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品泽心急似火,跑得匆忙,把雨具给落在了钱唐的茶毒不,“使得他在跟踪吕岱和李严的大军的路途中,被始料未及的阵雨淋得浑身稀湿。
虽过了白露时节,但对于会稽来说,气候还是相当炎热,这正是蛇虫出没之季。
闲泽出身农家,这样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为安全起见,他放弃了留在于路途中发现的几处野屋和洞穴中停宿,而是索性将淋湿的上身褐衣脱下,系在腰间,然后精赤着上半身继续赶路。他捡拾油性植物重新制作了一支火炬,将其点亮后,火炬散发出的光热让他更觉舒适了些。
阁泽少时家中非常贫困,他为挣补家资以佣书为业。所谓佣书,也就是帮书贩或是要购书的人家抄书。在这个时代,除了王易这只时空小蝴蝶悄无声息在吴县和海盐培植起了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先进造纸业和印刷业外,其他地方根本还没有大规模地出现这两种产业甚至是成熟先进的技术。蔡伦以淡网、树皮制造的,“蔡侯纸。在历史上固然名气卓著,但它在它自己的时代却因常常质地粗烂,不易保存而往往遭到弃用,而按照历史正常的进程,良好的纸张在数百年后才会出现。至于印刷术则来得更晚,在二十一世纪仍旧保存着的印刷制品是标记为咸通九年,即公元馏年的《金刚经》,这本后被英国人掳去的制品出现在晚唐年代,且采用的是较原初的雕版印刷术制成的,由此可见一斑。
阁泽素喜读书,记忆力又非常惊人,他在为人佣书的时候,往往将书抄写一遍后就能背诵原文,长此以往,他在学习中打下了相当深厚的基础。而最终在历史上,他也成为了东吴的一代鸿儒。
王易执掌吴郡以来,先是整治豪强,除掉了吴县张氏、陆氏,间接重创了富春孙氏。后来据坊间的传闻,又是王易倾囊而授,将其所学赠予钱唐的贫民。钱唐县令骆秀蒙受王易的教诲熏陶,便以清泉村为基点,在全县传播植茶技术,使得钱唐的百姓生活安稳,收入提高。一时间钱唐城乡路不拾遗,颇有三代良善之风。
而王易活动频繁的吴县和海盐两县的商业也发展迅速,市井繁荣昌盛,走贾游商络绎不绝,景况空前地不同,这种卓越的变化的消息经流动的商贾带到其他州郡后,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会稽郡从地缘上看就是与吴郡齿唇相依的,所以吴会两地的人民有一种亲近感。阁泽首先便是由于这种亲近感,然后才是因为自己萌生了出仕的意愿才想着离开会稽的家乡的。他把近些时日来有关吴郡和王易的消息总括分析一番后,觉得或许投靠王易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次听说吕岱和李严的部队前来征讨山越,且已越界进入会稽郡内。阁泽的好奇心无比地浓重起来。他暗忖自己本欲投效王易,且先看看经他调教出来的兵将的素质如何。
阁泽听说过王易纵横中原的威名。王易南下长江,先斩张多,后驱严白虎的事迹他亦有所耳闻。目下他对王易的印象,乃是一个允文负,武、风华卓茂的国士。
国士欲治郡国,并不一定需要车发轫,甲出囊,兴许振臂一呼义士豪杰便云集响应,盗贼乱匪便闻声即走。这种人的军队,不到不得已时便不使用。一旦使用。那就必然像兵书上黄帝所说的:“以刑伐之,以德守之”。
但当他颇为艰难地拨开乱草,来到那谷坳西北缘的幽林时,前方被千万只火把映得亮如白昼的地域发生的一切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李严在吕岱对全军发出那冷酷的最后命令时,还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上下端详吕岱一番,发现他再色冷峻整肃,目眸闪亮却透映着寒光后,总算肯定了自己所闻确实不假。
李严看到众兵将们齐齐呐喊一声,紧接着就放平了兵器、加快了脚步,但仍然以严密有序的阵型逼向困居成一团的山越贼。战士们大声吼叫着,虽刀矛未接却兴奋得面红耳赤。这时李严终于释然,他意识到吕岱的本意并非是单纯的以戮杀为乐,而是要提振士气,让他们能够随他昌岱一路夺取整个会稽。
“当时在青州降服山贼时,定公便以奇计先声夺人,如今我还是输他一着。”李严瞥了一眼吕岱,心中滋味难述。
屠杀的声音起来了,三五个聚在一起的吴郡步军一般都是十分迅速地了结倒地呻吟的山越伤兵的性命。但一些武艺高强的山越兵还是有的。而且他们非常聪明:猫着腰,拼尽力气一蹬腿,他们便从四面八方集合在了一起,准备与眼前这些罩着两层厚甲,一手持盾,一手持刃的精悍战士死搏。
武安国看到这情况就对依旧围逼过去的兵士们大喊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不要了命的,你们还不闪开,叫我的马队冲过去!”
武安国连叫了几次,他身后的骑士们也焦躁不安地把刀背在肩甲上来回磨动,但那些困住残存山越兵的吴兵们双目尽赤,显然是想要冲过去肉搏。
武安国有些薄怒,他从围脖里找到骨哨,准备用哨声驱散这些不听长官指挥的兵士。正要吹响,却被吕岱阻拦住了。
吕岱很是平静地对武安国说:,“如此痛杀一番也好,一是叫这些原来很紧张的人能够把脑子里那根弦给舒展开,二是袍泽有了损伤,他们也知道以后在阵上厮杀,最好不要这样鲁莽行事。”
山越残兵们终于发动,他们的身形相当敏捷,一声炸响后,这些人仿佛就已扑至面前。
吴郡步军们扎实的基本功这时也凸显出来。前排的步兵向前急跨一步,半蹲马步,左手举出盾牌小右手将战刀运至适当的位置。而每名顶在最前面的步兵后头都有两名步兵支援:左翼一人以盾护住全身;右翼一人将盾横护在腰前,将刀高举过肩。
山越残兵的首次进攻都被吴郡步军的矩形盾牌阻挡,“杭”地一声响后,山越残兵们感到虎口发震,却还是迅速地将刀重又举起,准备发动二次进攻。
但这次吴郡步军先于他们反击。两名以盾护住前身的步兵大吼一声,迎面冲向那山越残兵,用力一推长盾,那山越兵多是一下就被仰面推倒,而他还来不及从泥泞中翻身而起,后至的另一兵便一刀砍下,结果了性命。
街头巷尾能,与品自敌十余人的汉子。若放到战场上来也常是没个奈何”吼这些山越兵身材瘦凭恃的无非就是脚步快、在密林和深涧里还能行动自如。在这样平阔的区域,他们对上强壮的吴郡步军,根本没有太大的生存机会。
但吕岱所料亦是不差,这一战下来,还是有十八个吴郡步军阵亡,另有四十三人重伤,一百二十七人轻伤。
最后仍有三百多个山越残兵围聚在一起。这些人早已吓的屎尿齐出,纷纷跪到在地求饶。
昌岱来自长江以北,这南方贼寇的口音他是听不太懂的,李严、袁敏和武安国也是这样,唯独凌操能够听出来这些人是在哀求吕岱和李严,希望吕、李二人能将他们收为部曲。
汉季的生产形式多以豪强庄园为单位。豪强那些半奴半民的附属,即是”部曲。”当然它也还有其他的叫法。从,“部曲。这个名字上也可以看出,豪强控制的这些附属乃是半农半兵性质的,毕竟“部。和,“曲”在春秋战国时曾被指代为军队。
“收或不收?”李严笑眯眯地问吕岱。在他看来,这可是壮大家业的不小资产。
昌岱神色一凛,凑过头来沉沉答道:“我早说过了,一个不留。”言毕挥了挥手,作出一个斩尽杀绝的意思。
当即就有二十名强悍的兵伍列队走出。从跪到在地的最前端拉出等量的人来,一脚踩在脊背将其按住后,一刀砍下去,脑袋就搬了家。
如此接二连三,杀得后来只剩下最后三个人。那三个人全身的肌肤都在战栗,仿佛整个身体都在痉李。
李严和其他将领都看得面色发白。李严苦笑一声:“定公至始至终都无招降之意。如此惨败之兵,收拾了结其实不费吹灰之力。”
昌岱微微笑道:,“征伐山越,就像芟草,芟草务尽,否则滋蔓无度,永留祸患此言一出,其余等将无不心神震动。
吕岱看到众将肃穆的表情,不由笑容更甚,“我说得恐怕严酷了一些。但除掉这些人,我是有另外考量的。一是为了不让溃散出去的残兵走漏我们的消息,毕竟我们要直捣山阴,谋夺会稽。二是先示威严,后示仁德,这才是文武之道。
今夜之战战耳,若不彰显勇往无前之必胜决心,万事毕休。”
眼见着三个兵士拉起那最后三个山越兵,刀子就要砍下去的时候,吕岱喊住了他们。
他打马上前,对那三个瘫软成烂泥的山越兵说:“我知道这里与中原一样,贼寇作乱随身都还带着家眷,这次出战,我没有看见老人妇女,那么你们的家眷必然未曾带来。你们现在领我们去你们的营寨,这样我可以饶你们全家不死
“小小人遵命一个年长一些的还能说出话来,另两个早已涕洒横流,不堪入目了。
昌岱领首,停歇片刻,待兵士们将战场大致清理譬如斩下敌首并作记录好后,吕岱拿着吴县硬纸制的簿子清点战果。
“杀敌五千三百七十六”。吕岱把簿子递给李严等人看。
李严却拒绝查看该簿,他瞥了一眼身旁那用黑幡罩住的露车,皱着眉头道:“斩首成车,何必在乎一些零头吕岱于是把簿子递给武安国等人观看,他们也拒绝查看,理由是对数字感冒。
吕岱收好薄子,又对已经被捆在一起的三个会稽残兵问:“适才让兵士清理战场,并没有发现你们的渠帅祖郎啊
“大人,他必然也在那车上了啊那年长的放声大哭,被镑住的手指着那几辆载满头颅的露车。
吕岱冷笑一声,也不再管祖郎是否真的被杀死。他吹响专为一军统帅特制的蜗壳形骨哨,号令全军继续前进。
阁泽看着那一辆辆载满人头的露车驶远,双目空洞无神。他全身僵硬,仿佛木头人一般。“呼”。
一阵猛烈的吹气声在耳畔响起,火把的火苗猛地摇晃了一下。
明泽骇得险些跌到,他拔出腰间的短刃,作出极为紧张的防备之状。
“秦皇当年剩鼻成车,却也不过如此吧!”
火苗噗噗地跳动着,脸色煞白的阁泽赫然发现面对面站着的是魏腾。
“那备车上是满载的头颅,鼻子和头颅能比么!”阁泽感觉自己被魏腾捉弄了,惊惧且又紧张的情绪使他扬高了音调。
魏腾嘿嘿笑起来,好似有些不以为然:“德润此言差矣。秦皇苛酷,道旁有五人聚而饮酒者就要斩首,可如今吕定公和李正方杀的乃是贼寇,你又何必这时候发起同情心来?”。
阁泽冷哼道:“少卿,职吏的目光和百姓的目光是有所不同的,这你可知道?”
魏腾笑道:“如果百姓知道一叶障目的道理,世上怎么又会有如此多的偷营芶且的职吏?”
“你”阁泽语塞,一口怒气险些就喘不上来了。
魏腾走上来拍了拍阁泽的肩膀,笑道:“德润,我想吕岱和李严可能是要先武后文吧,倘若你有余力,便与我去看看如何?”
阁泽正要问,“你怎么知道。时,来吕岱和李严的大军是继续往东进发了,而不是按照他原来想象的那样,讨尽这支山越贼兵后就折身返回吴郡。
“吕定公和李正方果然是有长远的谋划啊!”阁泽恍然大悟。事实一摆到战略的层面上思索,评价的尺度又变了。
“只是”阁泽支吾着,“吕定公和李正方的手段实在太狠,以他们的步军的威势,略施小惩便可尽降贼虏,何必杀得只剩下三人?。说这话的时候,阁泽还心有余悸地觉得仍有阵阵腥风扑在脸上。
魏腾微笑道:,“事有轻重缓急,要拿捏得十分准,你我两个旁观者非在事中,如何能说得清楚?。
“婆,”
“走吧,且与我一同去看看魏腾笑道”“你既折身来偷窥他们厮杀,想来时间也空闲得紧哪
阁泽被魏腾连拉带拽,最终是答应了与他一同去窥视吕岱和李严的步军究竟要有何作为。
第一印象和想象中截然相反,可虽是这样,阁泽的好奇心还是极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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