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璞,诬陷之事有大人为我等做主,你无需如此担忧!”
回到军帐之中,周琛越感觉气愤。莫名其妙遭人诬陷算计,失去了剿灭彭脱的各种封赏不说。另外一部人马,还需他自己征募。如果仔细一算的话,前后等于损失了两千人马!
“汉光,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常防不胜防。今日你我大胜,尚有人加害,他日落魄,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徐荣微微一怔,也深有感触,不禁恼怒道:“公璞,此事不用想。必然是赵忠那阉货,索贿不成,便暗中派人诬告、构陷你。他这是想加害于你!”
周琛正要回应徐荣,军帐开处,郭嘉走进来,却是满面欣喜道:“听闻二位官升一级,是否该庆贺庆贺?饮上几杯?”
郭嘉现在不过十五岁,虽然年少,但人的名树的影,再加上周琛这些日子对郭嘉的了解,现其智慧成熟觉不比他读史的那些老谋深算的人物差,听他如此说,知道必有深意,也不急着答话,目光自徐荣、郭嘉身上扫过,却是不由想到,这种麻烦时候,不正可以试探试探徐荣、郭嘉的品性,以及他们对他的立场么?
想到此处,周琛不由抚掌长叹道:“奉孝,怕是庆贺完毕,便需寻人为我收尸矣!”
徐荣、郭嘉面面相觑,一时颇觉莫名其妙。显然都不明白周琛忽然为何有此一叹。
周琛见二人这种表情,不禁故作恼怒道:“二位莫非以为我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么?”
“不敢,不敢……”郭嘉和徐荣见周琛如此认真,只好摆手表示不敢。
“奉孝、汉光,我知晓你二人心存疑惑。”周琛煞有介事般严肃道:“你们仔细想想?如今我得罪的是何人?十常侍两大脑之一,皇上呼之为‘阿母’的赵忠。倘若他回到宫中,在皇上身边谗言几句,我会有何后果,你们可曾想过?莫说我这小小的千石小官,就是食俸万石的三公,也照旧是下狱受刑,惨死黑牢啊!”
郭嘉听周琛说的严重,沉默不语,徐荣听此,却是颇为愤怒道:“没有证据他们凭什么抓人!”
“证据?何须什么证据?还有什么比天子宠信更好的证据么?奉孝、汉光不会真以为十常侍的那些政敌,都是作奸犯科而死的么?”周琛见引起二人重视,不由冷冷讽刺道。
“照公璞所说,那些人都是被诬陷残害而死?”郭嘉依然沉默不语,徐荣却是眉头微皱,语气疑惑道。
“汉光莫非认为陈蕃陈太傅、李固李校尉也会谋反么?”周琛再次冷冷道。
“陈太傅、李校尉天下表率,自然是冤枉的!”徐荣赶紧正色道:“但其他人也未必便无罪吧?”
“汉光,你若以为我所言不实,便问奉孝,看我所说有假么。陈太傅、李校尉,天下闻名,尚且为中涓诬陷残害,何况其他人?”周琛不禁苦叹道。
徐荣赶紧转向郭嘉,不料还未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郭嘉,便开口恨声道:“汉光不用问了。公璞所说确实属实。阉宦可恶,倘若不与其同流合污,便必遭其迫害。家师荀爽之兄,学友荀彧之父荀绲,忌惮宦官,便令荀彧娶中常侍唐衡女儿为妻,由此便可见一斑!”
徐荣听罢,顿时震惊莫名,颍阴荀氏乃豪门世族,族中屡出高官,尚且畏惧宦官如此。何况其他人?不禁看着周琛,气愤道:“公璞,阉宦如此猖狂,莫非我等便只能束手待缚么?
周琛见徐荣震怒,见郭嘉也似苦恼至极,长叹一声道:“昔日黄巾祸乱刚起,中常侍封谞、徐奉、王甫、侯览外通贼寇,皇上甚为动怒。遂将中涓召至寝宫,将北寺狱审问封谞、徐奉之笔录掷于地上,怒斥众中涓道:“寡人平素与尔等,共享荣华,视同一家,奉张常侍为阿父,赵常侍为阿母,何其亲近?尔等言党人篡政,朕听之,信之,党锢、诛杀党人。今党人忠心报国,举兵平叛。尔等反交通张角,谋夺朕之社稷。尔等却说说,天下可有与外人相通,谋害‘家人’财物之理么?尔等尽皆该诛!”
徐荣听罢大感吃惊,旋即又十分不解道:“有此等事?那为何十常侍等如今安然无恙?”
郭嘉听此却是不禁摇头叹气:“此事朝野皆知,汉光人在行伍,不观朝政,自然未察。皇上既视中涓为家人,焉有家人犯错,不使其改过自省,便行诛杀之理?十常侍哭求陛下,并捐出家产募兵剿贼,陛下遂原谅十常侍,依旧委以重任,留在身旁。不然如何会有赵忠做监军之理?”
徐荣听得瞠口结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勾结反贼,证据确凿,皇上尚肯原谅,可见皇帝对阉宦之亲近和信任。
郭嘉说完之后,深深看了周琛一眼,面上闪过一丝坚毅神色,却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周琛乃特种兵精英,观察力何等敏锐。郭嘉说话时的失望之色,神色微微变化。徐荣瞠口结舌,无奈痛心的表情,这些都被他收入眼中,知道时机成熟,周琛立即将话题一转,故作怅然道:“几日前行军千里,所过之处,十户六空,豫州天下第一繁华之州,数里之内,常常难见炊烟。此黄巾之祸,实为阉宦猖獗,蒙蔽圣聪,朝野失和,国祚衰亡之兆!”
“公璞慎言。”徐荣听周琛公然断言国家命运,浑身一凛,赶紧提醒道。
周琛正欲试探徐荣、郭嘉立场,当即禁不住高声道:“汉光兄七尺男儿,文武兼备,当顶天立地,怎能无是非之心,善恶之判?倘若不是天子失德,中涓阉竖,何能为祸天下?”
如果周琛前面说汉朝国祚不久是叛逆之言,那指斥天子失德便形同宣布不臣、反叛,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徐荣被周琛叱喝的面色赫红,却依旧沉着淡然道:“我等人臣岂能擅议君上?军人以保国安邦,奉上命为天职。朝堂之事,自有诸公秉事。阉宦恶行,自有重臣匡正,公璞如今管不了,也管不上,还是莫要自误,以免让人议论诬陷!”
周琛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却见徐荣沉着淡然,回答的有理有据,话中又多是对他维护、照顾之意,心中不禁满意至极。
如果徐荣方才不加劝谏,全盘认同周琛的话,周琛或许高兴徐荣对他的忠心,但难免就会失望。属下光有忠心,没有智慧,主上即便信任,还是不会放心的。毕竟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实在太多。只有处事有度,忠心智慧兼备的属下,主上才能放心让他去做些大事。
周琛心中高兴,对徐荣满意至极,不由故意为难道:“若如汉光所说,莫非是让我引颈待死,或者屈服阉宦么?”
“公璞,这……”徐荣这下却不知如何说了。让主上引颈待死,岂是属下之所为?劝主上与小人奸宦同流合污,则更非属下之所为。当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禁一时为之语结。
周琛见此,心中愈喜,认真看着郭嘉和徐荣道:“倘若他日我为生存,或是富贵,屈服于阉宦,奉孝、汉光将如何视我?”
郭嘉似乎早已明白周琛有此一问,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徐荣却是微微思索,郑重道:“徐荣既已追随公璞,必不叛离而去。倘若公璞有难言之隐,徐荣自能理解。倘若真与小人为伍,徐荣先劝公璞改之,若三谏不改,荣必先戮公璞,而后自裁以谢天下。”
周琛听徐荣所言句句如铁,认真至极,心中惊奇的同时,不禁愈对其敬佩,禁不住肃然而立道:“能得汉光如此良材,周琛必不使你明珠蒙尘!至于阉宦竖人,周某从未放在心上!”
徐荣听此,欣慰至极,不禁振声道:“公璞年少奇才,阎参军以为贤则朝廷之福,奸则朝廷之祸。徐荣深以为是,方追随公璞,以求成全公璞,成全自己。”
“阎参军?中军参军阎忠?”周琛未料到还有这个内幕,忍不住惊讶反问。中军幕府参军,等同后世的参谋长。虽然也称参军,阶位却不低。
“阎参军乃皇甫将军心腹、臂膀,计略过人,尤以见识群受将军所重。公璞当尊称之。”徐荣当即提醒周琛。
“合当如此。合当如此。”周琛赶紧正色应道,以免落个不敬贤长之名,心中却是对阎忠愈上心了。他初次面见皇甫嵩时,便现阎忠行事颇不寻常,心中甚为忌惮。现对方对他没有恶意后,便未在注意阎忠。此刻听徐荣提起,不由想起阎忠的一些事情来。
史载皇甫嵩平定黄巾后,名动四海,朝野敬仰,军中威信如日中天,大军在手,阎忠劝其政变,皇甫嵩不从。因此离开皇甫嵩,后来韩遂、马腾作乱,抓住阎忠,想拥他为主,阎忠不从,最后郁郁而终。
光凭这两件事情,就可以知晓阎忠的见识了。如果不是看清天下大势,汉朝将亡的命运,怎么会向皇甫嵩那般建议?如果不是看清韩遂、马腾等人不能成事,他只是一个傀儡,又怎么会拒绝他们?
“阎忠此人绝对是个具有前战略眼光的奇才,三国时代这样被埋没的人才,还不知有多少。”周琛心中暗忖,旋即叹道:“阎参军奇人也。奉孝以为是否?”
郭嘉听周琛如此问他,不禁微微一笑,对方自然不是在问他阎忠如何,而是问他阎忠的评判如何?当下正色道:“倘若再过五年,郭嘉成年,或许可以回答公璞。”
“只要是奉孝,莫说五年,便是一生,周琛也愿等候!”周琛知晓郭嘉还在考虑,立即表明他对郭嘉的敬重和诚挚。
“谢过公璞。”郭嘉刚回答一句,便在这时,却听帐外突然一声厉喝:“宵小竟敢窃听,找死尔!”
声音未落,周琛亲卫队队长典韦,已经拎着一个瘦小精悍的士兵,报告一声走进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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