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怔愣一下,随即吓的白了脸,忙扶着杜好,高声吩咐:“冰莲,快去请稳婆。”瞪着已经呆愣住的杜将军、连驰等人:“这里是内宅,我姐姐要临盆了,纵然要追究我是妖孽不是,也要等我姐姐平安之后!”
“婉儿,先扶着姐姐去厢房!”陈岳林道。
杜婉刚扶着杜好走了一步,梅若莘便上前来一把抱起了杜好,他身材高大强健,抱起杜好毫不费力,只是英俊面庞上表情宛若孩童一般恐慌,“娘子病了!”
“姐夫,快抱着姐姐去厢房。”杜婉拉着梅若莘的手臂,指着前头房门。
梅若莘这会子完全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杜婉的话在纷乱之中给他指明了一条路,抱着人飞身进了厢房,身影快的仿佛一阵风。
杜婉与陈岳林对视一眼,也忙跟上。
他们想不到一个傻子竟然还会轻功。
到了屋门前,杜婉道:“阿昭,你身子不好,这会儿就回房里去,谁要与你说什么你都不必出来,一切等我姐姐平安产子之后再说。”又吩咐一旁的冰莲:“你去叫上风公子,请他守在正房,谁若是敢往里头走一步就试试看是他们的头骨硬还是咱们的拳头硬。”
“是,夫人。”
“稳婆来了就直接请进屋,现在去将李大夫找来。”
杜婉果断的发号施令时,陈岳林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艳。他想不到她会如此临危不乱。
院子中的陈岳彬的眼神一直焦灼在杜婉的身上,自她方才与江氏和张氏说话时,就一直目光不错的看着。心里仿佛被浇上了一把火。
正发呆,手臂忽然被人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连曼雪。
“四妹……”
连曼雪若有所思的道:“这里乱着,咱们不如先回去。”
“可是事情还没办完。”连曼春嘟着嘴道:“咱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在这里做什么?”无非就是多看她一眼,就多陷入一些罢了。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陷下去,就算他想的心都痛,那个女子终究还是他的嫂子。
若注定得不到,他往后还是应该少往这里来才是。
陈岳彬带着两个妹妹先去了。
老太君则觉得扫兴的很,未免有些怨怪江氏,一面往外头走,一面低声责备:“你也是的,就算要做事,也不好叫个孕妇来啊。她婆家尚且舍不得让他多走动,如今在咱们家产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梅翰林会罢休吗?就连杜勇都知道巴结的人,你反倒给自己惹麻烦上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氏这会已经郁闷不已,不必老太君说,也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是认定了杜好如传闻中的那般柔弱可欺,且若是发现杜婉忽然悄无声息学会了针灸和医术,一定会觉得是妖魔附身,想不到她竟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助杜婉,还要在他们府里生产。
江氏咬着牙不说话,生怕气头上自己说不出好听的。
老太君停下脚步,吩咐身后的连驰:“你还是想法子去告知梅翰林府上一声吧。”
杜将军忙道:“此事不麻烦亲家,我自然会去。”
张氏给杜婥使了个眼色。
杜婥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了老太君身畔行礼,随虚扶着她的手臂:“老太君乏累了,还是回去歇息着吧,相信我大姐不会有事的。您也不要担心。”
杜婥身姿婀娜,面目清秀,若是没有满腹诗书的书卷气,就显得风尘气重了,如今看来她这样的美人却是刚好。
而且老太君看惯了杜婉那张惹是生非的脸,现在瞧着杜婥,简直是规矩的顺心,当即反握住杜婥的手夸赞起面前之人来。将张氏听的心花怒放,连忙与老太君寒暄,抓住了机会套近乎。
杜婥一路送老太君往锦绣园走,一面望着雕梁画栋的侯府,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说:这一切原本是属于你的,锦衣玉食,优秀的男人,还有那二等郡夫人的封诰……
可是这一切都被夺走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是有,她必定要退回到成婚之前,陈岳林明明也不至于病的要死,她为何要让给杜婉?!
就算连驰再好色,总不会儿子还没死就惦着儿媳妇吧?
现在可好,她的亲事还没着落,杜婉却已经成了太子少傅的夫人。
她觉得自己的幸福是被杜婉不要脸的偷走了!
杜婥心里充满不平,但好在陈家的老太君和安陆侯夫人都不待见杜婉,她心里还能略平衡一些。
杜婥便卯足了力气讨老太君和江氏的欢心,即便她现在已经不可能进杜家的们,但让这两位杜家的女性大家长后悔,也是一件满心爽利的事。
此时沁园中,两位稳婆已经被慌忙的请了来,梅若莘也被杜婉好说歹说的劝去了正厅,让陈岳林和风毅二人陪着。
李大夫在外头帮忙,因病不擅长千金科,且男女有别,自然不敢入内。
两名稳婆则是经验吩咐,不见慌张。
杜婉展开随身携带的针袋放在一旁,拉了一把交杌在床畔坐下,拉过杜好的手,纤纤玉指搭在寸关尺上,“姐姐不必怕,有我在,定保你与小外甥安然无恙。”
杜好拧着眉忍过一波阵痛,牙缝中哆哆嗦嗦的挤出疑问:“你,你的医术……”
“我自己偷学的。姐姐,你我的环境你也了解,若无一技之长,如何能平安度日?”诊过她双手,杜婉便起身去外间,笔走龙蛇的开了一张方子交给外间的李大夫:“今日劳烦您了。”
“世子夫人太言重了,您医术精湛,咱们彼此切磋也是老李人生之中一大乐事。”
李大夫亲自去煎药。
杜婉又回来取了针,在杜好的身上麻利准确的施针,一面还气定神闲的与她说话:“姐姐别担心,你这一胎虽胎位略有不正,但并无大碍,我已经命人去煎催产的汤药,而现在的针是给你止痛的,你只要安心生产,全心信任我们便是,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杜好这一生长到如今,从娘家到婆家,一直都在充当保护着的角色,就白有了梅若莘这个丈夫,也因为他是个傻子而无法依靠,如今自小一同长大的妹妹,却拥有如此镇定的眼神和安抚人心的力量,她感动的眼泪滑落下来,咬牙忍着阵痛点点头:“你放心,我能坚持。”
杜婉微笑点头,将一切忧虑都藏在心底。
她诊过脉,又与稳婆分别摸过杜好的肚子,发现婴孩胎位不正似乎并不是头朝下。
这样生产,在古代医疗器材如此贫乏的时代,是十分危险的。
杜婉不能让杜好知道这些,就只安抚着她。给她信心。
不多时,梅家的老夫人和与二奶奶也来了。杜婉没工夫待客,又因为对方都是女眷,就吩咐人直接送去了锦绣园。
如此折腾到了凌晨时分,杜好已经破水,却果真发生了胎位不正,孩子脚朝下的情况。
杜婉将库里为陈岳林预备的好药都拿了出来,与李大夫斟酌着开了方子,正当这时,却听内室传来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杜婉怔愣时,就有稳婆将一个健康的男婴抱了出来。
“是个小少爷呢。”
“快抱去正房,先给我姐夫瞧瞧,稍后在去上院报喜不迟。”
话音方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梅若莘就闯了进来:“娘子,宝宝,娘子!”
稳婆没见过梅若莘,如今一看确实个生的十分俊朗的傻子,不免有些惋惜,心里叹息着忙抱着孩子过去给梅若莘瞧。
“梅少爷,您瞧。是个小公子呢。”
梅若莘确实瞪着里屋,“娘子,宝宝!”
杜婉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梅若莘口中的宝宝不是新出生的孩子,而是她的姐姐。
心里有暖流流淌,将药方交给李大夫,方要安抚梅若莘让他先出去,就听见屋内传来黄铜盆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稳婆慌乱的叫声:“不好了,奶奶流血不止,是伤了大血风了!”
杜婉心头一跳,慌乱的奔了进去,屋内一股子血腥气和一种难言的腥气,杜好躺在榻上,面色青陈的仿若死人。
再去查探伤口,杜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去,再预备热水,你,去催李大夫快将药端来。”
“是!”
屋内帮忙的冰莲和问莲两个都被支开,稳婆则是手忙脚乱的处理流血之处,根本顾不得其他。
杜婉背过身去,抓了桌上的剪刀藏在袖子里,选了人瞧不见的角度就狠狠的划了手心一道口子。
那血涓涓流出,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弥散开来,仿佛能冲淡屋内的腥气。杜婉忙攥着拳头到近前来,趁着稳婆去洗帕子时候,将自己的血液摩擦在杜好隐秘的伤处。
待稳婆回来,见杜婉满手的鲜血,并不疑惑,忙让她去洗手。
手掌上伤口已经消失。
李大夫的药端来,杜婉又再度挑破了指头,挤了血液在药里,强给杜好灌了下去。
不过呼吸的功夫,稳婆那厢松了口气,叹道:“血止住了!世子夫人果真神医,这一剂药下去血竟止住了!”
她也做了这一行多年,见多了妇人产后的症状,像方才杜好那般流血不止的全要看命罢了,大多数是很危险,今日她却亲眼见识到了那等奇效的神药,看杜婉时的眼神都仿若在看神人。
“梅老夫人,您不要焦急,少奶奶会吉人天相的!”门外已传来婢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