙乾又给予刘备安慰。
刘备恭敬地回礼,显不出礼节上的疏漏妆一如果要说有,那就是他的衣服着实寒碜,不仅与追求精致生活的礼道相距甚远,就算是与锦衣罗纨的陈登、孙乾等人相比,亦是差之极远。
然而在陈登和孙乾这些真正有智慧的人看来,谋略和气度才是人主所需要具备的,衣物之类的什物。套用孔夫子的话:“于我如浮云”
陈登和孙乾等人在后来辞别刘备后,也曾四散宾客,前往涿郡刨根寻底。他们那以后才知道刘备在少时家境还颇为殷富,刘备那时候喜衣服。好犬马,乃是村聚孩童的霸王,他甚至口出大逆不道的悖言。遭到长辈刮斥。后来家境愈落,父亲逝故,刘备只能与老母相依为命,以织席贩履为业。然而刘备未有妄言,甚至还攒下一串束修一亦即十条腊肉,前往海内名儒卢植处求学。
“这位是”陈登随即意识到在刘备身旁,有一个精神颓靡的汉子垂头丧气地坐着,然而从他的眉目来看,想来也曾是一个翩翩君子。陈登立即把本揣在褡裢里的手制住了“他可不敢再把里面的马蹄金丢出来,因为这汉子看上去很像刘备的朋友。”在下靳允,字勋文。”靳允不等刘备介绍就匆匆站起来行礼,他刚才看到陈登四人个个衣着光鲜,仪度非凡,便知道他们来历非凡。
但一想到貌似身陷图固的刘备竟然还能与这样的豪客交接,内心的嫉妒之意,自是极浓烈的。
刘备这时只瞥了靳允一眼,不冷不热,极是平淡地说:“勋文是我同乡,本来在临济县做县令。但是前些时间让海客一闹,不得已解了印绶。”
刘备说得挺委婉。但靳允脸皮还没那么薄,尽管陈登等人闻言都受了惊似的,纷纷向靳允行礼。但靳允还是感到双颊火辣辣地。便连答礼时也是动作僵硬。
糜竺想到今日相谈之事的玄秘,多看了几眼斯允他在征求刘备的意见。说是不是该屏退一些闲杂人。
糜芳已经不耐烦地挥起手来,把看糜贞看得呆若木鸡的店主和伙计赶走了。
然而刘备却毫不在意,说:“勋文乃是我家世交,何妨呢。”
陈登叹服道:“玄德公温良敬慎,真乃仁者!”他的潜台词其实是认为刘备能容下落魄至极,形状无端的新允,胸怀实在是豁达。另外,靳允这厮此时也应该识相地离开,不要打搅刘备和他们这些走在正道上的人商椎大事。
然而靳允早被一连串的挫折击昏了头脑,此时一味被猎奇心理牵掣的他就想留下来,好好听听刘备这些人究竟要说些什么了。旧!
陈登和孙乾见靳允正襟危坐。相觑而视。略有不喜。
刘备见陈、孙二人如此,却也为他们气度之小颇为不怪。
还是糜竺和糜芳这两个豪商巨贾不喜在谈论机要之事时跑岔了题。糜兰引妹妹糜贞在后面坐着。低声关切她一定要保持礼节。糜贞连声答应,一面也难抑制心头的好奇,不时抬起头来瞥瞥刘备。
刘备年过而立之年,兼又长途跋涉,生活每况愈下,神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譬如刘备的脸色有些灰败,眼睑低垂,眼瞳周围布着血丝。而且刘备的耳朵很大,耳廓极阔小耳垂极腴。种种拼凑相得而成的是一副特别奇异的相貌。
糜贞心里微微有些不喜。她在心里暗自嘀咕:大哥要给自己引见的英雄,怎么是个颓败的破落户?
“玄德公,这次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荐人员物资布置齐备了。”糜竺老谋深算地说,“所以这会儿断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形了。”
“上次丢了刘子平一条性命小我们家已经着人去平原刘家布置过后事了。”糜芳试着让刘备宽心,但刘备听他这么说,反而心理惴惴不安,眉目悚动。
靳允却在一旁听得一头霎水,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疑惑不解:“物资布置齐备了”?这两个穿着豪侈,出言豪放的状似兄弟的汉子究竟在给刘备提供什么便利?
刘备连忙给糜竺行礼,仿佛受宠若惊似的说:“子仲多心了。”
糜竺呵呵笑道:“元龙会在徐州为玄德公打通人脉,公佑则随同玄德公同去平原。”
“如此甚好。”刘备再一致礼。然而在他垂头的一刹那,神色却无比凝重起来。
糜竺帮助刘备将上下关节都打通,孙乾随行同去,其实也能作个糜竺的传声筒。报告刘备的行止。凡此种种背后,必然隐匿着他们的更深用意。
“可是”刘备转念一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敝褴褛的衣裳,微微苦笑,“糜子仲现在做的不是寻常生意他把这么大的注掷在我这一方,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只让书生文吏一样的孙公佑来我身边觇视我。”
果然,不过两个呼吸,糜竺便以目示意糜贞,让她走到前面来。
糜贞今日打扮得姿丽容冶,一身合体的曲裾衬出了她曼妙颀长的身材。而今日糜贞也不再像闲居休憩时那样,赤足裸踝地穿着高头草履了,而是穿上洁白的长袜,跃着一双高枕木屐。另外糜贞今日甚至将时常把挂在颈上把玩不止的缨络都收起,显得格外庄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两个哥哥三番五次地告诉她,要带她看…且二训玄德乃是举世罕贝的英雄豪杰。是两位哥哥今后训伴侣。
然而今日才看了几眼,先前积攒的兴致都已飞散至九霄云外。“什么豪杰”糜贞走上来时,虽然跃着碎步,轻垂臻,但还是不满地轻轻嘀咕不住,“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罢了。”
简雍和刘德然看到糜贞靠近小不禁心醉神迷,若非张飞和关羽拉扯,他们恐怕也难以垂下头来。
张飞和关羽却不像简雍和刘德然那样沉溺于美色,他二人相觑一眼,互相见到对方的不喜。
张飞和关羽都觉得,糜竺和糜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让她妹妹在这间粗陋的旅舍里与他们的大哥相见。是很无礼的行为。而糜贞又没有显示出丝毫的羞赧,亦不如寻常闺秀那般一颦一簇都显得矜持一一不得不说,他们坚持以高标准来评价自家的大哥,连带着连接见自家大哥的女子的标准也提高了。
“这是我家妹子糜贞。”糜竺很是恭敬地介绍道,糜芳在此时竟然低垂头颅,不敢直视糜贞和刘备任一者。
陈登和孙乾早就知道糜竺的计划,因此在一旁静静等候糜竺将最后一个决定说出来。斯允亦是在官场上混迹过的老油条,糜竺的心意他何尝看不出?只是想到刘备竟然如此撞运。他就涨得脸色通红,左右难支并难以言述了。
刘备在正面看到糜贞的时候小尽管尽力保持克制,但还是禁不住心神一荡。就在这个间隙。糜竺似是卸下了万般重负,畅然说道:“我欲将家妹许于玄德公,玄德公意下如何?”
刘备猛然一震,目光无比洞亮起来。一刹那他就恢复了清醒。
刘备当年在卢植那里学习,虽然不用功,不研章句。不知最精深的奥灶。但有关仪礼的基本流程,也就是那些基本功,他还是学得很透的。他万分错愕地想道:“我记得《礼记》有言曰:“敬慎重正而后亲之”婚礼须经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就是礼所谓的“敬慎重正”最后一步迎亲小则表现了礼所谓的婚礼的“亲之”《礼》说得极明白,因为这是,所以成男女之别,的“礼之大体”断然马虎不得。可是糜兰和糜芳怎会如此轻薄,不循规蹈矩,竟然越礼将家妹轻易许配于我?!”刘备看了一眼糜竺,默不作声,心中仍是思绪千万,“想当年在楼桑村时,聚中村人粗鄙,但也谨遵礼制。那时我虽然年少,但一参加了婚礼,许多地方长辈仍然是不让我们进去窥视的。糜竺糜芳这些贾人,何敢如此越礼违制?”
“或许”刘备思绪左转右转,“不据常理,正是糜氏坐以聚金的缘故。可是长此以往,风气一旦趋于流俗,要再来挽回,可就困难了。”
刘备向糜竺致礼一一他自然是接受下来。但这样直截了当,他还是有些不适。
便连靳允,也在一瞬间的惊愕无比后。迅地冷静下来,思考耸中的奥妙。
糜竺得到刘备的回答,微微一笑道:“玄德公气度果然不凡。但是常理道:“夫妇有义”婚事不容简练。今日是我鲁莽了,此事事关宗室,亦关联我东海糜氏全族,千万大意马虎不得。”
刘备目光倏然变冷,他暗道:“你这集子仲好强的心计!三言两语,便隐隐把“不知礼。这顶帽子戴在了我的头上!难道你以为如此我就会束手,听事于你么?”
张飞和关羽也很是不怪,在他们看来,还是陈登和孙乾厚道一些。但他们又怎能想到,今日糜竺糜芳所排下的戏码,都是他们早先与陈登孙乾在密室里切磋商谈良久的结果?
正当语诈心计你来我往之时,谁都忽略了糜贞。糜真仍然伏在地上,保持着致礼的姿态。然而眼泪已在她的双颊纵横交加。
在这一刻。她蓦然想起了那个英俊高大的“骑寇”那个被手下人呵责后就不敢轻举妄动,但仍然有些毛手毛脚的男子汉。除了族人。她很少与陌生男人接触。在此之前,要么是表面上阿谀奉承,实则暗怀鬼胎的好色之徒,要么是拘谨呆板,却一为声色犬马刺激便咨意无端的伪君子,难以见到类似那个高大“骑寇”那样“可爱”的男子。
“为什么我会想起他?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竟是,可爱,的?”糜贞流着眼泪扪心默问着自己,“可他现在又在何处?他的安危如何?”
滞重浑浊的异样气息接近了。伸过来的再不是英武“骑寇”那只温柔的手,而是一只肤色苍老沉暗的陌生的手。
糜贞惊慌地往后躲着,她不敢去执刘备的手。
航船行驶于治活骇浪之中,狂风席卷着竹蔑质的巨帆。
三个身披斗笠蓑衣的人,依旧伏在“怒危”号的船栏后,不顾愈剧烈的雨势,望着天海相融成一体灰蓝的前方。
“子布,当时若我真将她掳走,你究竟会怎样?”王易莞尔笑着问张昭。
“主公是说糜贞吗?”
“是的。”
“拒之。”
“呲…”王易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却吸进了更多的雨汽,“我记得大传上有记载:“古者天子立后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样以后呢,才可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我虽然不是天子。但驻守一郡,肩负两千石之职,总归也要丰盈一下内室的吧!”
张昭摇摇头:“取之不礼,虽天子亦要去之。帝舜不过二妃:贼皇女英。夏桀淫女,商纣靡色,皆致国破族迁之祸。主公是要效法帝舜呢,还是要步夏桀和商纣的后尘呢?”
“况且”张昭略一停顿。又道,“主公的严氏姐妹容姿端庄。足可调谐后室,而主公又迟迟不行合卷之礼,又则能旁顾其他?”
王易深吸一口气,叹道:“我明白了。””主公,雨大了,该进舱了。”常框终于找到一个话茬。接着话茬就心焦地提醒王易。
王易微微笑道:“淋会儿吧小让我清醒些。再说,这也是故乡的甘霜。”
前方海岸线朦股可见,那里就是湾村了。
王易说到这,张昭也笑了起来。三人伏栏望去,故乡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