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一处隐秘的宅院,武元超神色焦急,双手互搓着,差点掰断了手指。
“两天了,大郎君还没有回来,这如何是好!难不成那晚……”
武元超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极力否定那一丝隐约的可能性。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了,我要去军营中看看——说不定大郎君是因为军务耽误了,对,来家六郎向来治军严整,大郎君在他帐下肯定有诸多的不便,一时出不来见我也是正常的,一定是这样的!”
武元超当即收拾东西,往东出了洛阳城,奔着封言信扎营的方向赶了过去。
……
武元超赶到营地,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了威煞的气氛,与上次来截然不同。
他心中咯噔一下,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一队巡逻的军士拦了下来。
“军爷,我家主人是内史舍人封伦,我家大郎君是你们来将军帐下的郎将,我有信要送给我们大郎君……麻烦军爷行个方便,通禀一声。”
为首的军头跨前一步,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沉声道:“你家大郎君是谁?”
“封言信,乃是来将军帐下的郎将,请军爷……”
“谁?你再说一遍!”
武元超吓了一跳,有些呆滞的重复道:“我家大郎君是封言信啊,是来将军……”
铿——
十几个军士听到封言信的名字,同时撤出长剑、横刀,把武元超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这几日来,武元超一直精神高度紧张,此时突遭军士们拔刀相向,吓得语无伦次。
军头不理会他,转头跟一个军士吩咐道:“速速禀告来将军,说发现了封郎将的家仆。”
武元超呆呆问道:“怎么了,我家大郎君出了什么事……”
军头神色冷峻,打断武元超的话语,冷哼道:“不要聒噪,待会自然有你说话的机会——你们几个把他看好了,不能让他跑了!”
武元超欲哭无泪,他来找大郎君,又怎么会跑掉呢,同时暗自心惊,大郎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违犯军纪了吧。
“老爷让我来找大郎君办事,最多是私自出营,怎么会这么兴师动众,来家不会不给老爷这点面子吧。”
他到现在还下意识的否认,那晚见到的酷似大郎君的无头尸体,与大郎君有任何的联系。
武元超正忐忑着,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喜喊道:“秦校尉,秦校尉,是我!我来找我家大郎君……”
不远处,虎头少年正带着一队军士路过,被武元超喊住,往他的方向望来,眼睛有一丝疑惑。
武元超跳着脚,高声喊:“我是武元超啊,我家大郎君是封言信,前几天咱们见过的……”
秦叔宝这才回过神来,惊讶道:“是你!封郎将人呢,他去了哪里?我们正找他呢……”
武元超闻言,犹如晴空一个大霹雳,脸色变得煞白,喃喃道:“大郎君不在军营!居然真的不在军营!”
秦叔宝听出些不同的意味来,抢上前来,拉住武元超的衣服,急道:“快说,你知道封郎将去了哪里?”
武元超被摇晃着回过神来,哭丧道:“我也不知道啊,大郎君他去了哪里……”
秦叔宝放开武元超,转头对之前那个军头说:“我直接带他去见来将军,你们走吧。”
军头对秦叔宝行了一礼,恭声道:“秦校尉只管带走,卑职告退。”
……
中军帐内,来整按剑端坐。
“你上次见到你家大郎君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快到晚上的时候,来将军,我家大郎君私自出营,是因为老爷有急事交代他……”
来整摆摆手,打断他,继续问道:“是他自己一个人吗?”
“呃,除了大郎君,还有一个军士,似乎听大郎君喊他小爽……”
秦叔宝附在来整耳边,低声说:“是封郎将帐下的邓爽。”
来整微微点头,再次开口问武元超:“他有没有跟你说,要去什么地方?”
“呃呃……这……”
“从实招来!”来整不怒自威。
武元超被吓得几乎瘫坐在地上,犹豫再三,才断断续续说:“我听……大郎君……隐约说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狮驼岭。”
来整头偏了偏,一个副将靠过来,跟他解释:“狮驼岭,在洛阳城西十里,出潼关的官道,经过那里。”
来整点点头。
“他有没有提及去狮驼岭干什么?”
“小人不知。”
来整冷哼一声,这个仆人怕是只知道这么多了,多问无益,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沈副将,立刻派人去狮驼岭,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是!”
就在这时,帐外一声长报,一个亲卫军士闯进帐来,高声道:“将军,河南郡守派人前来,有要事禀报。”
来整眉头微皱,沉声道:“请进来。”
不一会,一个中年人进入帐内,来整肃容道:“我就是来整,你是何人,为何而来?”
中年人冲着来整拱手行礼,朗声道:“见过来将军,鄙人河南县尉刘文静,奉郡守之命特向来将军禀告狮驼岭凶杀一案。”
来整听到狮驼岭三个字,心中一动,但没有说话,继续听刘文静说下去。
“两日之前,在狮驼岭发现了一起命案,现场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其中大多数是山贼,除此之外,还有四位身穿黑衣,但内着军甲的军士。根据军甲,大概能判断出其中有一郎将,一校尉,两名普通军士。右骁卫营守洛阳,因此……”
“所以你们认定,这几个军士是我们右骁卫的?”来整淡然回道。
刘文静再次躬身行礼:“这只是我们粗浅的判断,还需要骁卫府细细甄别,毕竟事关重大。”
“那几具军士的尸体,我要派人接过来。”
“理当如此。”
“沈副将,替我送送刘县尉,顺便跟他把那几具尸身领回来!”
“是!”
……
洛水悠悠,夕阳西下,一艘高大的花船,顺流而下,往洛阳城方向而来。
天下间有能力拥有花船的,除了门阀权贵,就是豪族巨商。
洛水中行驶的各种小船、货船,纷纷避让,唯恐惊扰冒犯了花船主人。
这艘花船极其雄伟,高约七八丈,船中间偏后的位置,耸立一根巨大桅杆,战矛一般插入云霄,桅杆最上端有一面书有苏字的大旗,随风飘扬。
花船甲板之上有三层,装饰华丽贵气,天还没有黑,就已经燃起了各色的花灯,端的缤纷夺目。
此时船头甲板上,一个衣袂飘飞的俊俏郎君,迎风而立,身边跟着一个丫辫的女童。
“姑姑,姑姑,前面就是洛阳城了吗?”
前面的俊俏郎君,眉头微蹙,回头横了女童一眼:“珠儿,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喊我姑姑,我现在是男的,你要喊我郎君……”
女童吐吐舌头,鬼灵精怪:“嘻嘻,我不小心忘记了嘛——姑姑郎君,前面是洛阳城吗?”
一身男装的陆晴清露出羞恼神情,决定不跟她计较:“哎,真拿你没办法……额,前面便是洛阳城了。”
“哦耶,终于离开那个讨厌的大兴城了,那个吐谷浑王子应该不会追来吧,咯咯咯……”
珠儿欢呼着蹦跳起来,头上的丫辫,一动,一动。
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