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尉张语被武安国锤击死后,南北两生吴郡步军齐齐及眺。愈发逼近这支会稽山阴兵。
南北两方的吴郡步军均以强弩强弓手列在阵前,而南面李严和吕岱这支步军又有武安国的马队在前阵来回驰骋,声威浩大。这山阴兵兵甲藏囊已久,已经养成了怯懦的脾性,这样真刀实枪的真仗势,他们也算是头次目见。但首次看见这样的兵威却是在自己被困逼之时,山阴兵的士气就直坠而下了。吴郡步军装束精悍,杀气腾腾。每名吴军士卒都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山阴兵大声呼喊:
“捉拿贼吏鼻平,胁从一概不问!”
都平蜷缩在小车车厢里噤若寒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面四角滚滚而下。这小车在军阵中蒙头乱撞,惹得本来就很惶恐的山阴兵侧目而视,瞳中射出异样的光彩。
蓦地都平感到车轱辘一震,紧接着车厢外就传来了咖呀惨叫的声音。
都平撩开布帘欲一探究竟,迎面却看见一截银刃劈了过来。
都平总归习练过拳脚,他侧身一滚,让过了这截银刃,而此时他全身几已被汗水浸湿。
“县尉,你!”都平目瞪口呆地发现要夺他性命的乃是山阴县尉,而县尉身后站着县令、县承以及数百名默然无声的山阴兵。
“太守大人,为大事计,还望成全我等!”山阴县尉由颈及面尽是透红。他瞳眸中射出冷酷的光线,嘴里说出的却是一番诚诚恳恳的话来。
都平震愕无久,那截冰冷的银刃重又迎了过来,但这次是县尉急不可耐地想要拿他性命来使全军渡过一时危机,故而手中的银刃乃是迅疾且笔直地刺过来的。鄱平只觉腹下一冷,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腹下涌遍全身,在那身躯一刹那间的震颤后,他感到无论是气力还是温度。都从自己的四肢百骸逃散。
山阴县尉当即斩下都平的头颅,随后杀死了都平的功曹从事,最后偕同县令、县承,带着都平的首级,骑马迎到吕岱和李严的军阵中。
山阴兵屏气凝神,这一刻他们全神聚焦于当前尚且能够为他们主事的三名吏长,期盼他们能够挽大厦于将倾,至少。得拯救他们的性命。
武安国见山阴县尉大声呼告,右手高高举着会稽太守都平的头颅,嘴角不禁浮起粲然笑意。他统领马队迎上去,将这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一路护送到李严和吕岱面前来。
山阴县尉仿佛自己做了一桩大功劳,他将都平的首级送到吕岱那里,见吕岱等人面带微笑的时候,只觉万事平安了。
但是吕岱和李严笑得奸险。武安国手持重锤在一旁心领神会,他呼唤山阴县尉的名字,待他诺诺转身来看时,却有一只铁黑色的重锤迎面砸来。
县尉的脑袋被砸了个。稀烂,铁锤与面部骨骼相击时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声响让山阴县令和县承当即屎尿齐出,便连哀声求饶也叫不出了,只能惊骇无比地盯着谈笑自若的吕岱和李严,唯恐这两员吴军将领命令武安国这尊黑煞也夺了他们的小命。
山阴兵眼见山阴县尉被一锤砸成稀巴烂,骇恐无比,遭遇如此凶悍的吴军,他们心中叫苦不达。有心眼的找到朋友,低声商议是不是等会儿趁机逃跑,保得小命要紧;无胆气的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昌岱和李严终究不是的毫无感情的枯枝朽木,他们示意武安国锤死山阴县尉,本来也就是装一装声势,为做后面的大事先起一个震慑的作用。
昌岱神色渐渐肃穆,他对那县令和县承说:“县尉以下弑上,不忠不义至极。我临阵斩之,尚且不算触犯律法。两位少卿适才见武校尉将贼吏就地正法,何以作出惊骇的表情来?。少顷,待县令与县承更是面如金纸,吕岱才脸色微霎小莞尔笑道:“故会稽太守都平乃应死之人,既已身故,那我也不好多所议论。待军情战报递发至睢,一切就由朝廷剖断吧。如今贼事已然平靖,二君不妨携山阴兵与我等一同入城?。
“如此甚好,甚好!”县令领着县承忙不迭地答道。两人瞥见县尉那血肉淋漓的死状,心有余戚。与县尉同僚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县令与县承自与他关系亲近,如今县尉便被这么一锤打死,他俩心里实在也郁结着悲愤之情。
然而山阴县令和县承领着残兵败将回城后,尚未来得及议定应付吴军的计划,局势的先机就被吕岱和李严等吴将全然抢占。
武安国与袁敏、凌操则率领千余人带着太守的印绶一路向东。他们诈开城门,然后入城夺权。
至于吕岱和李严则做得更绝,他们进入郡治所山阴县城后,首先就以太守的名义召集太守宾客门人,在廷府内聚集齐毕后,霍霍屠刀便开动起来,一时廷府之戮杀惨状不可熟睹。
山阴县城当即大乱,隐蔽在阁巷间的泼皮盗寇纷纷发作。吕岱和李严紧阖城门,率领精兵强将在坊间将这些作乱的刁民逐一杀死。并枭首曝尸于众。须知这伙所谓的泼皮无赖之中,尚夹杂着几个忿怨的特殊人士。这些人大多是都平昔日的门客部曲。但随着戟乱事态发展到后五日,在吕岱和李严有意松弛防御,行计之欲擒故纵之下,接连被查出有县令和县承蓄养的剑士参与谋反叛乱。
当即吕岱和李严收束步军,一鼓作气攻破县令和县承的宅邸。这县令和县承本来就是偷营芶且之辈,全无半分骨气,小小被撞破后,便涕细横流地伏倒在吕忧和李严的皮履前,敌办饶命。
“将这两个。忘恩悖乱之徒捉到市口,就地正法!”李严膛目怒道。
昌岱则对兵卒们命令道:“严守城池各门,允进禁出。道路上要戒严。不得有随意人等出现!,小
步军战士们朗声称诺,荷刀擐甲,转身结队而出。在那狭窄的庭院里,甲胄交鸣的金响几乎震耳欲聋。
昌岱其实不能下达这样的戒严令。在这个时代,唯有帝国之主,亦即皇帝有权颁布这样的命令,而且一般这命令还局限在京畿地区。吕岱并非不知自己已然逾制,但既要“克城以武”那必须要手段果决,容不得半分犹豫。
若是在寻常郡县,吕岱李严这支兵队如此折腾,掀起的风浪必定还要更大一些。但是会稽郡地处偏陲,人民多不识仁义礼信,此处民风刻悍,违禁犯法者也极多。而自几十年前几位治理郡县的贤士离去后,会稽郡本地的吏治每况愈下,山越贼一起,职吏们要么杜门闭世,逃避责任,要么与越贼沉崖一气,互同汪乱。所以久而久之。本地百姓对职吏的印象也相当不佳。
一举端除山阴县,“斗食之吏”以上的官吏,这本是犯了谋逆的大罪。但是除了亲友,都平等人竟无一二百姓声援。老百姓冷眼旁观而之前与都平等人有所结交的士子也觉得都平这些人素来情义寡薄,这次遭逢族灭大乱,他们没有理由和他们一同赴难,于是走的走,散的散。总之,局势没有崩溃,反而有回到其应该有的正常轨道的趋势一当然这是在吕岱和李严所持之选锋威逼之下。
武安国、袁敏和凌操的千余人的东进之路也相当顺利,接连诈开城池后,他们便冲入官衙拿人问罪,稍有不如意便施加重刑。这三员吴郡校尉在审讯时还集结坊间百姓围观,使得被捉拿的官吏在严刑及众目睽睽之下,有的着实吐露污行,有的骨头酥软,迫于围观百姓的悠悠之口和吴军兵威就忍气吞声,承认罪责小当然那些脾气执拗的则不会被吴军拉到大庭广众面前审讯,这些人大多吏治清廉,早就被吴军集中押解到山阴县城,一并留待吕岱和李严决定去留问题。
百姓本来对突然闯入的吴军掠骇莫名,而后听说本县官吏竟与山越有所勾结,当即舆情汹汹。而吴军将领竟还邀请他们前去观看审讯过程。
形式,或者说是程序,有时能够发挥绝妙的作用。英国在中世纪时有一句葳言:“我们需要正义,但正义需要用看得见的方式表现出来。”其实质乃是强调程序正义。这项原则在后世乃是法官律师们所放放追求的,在中古时期亦能发挥其用。当然,在野心勃勃抑或是阴险诡谪的人的操纵下,形式正义也可掩盖了实质正义,起到迷惑世人的假象。武安国、袁敏和凌操便是在这方面耍手段。他们搭起的这个草台法庭像模像样,丝毫不触犯汉律,但却好似是顺理成章地谋夺了本县的权力中枢,并一道收获了民心。
武安国三人颇近似赳赳武夫,凌操鄙气尤重,他们自不会想到程序正义云云的原则,但他们在商椎设计时,也联想到之前在青州时,受到过的王易这个在二十一世纪从事法律职业的穿越者的那些熏陶。耳濡目染,有些阴计阳谋实乃顺势推出,无须多虑。
三人只是在最初攻入上虞县时遇到了一些阻滞,到后来,会稽郡东部各县的百姓响应大军的呼唤,杀死吏长迎接王太守的吴军。
而到吴军进占山阴县城的第十日,李严轻率五百劲旅,以余暨长周洪为饵,诈开了余暨县城的城门,夺得了会稽西北重镇余暨县。
与吕岱和李严所料相差无几,即吴郡步军在十天左右的时间里就平定了会稽郡。
其实会稽郡南尚有几县,但那几县人口调零,经济贫困,且又处于群山峻岭、密林幽谷之中,若要继续向南征战,那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了,毕竟南面森林繁密异常,莽气丛生,而在这九月中下旬,那里依旧是酷热无比。吕岱和李严知道王易在不久后的北上豫州开封之前,还要征平丹杨郡,所以他们自然不会设险极南,拖累大部队。
十日后,五位吴郡校尉聚集到郡治所山阴县城。他们让部队维持现在所占领的会稽县城及乡村的秩序,吴郡校尉们还下发命令。通知会稽各地百姓暂缓征收本年的赋税在古代,赋税通常在六月份或十一月份征收,这是因这两个月份恰好是在作物丰收之后。一般而言,唐末代、肃二宗逐步推行“两税法”以前,各朝只是一年征收一次赋税。但在那些乱象纷纷的末世,譬如汉灵帝年间,横征暴敛就已是常态。中平二年岛,亦即去年,中常侍张让、赵忠就劝说灵帝对全国的耕地,每亩多征收十钱的田税,用以修建宫殿、铸造铜人。不久,灵帝又下诏各州、郡向朝廷进献木材及纹理可观的石料。就从征发木材一事而言,宦官们是到荆州和扬州的豫章郡和会稽郡验收的。而宦官们在采买时百般挑别,对认为不合格的木材,就强折贱卖,最后仅以本值的十分之一收购木材,这使得各郡格夫损耗极为惨重。
接夫们终究不能以伐木为生,因这只是他们的副业而已,况且先前入林伐木,他们还是受到了地方上的胥吏的催逼。他们仰赖活命的生计,惟摒耕一事,自然仍要操持。巳经耽搁了农事。现在又加重了租税。他们如何应口刊过来?所以吴郡校尉为平定局势而暂时推行的减敛赋税的举动,反而在民间起到了非常好的反响。
会稽郡北各县的吏长大抵都被吕岱等人清除一空,因此郡县里的许多事还需要由他们来暂时操持,故而,此项减免赋税的政令一经下达,实行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廷府中的职吏们在半个月以后,就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向吕岱和李严陈述积一些压在本县的,还尚未完成的重大事项。
当时吕岱、李严、袁敏三人正喝茶议事。职吏们战战兢兢地走进去时,袁敏正对吕岱和李严说道:,“眼下会稽普华所在的北部已被我们讨平,总检一下这将进一个月来的行止,我看我们也称得上主公“克城以武,戟乱以仁,的要求。现在我们手里控制着会稽郡北面的七个县。合计十一二万户,六十多万人口,但各地吏长均被诛戮殆尽,现在事务繁剧,且事无巨细都要我们亲自过问,长此以往,我们束缚其中到是小事,隐藏在暗中的乱贼趁机发作倒是大事。”
昌岱领首道:,“此言得之!会稽积贫已久,刁民甚多。现在经我们涤荡一净后,也是百事待举。现在主公正在吴郡大兴土木,我看主公应当分派一些人来会稽,接管我们这片残局。吴军尚未进军会稽郡南,那里除了还有三四个县未曾讨平外,还有一群在水上求生的越民,当初主公自辽地渔阳郡买马,还是靠这群越民运送到吴郡来的,这些越民也不可小觑
李严补充道:,“我们掌辖的这片地域。其实距吴郡南陲重镇是极近的。西面的余暨,与我们吴郡的钱唐隔河对峙,县城相距只有几十里。上虞北面和海盐县也就隔了近百里的海路,觅船从湾村扬帆起程。早上出发,傍晚就到了。”
李严所言不差。上虞县即在后世的绍兴市附近,而上虞东面的余姚、句章,又接近于后世的宁波市。须知在后世,淅江的宁波市和嘉兴市相隔杭州湾有一座跨海大桥,此桥长度为弥公里,折里,若从海路计算,从绍兴到嘉兴还要更近一些。
“嗯,重建废墟的丁壮、粮草、石材、器械,若由驻留湾村的兔船经海路运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上绕那么多远路,不仅一次运载货物不多,还有走漏风声的危险。我即刻在此拟信一封,让骑兵送至吴郡吕岱当即决定下来。
而那谨小慎微的职吏走入通报称有一大批材木文石还积压在会稽郡的府库里时,吕岱李严等人均极是惊讶。
袁敏素来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他笑问道:“怎么会稽郡的仓库里还会积存着这么多质量极高的建材?”自他领兵进会稽郡后,就觉得这里实在是个贫穷的地方。
那职吏老实答道:“这都是中平二年的时候,朝廷为了建宫室、铸铜人征集的。可是当时前来收验的常侍们眼光太高,他们挑三拣四,这就留了许多“不中用,的在府库里
吕岱三人面面相觑,当即决定随这职吏前去查探。职吏领着他们到城郊一处辟作物资中转站的土堡里,在这里,吕岱三人目瞪口呆,几乎叹为观止。
“如此之多的建材,就是在会稽郡再造一座南并宫,我看也足够了”。吕岱喃喃道。袁敏的神情相当惬意,他笑道:“真是宝器有幸得遇明主啊,若继续叫都平那帮家伙**,只怕要烂在这里。定公,你给主公写信的时候,可一定要把这里的东西写进去啊,或许主公也能用他们在这里做一番极大的事业出来!”
“那是自然。”吕岱的目光依然落在这些材木文石上。
正当他们沉溺在对会稍郡未来美好的期想时,那职夹却给他们泼了一头冷水。他小心翼翼地说:
“校尉,按照约定,到今年十一月份朝廷缴税的时候,常侍们还会到这里来点验材木文石
“什么!”吕岱三人大吃一惊。若朝廷的宦官要来涉足会稽的事务,那么眼下这副颠三到四的局面又怎能允许它入了宦官们的法眼?此事已非吕岱三人所能独自处理,唯有交代给王易了。
“此事却有十二分的难办李严叹息道。
“宦者来会稽,是从哪里经过的?”吕岱不像胥吏称呼太监为“常侍。”而是用了轻蔑一些的说法。
“这”那小吏显然为吕岱的强硬所震慑,言辞很是支吾“据说,嗯,是小人听说的,常侍们自中州东来后,先是下长江,然后直接到太湖,接着就到太湖南,乌程北的渡口下船,然后沿着钱唐、富春,直接从西北面进来
吕岱沉吟道:,“太湖最近水寇频发,乌程北面空坦一片,我怕早就被水寇给占了吧他说到后来几近自言自语,也正是因为他突然想到,王易大略正亲率一万吴军驻留在乌程,准备西向征讨盘踞在丹杨郡的贼寇了。他暗忖王易所要面对的,看来绝不仅止西面的黄巾贼和丹阳贼,还有北面的太湖水贼。
“若是一鼓作气,把贼患一并剪灭就好了吕岱颇为他的主公忧心。
“天下诣诣,阉宦们可不要把船倾覆在太湖里啊
袁敏比吕岱更为大胆,他哈哈大笑,直叫那小吏头皮发炸。,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凶叭,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