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修在香港跟英国佬打得火热的时候,市舶司提举姚生文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给进入澳门港口的外藩船只进行征税。征税是市舶司的头等大事,这也是自己的职责。虽然国朝初期,市舶司主要是为迎接贡使的,但现在贡使几年不来,而在高建修的强势主导下,市舶司已经成为广东海关征税的主要部门。
从五月下旬开始,就有船只6续进入澳门,市舶司也开始准备征税。由于去年高建修的出色表现,市舶司一举征税二十余万,上缴国库二十万整。姚生文作为圣上亲自任命的提举,是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当吏部尚书给自己官印的时候,可是交代自己一定要多征税,最起码不能比没有功名的高建修征的少。
虽然现在市舶司提举是个肥差,但是姚生文还是有很大的压力。毕竟作为自己是因为会看帐做帐才被挑中得到这个肥差的,本来按照自己的想法,第一年还是让高建修负责日常事务,自己在旁边监督就行了,等第二年自己完全熟悉了具体事务后,再把高建修排挤出去。可是这个高建修竟然是个有魄力的汉子,借口是朝廷军官要常驻香港岛,给自己撂挑子,留下一个市舶司空壳给自己。想想自己还是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的,他舍弃了市舶司主管大权,那就代表明每年要舍弃数万两甚至十多万两银子,确实有魄力,要是自己就舍不得。
虽然高建修撂挑子了,但姚生文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自己了解到,在去年以来,市舶司的大小事务并不是由高建修具体操作,他只是负责制定政策、把握方向。市舶司的具体事务还是由吏目陈海涛亲自主持,虽然统管衙役的林虎被高建修带走,但是只要陈海涛还在,市舶司就可以正常运行。
陈海涛,应该算是高建修的亲信了,毕竟是高建修把他从一个小小的通事提拔为市舶司的二把手,当上了官,吃上了朝廷俸禄,这是多少吏员梦寐以求的。要我是陈海涛,也会对高建修惟命是从、感恩戴德的。按理说,陈海涛是不会投靠于我姚生文的,但是高建修千算万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官场不论恩情。虽然是你把陈海涛带入了官场,给他荣耀,但我姚生文可以把他的地位再进一步,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到时候他还是在市舶司无实权的高建修的亲信了吗?毕竟,你高建修现在从市舶司抽身,现在市舶司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只有我这个正提举才是陈海涛的直接上司。
“提举大人,市舶司的衙役们都准备好了,除了留守广州以及一些要害地方,共有衙役一百零八名可供大人支配,咱们现在就出吗?”陈海涛准备完毕,来向姚生文汇报。
“好,老陈你办事,我放心。咱们现在就乘船,顺流而下澳门,明天上午就可到达澳门,可以去收税了。这次我亲自带队去澳门,你也不要留守广州了,跟我一起去。我是新手,还需要你的帮助。”姚生文满意的说道。
“那咱们是用哪艘船,哨船还是海船?用几艘?”陈海涛问道。
“哨船太小,就用一艘两百料的海船吧。要说高大人也真是尽职啊,为市舶司订做了五艘海船来缉私。可惜现在咱们还没有足够的船夫还驾驶这海船。老陈啊,招募水手的事情你也要加快,不然这五艘海船没人用,太可惜了。好了,你去召集人手,现在就出。”姚生文突然感慨道。
“是,下官这就去。”陈海涛答应道。
这天下午,广东市舶司为之一空,姚提举带着一干精兵强将往澳门去了。在路上,姚生文对陈海涛嘘寒问暖,从老陈家有几口人,儿子可读书参加科考了、女儿订了人家没有,一一不放过,末了,还暗示如果今年如果征税顺利,自己可能向朝廷保荐老陈升官。毕竟按照永乐时候的定例,市舶司还有一个副提举的职位的。老姚一番作秀,把陈海涛感动得一塌糊涂,只差一点,眼泪鼻涕就要一起流下来了。
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巳时,一条两百料的海船终于开进了澳门港口了。姚生文让余龙赶快上岸去通知守澳官脱继光,让他派人来协助市舶司征税。虽然知道余龙是高建修招来的,但姚生文还是没有撤换掉他,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信得过的能镇服市舶司衙役的大将之才,不得不用衙役们中的头领余龙。不过,姚生文自恃不必高建修差,高建修能给余龙什么好处,自己也能给,余龙也一定能收归己用。
“大人,不好了,脱继光不在,他衙门里的人说他已经去跟香山知县顾大人去征税了。大人,咱们还是晚了一步。”余龙气喘吁吁的跑出来报信。
“什么?那只从北大年来的船只,不才前天才到澳门的吗?香山县的人如何这么快就动手了?”姚生文怒道。按照常理,每年第一艘外藩船只进港,一般要休息几天后才会被征税,因为各方要准备一下。可是今年,有人竟然不顾惯例,比自己还要抢先。
一个小小的香山知县,七品芝麻官,也胆敢跟我抢?姚生文怒火中烧,马上就要爆的时候,忽然看到陈海涛和余龙还在等自己的指示,就清醒了不少。镇静,一定要镇静,自己第一炮一定要打响,不然以后这市舶司没有人能听自己的了,高建修的如意算盘也就成功了。只要自己这次征税搞砸了,高建修马上就会回到市舶司复辟,自己从此就在市舶司成为边缘人。
“老陈,香山知县给进澳船只征税,以前是有惯例,对吧?”姚生文再次确认问道。
“是的,从万历初年澳门开埠开始,香山知县就派衙役征税。不过在万历年间,由于市舶司太监处于强势,香山县也只是派出衙役协助市舶司征税。后来万历四十年,朝廷裁撤镇守太监,市舶司一蹶不振,进出澳门的外藩船只的征税大权就落到了香山县和海道衙门手里。”陈海涛毕竟是市舶司里的老人了,对这些事情非常清楚。
“那去年的收税大权不是被高大人给夺回来吗?”姚生文现在对高建修有个更直观的认识,要夺回市舶司的征税在主导权,的确不容易啊。现在自己晚来一个时辰,征税的主导权就被香山县占了先机。
“是的,去年高大人为了从海道衙门以及香山县那里把征税大权抢过来,差点生了一场大战。”陈海涛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然后陈海涛在姚生文和余龙的要求下,描述了那天高建修是怎么包围海道衙门、香山县衙门以及脱继光的下属,逼迫他们让步,重夺对暹罗船只的征税大权的。
果然是个狠角色,不愧是当武官的。姚生文现在是后退无路,不得不去面对香山县知县衙役,一定要把这收税大权给重新夺回来,不然这个市舶司提举白当了,自己自己厚着脸皮干满三年任期,朝廷和圣上也不会答应的。市舶司不能给国库上缴赋税,那还要他干什么。
“现在那北大年的大货船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是在哪里收税的?”姚生文急问道。
“在内港呢。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干?”
“升帆,把船开过来。余龙,现在就看你的了。早就听说余队长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还略通兵法。现在本官命令你,带着众衙役全副武装,把香山县的衙役们给我赶走,既然现在市舶司已经走上正轨了,哪容得他一个小小县令猖狂。我宣布,本次参加行动的衙役,每人赏银一两。若此役表现上佳,月钱增加到七钱。”姚生文能得到这个肥差,自然不是重赏之下自有勇夫的道理。
余龙大喜,虽然自己觉得还是高建修的心腹,高大人在临走前还特意交代自己在市舶司不可表面忤逆提举大人,但是如果能得到姚提举的重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还可以多一个选择嘛。最起码现在带来的衙役,基本都是自己以前打渔时候的弟兄,能让他们每月多一钱银子的月饷,也是功德一件。
还有,余龙本性好斗,自然希望自己的上司不是个软蛋。当初要投靠高建修,就是被他的无所畏惧所折服。想当初高建修被大盗柯殿以及潘志恒追杀,还抽空收复了自己。现在,这个姚提举,可是正宗的读书人,也有跟香山县衙役硬拼的胆色,光这份胆气,也不是不值得投靠。
当然,文人都有空谈瞎指挥的毛病,这个姚提举有多大能耐,还得观察观察,先看看他怎么跟香山县怎么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