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弯弦月泠泠然,寒风轻吹,万籁寂无声。
马蹄声踏破霜夜宁静,一匹骏马披星戴月,疾驰至惜园,马上之人丢下披风,睡眼朦胧、疲惫之极的丫鬟连忙为他打开了房门。
凤绝早已是等得焦心不耐,一见来人,顿时松了口气,道:“萧楚,你终于来了。”
箫楚已是在官道上疾行半夜,寒雾令他的眉间略显银白,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只见素颜白衣,一弯柳眉,说不上来有多美,却有一种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清新朦胧之意,令人过目不忘。白皙的肌肤,宛若梨花绽雪。他挑眉问道:“你的王妃?”
凤绝点点头,道:“恩,昏迷了已有两日。有些水平的太医都来看过了,都说是中毒,却也都素手无策。所以,只能劳烦你跑一趟了。”
有丫鬟赶忙端来了皮蛋圆凳。萧楚撩袍坐下,轻轻挽起清幽的衣袖,捞至手肘之上,露出里边薄如蝉翼的一层鲛纱里衬,隐隐可见赛雪柔滑的肌肤凝如羊脂玉。
三指覆上脉息,感受着那一沉一浮,他凝神听起来。
茜窗下翠色枫影沉沉,有夜风肆意穿行而过,满园枫树被风携过,轻触声如雨点落下。
渐渐屋中静寂,只余沙漏声,隐隐若若。凤绝亦是屏住呼吸,英挺的剑眉凝成结,薄唇紧抿。
少刻,萧楚抽回手,望向凤绝一脸僵硬,突然“扑哧”一笑,又瞟了一眼清幽,打趣道:“你很紧张她么?”
凤绝脸色一沉,冷哼道:“紧张她?我是害怕她不明不白的死在我的府中,又是中毒。届时东宸国那边不好交代,凤翔那小子难免要呱噪。”
箫楚愣了一下,复又泛起一抹微笑,道:“看来,我辛苦跑这一趟,竟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这责任重于泰山呵。”
凤绝见他竟还是有心思说笑,想必清幽的毒有救,不觉松了一口气。蹙眉更深,他微恼道:“你治病便治病,哪那么多废话l给她把这毒给解了。”
箫楚缓缓起身,将袖子抚平整,摇了摇头道:“她的毒,我解不了。”
“解不了?!”凤绝一听,几乎瞠目结舌,惊道:“还有神医解不了的毒么?那你还这么一副悠闲状?”
萧楚哼了一声,寒声道:“是病,就能医治。如果是蛊毒,便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开了。果然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中的应当是三月蛊。每隔三个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否然,将会痛如烈焰焚身,整整持续七日,然后头发会慢慢变白,肌肤起皱,再全身一点点的萎缩,直至呼吸衰竭,窒息而死。这种蛊毒非常厉害。只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她的体内似乎不止一种毒素,这蛊毒本不应当这么快发作,可能是几种毒交错,令它提早发作。”
三月蛊,如此邪毒……
凤绝倒吸一口凉气,望了望躺在床上清丽惨白的人儿,脸上渐渐透出一股森寒之意,宝石般的眼眸似燃起幽幽火焰。下手之人,手段当真是残忍之极。
萧楚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白玉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塞入清幽口中,背身吩咐道:“绝,这枚药丸可以暂时控制住她的毒发,延缓下次发作。但是治表不治本,你必须眷找到下蛊之人。”说罢,他正准备将瓷瓶收回袖中,却突然大声叫起来,“喂……你做什么!”
箫楚眼睁睁地看着凤绝将他的瓷瓶抢走,还大刺刺地放入怀中,惊诧道:“你这是做什么?!”
凤绝面无表情,“你是神医,要药有何用?放我这备用便是了。”
箫楚哭丧着脸,嘴角微微抽搐,抱怨道:“这可是凝香丸,十年才能制得此一瓶……”
凤绝也不理他,复又坐回床边,望着那仍是昏迷中的清幽,皱眉问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箫楚垂头丧气,不满的哼着,“快了。”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赶忙凑至凤绝耳边,压低声音道:“绝,方才我探得她武功内力深厚。恐怕天下武功能出其上者,不超过五人。如此绝世武功,也不知轩辕无邪打的是什么主意。”
凤绝一双睿眸炯炯有神地盯着清幽,将她鬓边一绺长发慢慢缠于修长的手指间,渐渐眸光冰冷如剑,夹杂着莫名的情愫,“我知道,不过,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箫楚微微蹙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绝,你还是小心些。别忘了你曾经吃过的亏。”
凤绝不语,修长的手已是慢慢游移至她纤弱的颈间,她睡着的样子,少了平日的那分冷意淡漠,没有那浑身的尖刺,真是好看。若丁香凝露,宝石流霞,他从未发现,她竟也能美到如此这般地步。
纤细的喉咙,深深皱眉,他的手,正逐渐的加大力量,收紧。他的眸中夹杂着一分狂躁,只要再用力,便能拧断她的喉咙,睡着时候的她,如此脆弱……
陡然松开了手,他的神色恢复平静。
睡梦中的她,一直皱紧了眉头。他想伸手去抚平,却发觉她已是愈蹙愈紧。
“若离……”突然,清幽叮咛出声,神情益发痛苦起来,又是反复呢喃道:“若离……”
凤绝听得真真切切,心头微微一震。
轩辕若离,是她的亲弟弟,如今东宸国的傀儡皇帝,听说重病无治,正陷入昏迷之中。看来,她很是惦念着自己的弟弟。
伸出一手,他轻轻拂过她苍白的红唇,美好的弧度,柔软的触感,令人想一亲芳泽。看着她此时的表情,益发纠结,似是沉浸入无边的苦痛之中。
那一刻,他很好奇。
白清幽,你究竟,梦见什么了呢?
*
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她的眉心,冰冷而又坚硬。是谁的笑容如此邪恶冰冷?是谁的声音,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
“清幽,我不想你死。我听过一种方法,据说将子弹从前额至后脑斜射过去,人不会死,可是会变成痴呆,我突然很想在你身上试试。”
“我只要你这张脸,还有这具身体,供我享用就够了!”
邪恶的手指,正在扣向扳机……
“啊!”随着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划破惜园宁静的上空。
白清幽倏地坐直起身,惊出一身冷汗。
她错愕片刻。眼前一张楠木刻金丝琉璃屏风,秋水色的帐幔几乎垂落至地。海棠春水花纹的被褥,绣工精湛。如此熟悉,是她的房间。
身边的人,似牢牢握着她的手,侧目望去,竟是凤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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