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奶奶安好。”王妈妈在张氏身边很得体面，若搁在从前，见了杜婉也不会如此恭敬的。只是今非昔比，杜婉不再是那个府中可以任人欺凌的柔弱少女。王妈妈也不在掌握着在张氏跟前加减言语就能拿捏杜婉的权力。

杜婉微蹙秀眉，淡淡道：“王妈妈请起来回话吧。”

“多谢三姑奶奶。”王妈妈站直了身子，那方婢女让座，王妈妈却不坐下，神色焦急地道：“三姑奶奶，夫人病了，这会子府中已是一团乱，因您精通医术，将军请您务必立即回去一趟，好歹给夫人瞧一瞧到底该用什么药也好。”

杜婉怔愣了一瞬。

好好的，张氏那般身体健壮之人居然会病了？她印象之中就是杜将军病了也轮不到张氏的。

“三姑奶奶，请随奴婢回去给夫人瞧瞧吧。”

杜婉不是从前那个心慈面软的软柿子。若是旁人病了，杜婉或许还会上一些心。就是路旁有一只阿猫阿狗的快病死了，杜婉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张氏和杜婥那两个着实太不得杜婉的喜欢。

“京城里有名的好大夫四处都是，我看王妈妈根本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您只管快些出去寻其他的好大夫要紧，耽误了夫人的病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姑奶奶可别这么说，您医术超群，当日大姑奶奶生产时遭了血崩，如此危险情况您都能给救回来，何况如今您是要对待母亲呢。”

“王妈妈真会说笑。”张氏对她不好，她对张氏也很难恭敬起来，在张氏的心腹王妈妈跟前，她也根本做不出逢场之戏，“夫人见了我动辄打骂，可见是极不喜欢见到我的，我若是这会子回去了，可不要将她气的更严重了。”

王妈妈重任在身，自然不敢反对反驳，就只道：“老奴知道三姑奶奶最是菩萨心肠，就算您医术有限，得知了夫人病了却门儿都不回，莫说叫外人瞧着寒心，就是三姑爷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您？”

杜婉挑眉。

看来张氏倒是个有本事的，教出这样一位张弛有度的左膀右臂。

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王妈妈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我即便回去也无丝毫的耐心来对夫人，更不要说抓药了。你也不必说我这段日子心狠了，对自己的继母都没什么关切，听说病了也不去侍疾。王妈妈只需要想想你主子从前是如何对待我的，就什么都能理想通了。”

从前杜婉是如何被对待的？

王妈妈回想过去，便知杜婉是认真的。若是今日张氏真正病倒了要一命呜呼，杜婉不回去侍奉都是情有可原。王妈妈虽然一心都是为了自家主子做事的，但是客观上，她将是非看的分明。有些时候也觉得张氏做的事情有一些超出自己道德承受的范围。

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张氏那样做也是有她的理由。她做下人的只需完成主子的吩咐便是好的了。

旁的她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将三姑奶奶带回去，她的日子会不好过。

王妈妈给杜婉跪下了。不停的叩头：“求求三姑奶奶，救救夫人吧。您如今有医术在身上，若是您不懂的治病，嫡母病了您要不要回去侍疾呢？合论您如今还是懂的医术的，先前您刚露了脸，现在满朝文武的家眷知道您的本事的人不在少数，您若是这会子在世子爷身边不肯去照看嫡母，那要人怎么议论您，议论陈世子呢？”

杜婉只沉默不语。

其实王妈妈说的这一番话，只有最后一句让她动摇了。

陈岳林是通过下棋才得到慧帝注意的，又通过交往才让慧帝了解到他的人品才学。他没有走过正常的科举途径就一步登天成了太子少傅，这其中当然有慧帝要间接地告诉天下人他的意图，可是更多的是陈岳林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一个病弱世子，且是生长在安陆侯府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家庭中，官职比生父还要高，靠的还是皇上的宠信和亲口提拔。

若是被冠以不好的名声，将来对陈岳林的影响会很大。

她到了这个世界，也曾经无数次想过是不是还能回到现代，但是现在看来她除了满身诡异的花香和灵血之外，其余的没有不适，也没看到任何可以回去现代的希望。

若是留下，这一生他要依靠的就是她的丈夫了。

于理智说，她与陈岳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他平步青云。

于感情上说，陈岳林对她的疼爱和怜惜她都看在眼里，他们不但是做了真正的夫妻，杜婉也相信在古代这样的社会之中，再去找一个如陈岳林这般疼爱自己的男子已经是难如登天。

这具躯壳的容貌太过惹眼，若是在外头根本就无法安生度日。就算能够，保不杜遇上的男人会不会是狼心狗肺，表里不一的？就如同连驰那样的色魔，惯于凌驾于女子之上的男子太多了。

她要为自己好，更要为陈岳林好。

见杜婉沉默不语。王妈妈立即磕头：“求求您了，看在都是杜家人的份上，求您去给夫人诊治吧。”

望着王妈妈，杜婉心底里那些属于现代人的意识终于压制不住的占了上峰。被人如此恳求，她不答应的话心里过意不去。

“罢了。张姨也服侍了父亲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可先说下，我着会子去了，只是推给张姨诊断一下，并不是承诺一定能将人治好，我这话撂在这里，若是王妈妈觉得这说法靠得住，咱们就立下字据我就跟你去。”

王妈妈立即明陈杜婉是担心被讹上。

她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只是王妈妈来之前也知道一些，明陈今日下手并不是要用这样法子。当即爽快的答应了。

杜婉写了字据，二人都画押后，这才起身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王妈妈生怕杜婉反悔，忙道：“老奴服侍您做一些准备？”

“不必。我去预备了药箱等物就走，怎么还怕我失信于你？”

“不敢，老奴不敢这样想。老奴在府门前等着，您定要快一些。”

“嗯。”杜婉冷淡应了一声，就回了内室里。

王妈妈去外头等的功夫，杜婉找来了风毅：“我得去一趟杜家，说是我继母病了，这会子我若不回去瞧瞧她很不好。你留在府里好生保护阿昭。”

风毅奇道：“不是才见过将军夫人吗，气色很好，一瞧就是生活优渥不愁吃喝穿的，她也能病？再者说她也不是没有女儿，你二姐不是还没有出阁吗，难道不能侍疾？”

“他们说要找的是大夫，而不是陪着侍奉。我才刚医治好了血崩的产妇。怕是已经有些人知道了，若是自家嫡母身子不适我都不去侍奉，传开来怕影响阿昭的前途，这会子他还是睡着呢。你留下好生保护，我带上玉莲他们几个，应当不会有事。”

杜婉说着这番话，便期待的望着风毅。

风毅却是抱臂沉思，片刻道：“你去侍奉倒是对的，对二哥的名声也无损，只是……罢了，府里我看左右也没事，不如我陪着你去，好歹在外头我也是二皇子的门客呢，说句话或许也是风用的。玉莲他们在府里服侍二哥睡觉起身都方便。”

风毅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这样决定了就抬脚要走，杜婉忙阻拦，劝说他留下，然他并不肯听话。

杜婉无法，只好与风毅出了门。

杜将军早已经在府门前等候多时，见了挂着安陆侯陈家标徽的华丽流苏朱轮马车到来，忙上前去迎接：“总算是来了，大夫来给你母亲瞧过，可并瞧不出什么不同，你快随着去看看。你不是能治得好你大姐吗，这会子也快救救你母亲。”

杜婉一下车就在仔细打量杜将军的神色，见他的焦急并不是作假的，心里就安定下了一半。

她与风毅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快步往上院去，边走边问杜将军张氏是如何发作的。到底是什么症状。

杜将军才刚都想好了说辞，立即道：“她是动了点小气，之后就说心口疼的厉害，这两天症状都没有丝毫的好转，今儿个更是直接卧床了。”

“已经有两天了？”

“嗯。差不多。”杜将军不知道自己编的谎话在一个精通医术的女孩子面前是不是有可信的程度。

但是仔细看杜婉的脸色额，见她并无怀疑，也就放下了心。

到了内宅门前杜将军道：“你快进去瞧瞧你母亲，为父的与你护卫在这里等。”

“不必，我随着世子夫人进去。”风毅了终于冷淡的开口。

杜将军忙道：“这不妥当，这里毕竟是内宅，贱内病了，难道公子也要陪同着进去？”

风毅被问的心头火起，这种说话的方式，难道他还会对一个半老徐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吗？杜将军自个儿是那样见了美人也忍不住多看的人，就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风毅道：“你放心，我只保护世子夫人，旁人我是一概不风的。又不去床畔，你怕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