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都了解性情,是以二皇子这样说,陈岳林倒也不恼。因为知道他并无别的意思。
过刚赶到廊下的杜婉就觉得心里不舒坦,说到底还是连驰那个老混蛋出了名的龌龊,倒让人戳她家夫君的脊梁。
“怎未见杜氏?”二皇子抬眸四望。
陈岳林笑道,“她才刚乏累了,我让她先休息。”
“想不到你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有朝一日也学会疼老婆了!”二皇子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却听温柔的女声轻唤:“阿昭。”
婢子自两侧撩起珠帘,二皇子回眸凝目,只见灯光摇曳下走进一窈窕少女,长发梳了简单的随云髻,除了一根玉簪外别无饰物,穿着也是家常半新不旧的蜜合色锦绣褙子,可她含笑而来,眼波流转间便已艳光四射,令人不忍移目。
二皇子心中便升起一种感觉:难怪!
难怪连驰那老色鬼会按讷不住。
待她靠近,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的花香便萦绕弊端,不是任何一种胭脂香味,倒似是少女特有的幽香。
二皇子如此儒雅端荣之人都不免暗暗吸了口气。
“阿昭。”杜婉微笑,觉得他家世子爷这会子没有露出狰狞沉思的神色,竟好看了许多,其实只要他不露出那般阴郁的神色,即便如今消瘦的脱了相,轮廓也是十分漂亮的。
杜婉望着他的眼神便充满了莹莹欲碎的波光。
陈岳林被看的心头一跳,红着脸别开眼,干咳了一声道:“这是二皇子。”对上二皇子揶揄的眼神,越加不自在了:“二皇子,这是内子杜氏。”
“二皇子安好。”杜婉转向一旁身着华服头戴金冠的青年屈膝行礼。
二皇子生的健瘦儒雅,杜婉禁不住想,若是她家阿昭将来身子好了,或许会是个不输给二皇子风仪的青年。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二皇子微笑抬手,对杜婉十分温和的道:“今日之事你受惊了。”
杜婉摇头笑道:“二皇子言重了。并算不得惊吓。”
见她果真并未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初次见他也是神色如常,既不惊惧也不谄媚,二皇子不免暗中点头,拍了拍陈岳林肩头:“聿策,你是有福之人,将来必定会苦尽甘来的。”
陈岳林自然知道二皇子对杜婉有了很高的评价,心中不免也觉与有荣焉:“承您吉言。”随手拉过杜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畔。
在二皇子面前,妇人能有站在一旁随时应答两句的份儿都已不易,陈岳林竟让她入座。杜婉虽也知道这样逾越了规矩,但她知道陈岳林头脑不简单,行事自有分寸,她既然拿不准就只需要听话即可。
示意她并未表现出任何惊慌神色,而是礼貌的对二皇子颔首微笑后便垂眸安静的做个摆设。
二皇子将一切看在眼中,禁不住笑了:“母妃刚还说起没见过你媳妇,想找一日风和日丽你又舒坦的日子,让你带着媳妇入宫去给她看看。”
“既然贵妃娘娘吩咐,聿策自然不敢推辞。只是……”陈岳林犹豫道:“府中的事,贵妃娘娘是否已经知晓?”
二皇子点头,“你也知道母妃将你视若己出,你的事必定是要第一时间知道的。”
杜婉觉得二皇子这人说话很取巧。譬如方才这一句,就可以理解为因为贵妃先知道他才告诉,也可以理解为他没有告诉贵妃,而是贵妃自己的人得知的。
陈岳林给二皇子送信是托了蒋永明的手,他们自然有一套联系的办法是旁人不知道的,而贵妃却知道。难道说,二皇子身边儿还都安插着贵妃的眼线,且二皇子和陈岳林都知道?
杜婉摇了摇头,只觉宫闱之中的事,着实不是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能够说得准的。
不过陈岳林却是出乎她意料的。原以为他身子那样孱弱,怕是会养成暴戾自闭的性子,谁知他除了心思太重导致表情阴郁显得狰狞之外,却是交友广泛,有蒋永明和风毅那样的结拜兄弟,就是与二皇子之间也相处的极为亲密融洽。
倘若他是一个身子健康的人,单凭才华如今或许也会有一番作为,而不是只能缠绵病榻,悄悄地经营个聚贤阁而已。
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杜婉就觉得为他心疼。
陈岳林被人如此盯着看也着实是头一遭,虽与二皇子依旧笑谈自如,心下却已难耐,只想捂着小丫头的双眼,告诉她往后除了他在不可这样看着别的男人。她根本不知自己有多大的魅丽,不需多言语,只需一眼就可叫人砰然。
二皇子小坐了片刻便要告辞,陈岳林与杜婉自然将人送到门前,望着灯下的一对新婚夫妇,二皇子忽然心生羡慕。
他如今尚未成婚,府中只有三名貌美如花的姬妾,原也以为三人都是花朵一样的容貌,如今见了杜婉,却觉那些比起来都是庸脂俗粉了。况且杜婉对待陈岳林如此病弱的人尚且能够一心一意,品性自不必说。不知道他将来能否迎得这般的如花美眷。
“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我会去与母妃自会说明今日之事,你好生养着身子。”
陈岳林与杜婉行了礼:“多谢二皇子。”
二人将之送至于沁园侧门,陈岳林笑道:“我才刚吩咐人,将沁园的正门锁了。刚好侧门出去经过个小花园子就是通往府外的侧门,沁园正巧能形成个独立的院落,往后二皇子若来,若是懒得理会旁人,大可以走此门。虽不是正门,却可以直达沁园。”
杜婉惊愕,哪有叫皇子走侧门的。
二皇子却微笑着点头:“如此甚好,难为你想的周到。如此一来也叫他们清楚清楚,我来侯府不是为了见他们,而是为了见你。”说着还拍了一下陈岳林肩头。
“多谢二皇子抬爱。”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二皇子笑着吩咐随行的内侍去前头将马车引到侧门,又与陈岳林道了别,就直接乘车离开了。
“想不到你与二皇子关系竟如此亲密。”回了卧房,杜婉服侍陈岳林宽衣,又倒了杯温水给他。
陈岳林自然知道那水是她的一片心意,难免多喝了两杯,这才笑道:“虽然君臣有别,可我与二皇子的确是相熟。”
……
二人有说有笑时,等在正门处的连驰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陈岳彬见连驰脸上涨的通红,犹豫一下才劝解道:“父亲不要动气,想来是二皇子有急事要去办,是以就近走了侧门也未可知。”
“放屁!”连驰拂袖甩开陈岳彬搀扶过来的手,指着沁园方向骂道:“我看是那个狗杂种不知在二皇子面前加减了我多少言语,二皇子才受了挑拨那么走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万贵妃耳中,在由他们一番加油添醋,我那形象还有个好?”
陈岳彬无奈,暗道您的形象本来也就不大好了。
到现在陈岳彬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只是连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焦急的将幕僚都叫了去商议。
从前有事父亲都会与他商议的,这一次却不叫他,是以陈岳彬才主动前来相询,想不到到了书房,幕僚已经散了,连驰就直接到大门前来恭敬的候着二皇子出来。
二皇子却理也没理他们,直接吩咐内侍来取车回去了。
他们空等了一场。
空等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这一巴掌却等同于当众重重的扇在连驰脸上。
陈岳彬不仅纳了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二皇子如此落他们的体面。
难道与方才连驰在郊外遇上盗匪的事有关?
一夜无话,次日请晨外头就来了消息,说是昨儿傍晚陈岳林吩咐人去寻王全和张大兄弟的家人,如今都已经找到了,且蒋永明都将人签了长约聘去了聚贤阁使唤。那些人不明所以,都乐不得的谋个财路。
杜婉拿了象牙梳为陈岳林梳头,盯着他将今早特地为他预备的“加料”鱼汤吃光,这才眉开眼笑的道:“阿昭,我想与你商议个事儿。”
“什么事?”
“我想念我长姐,改日你身子好些了,可否陪我去看她?若是路过集市,我也想逛逛。”原主自小养在深闺,极少有出门的机会,即便张氏带着女儿出门也都是杜婥去,轮不到他们姐妹,杜婉在记忆中读不到集市的模样,自然是好奇的。
陈岳林自然知道她在家中的情况,笑着点头:“这有什么的,你若喜欢,咱们今日就去。”
“再等等,等我觉得你的身子允许时在说。”用玉簪将他的发髻固定,杜婉走到他身前弯腰与坐在圈椅上的他平视,见头发梳理的服帖,便微微一笑。
“阿昭,我觉得你这两天的气色好多了。”
看着她如花笑颜,陈岳林禁不住轻抚她的脸颊:“你一来,我就好起来了。”
这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可真是……
杜婉正脸红时,外头冰莲就急匆匆站在落地罩旁回话:“夫人,万贵妃身边儿的孙公公来了,说是娘娘的谕,请您和安陆侯夫人一同入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