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云雾的裂缝中绽放出来，笼罩了整个大地。为雨后的万物镀上了一层金黄。

妖娆的都市也因为一夜的休憩，沉浸之后再次魅惑地展示在人前。

远离市区的新机场修在一条宛如缎带的高速路尽头。

即便只是清晨，此时的机场大厅已是一片人声鼎沸。

偌大的横幅从头拉到尾，横跨了整个大堂，想不注意也难。

“现在国内流行这个明星！”乔伊满面迷惑，声音里还有一些刚睡醒的慵懒，呢喃一句，抬头，数张大小不同，内容却相似的海报或挂，或贴，充斥了整个机场大厅。

她的中文说得倍儿流，认字却不行，并没有看懂下面那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是机场欢迎你的标识，那个男人是这座城市的市长！”

“市长？”乔伊打着哈欠的动作一顿，惊愕地看我“不会吧，他那么年轻？”

“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很多地方的省长都是四十来岁！市长，三十多岁也不奇怪吧！”

乔伊懵懂地点头，半响抬头又看了一眼，说“不过，他长得真帅!”外国人就是直接，丝毫没有半点羞涩，眼中溢满了赞赏。

我抬头，的确是美男子一枚，只是脸色太白，整个人看起来略显阴柔。

端正照片的下方，浓黑色巨大楷体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蔺奕祁……

在酒店CHINKIN以后，乔伊就嚷着要去四处参观参观。我提醒她我们的行程安排，如果不是因为这单CASS的委托人临时在国内出了事，约定在明天面谈。我们决计不会来此一遭，回Y市从来不在计划中。

我们更没有时间停留。

乔伊明眉皓目暗下去，埋怨地瞪我一眼，喃喃“SHERRY,你很无趣也，LINKE现在又不在你身边，我们今晚去放松放松？”说完，一双八爪手攀上来，开始发挥她的一大特长。

“我很累也，就让我喘口气吧！”她可怜兮兮地说，脸上的神情让人心疼，就算她下一秒再挤出几滴泪来我也不会奇怪。

如果说巧舌如簧是她的优点，那么装可怜肯定就是她的本能了。

我无奈，谁又能想到，这个看似吊儿郎当，没事就爱嚷着无趣，要舒展人生的家伙竟是波士顿最炙手可热的铁嘴律师。

哪怕是我，就算已经无数次见过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能力，看着现在的她也只能摇头兴叹。

更了解，这个家伙的祈求根本就是一种警告，如果不答应，结果只会是她趁你不注意溜走，然后让你去收拾一堆烂摊子。

她在审判庭上的能力几乎和她闯祸的本事成正比。

于是我妥协，“十二点以前回来，明天面谈后我们还要坐中午的飞机回国！”

“Noproblem.”她喜上眉梢，晶亮的眼中印出一张无奈的脸。

早知道她法庭之外的这些‘本事’，我当初又怎么能傻到自动去申请做她的助理呢？

而一个小时后，当我们闲逛在那似曾熟悉却陌生的街头，我不得不感叹，原来，时间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连一座城也可以。

我一向知道乔伊私底下玩得很疯，可是当她试图询问我这里哪有消遣的地方时，我怔忪地愣了愣。

眸色暗了暗，半响说了一声“不清楚！”

她老大不高兴，“亏你还是Y市人咧！”

偏偏这个时候，乔伊将她超群的记忆力发挥地淋漓尽致。我的资料，似乎是一年前应聘的时候给她看过。她竟记得。

我哑口无言。

“算了，我知道怎么办？”她凉凉地摆摆手，却是神秘兮兮地对我笑，笑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十分钟后，我为她的办法感到汗颜，她问的是出租车司机。

而又一个十分钟后，司机直接将我们拉到‘TOP’的门口，偌大的招牌，光是一个入口，已经比四年前不止大了一倍有余。

同样的，还是那些醉生梦死的身影穿梭其间。

我看到乔伊的脸上开始慢慢地浮起一丝丝的亢奋，似乎很满意，大方地给了司机小费，拉着我直接就要进入。

我却是迟疑，睨着乔伊困惑的脸，想着之前为她收拾的烂摊子，片刻，却是认命地跟着她沿着阶梯直下。

这是一个朝下的设计，每层阶梯上都铺着仿钻，四周更是采用统一的镜面设计，昏暗的光夹杂着彩灯的耀眼投射过来，在周围的镜面映射出无数个自己。

晃了眼。

身边，乔伊却是一副找到‘老巢’的感觉，显然被这个入口惊艳到了。

我已经不想再追究还有多少惊喜在后面，我现在最想的就是马上离开。因为，心开始在踏上这一刻就变得慌乱，似乎，有什么我一直逃避并以为已经摆脱的东西开始回笼，在一片静谧中喷涌而来。

我看不到，却再清晰不过的感觉到。

心里的恐慌就是警告。

而我预感果然没错，就在走廊的尽头，几抹纠葛的身影前呼后拥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为首的人，那张脸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人心乱如麻。

头顶的光晃了眼，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如遭电击地定在那里。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濛。耳边，恍如隔世的响起一声声袅袅的呼喊

“顾言……顾言……”

亮的让人发汗的灯光下，聚光灯的温暖此时此刻丝毫温暖不了我。

除了呆滞地站在原地，我甚至忘记了要回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他一身暗色的风衣，颈口白色的领子，鹤立鸡群地站在前方，额前的刘海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明朗了很多，偶尔侧头和人低语，转过来，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漆黑沉静的眼看过来……

我的心一揪，却是同时，背后跟上一群人，嘻嘻闹闹地挤进我和乔伊中间，走廊很宽，足够让三拨人并肩错身而过，而我，低垂的头，隔着一个人的肩膀只来得及闻到那熟悉的麝香味绕上鼻尖，却是瞬间，消失无踪。

我甚至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说了一句“那还真是不错！”话音绕过耳际，悠扬地飘向半空。

“看到黑风衣那人了吗？”直到我看清面前乔伊兴奋的脸。晶亮的眼睨着我。

转头，只来得及看到那群人渐渐消失在阶梯尽头。

语音绕了满室。

我的心沉寂下去。

耳边，乔伊还在说“这个地方帅哥也太多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