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伤着了没~~~”
一个二十许的婢女从远处奔了过来,把宇文如意抱在怀里,细声安慰。
结果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哭的更厉害了,宇文如意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几位小娘子,我家小娘子怎么了,谁弄伤了她?”婢女急声问旁边一块玩耍的小姑娘。
“是如意自己摔倒的……”
“是他!”
名唤窦雨的女童,如实回答。另一个女童则立刻反身,手指着不远处的杨浩,告状道。
“啊~~~”
那婢女一惊,朝女童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见到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一脸错愕的站在那里。
“……是他们?”
婢女不能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嗯,我们和如意跳绳跳的好好的,就是他们来了,如意才摔倒的!”女童这么描述道。
婢女心中一怔,感情不是人家动的手,这两个男子只是路过,小娘子还是自己摔倒的。
这两个男子一看就是不凡,肯定身份尊贵,她只是国公府里一个小小的婢女,却也不敢随便唐突,当下也不说话,冲杨浩等微微点了点头。
“少郎君,你认识那女童?”
崔长芳察觉到杨浩神色有异,还有那女童的别扭神态,不由讶异道。
杨浩对着那清丽的婢女笑着点头,示意无妨后,才转头低声道:“你是说摔倒的那个?她呀,呵呵,许国公府上的……应该是孙女……”
宇文述年事已高,老树开花的几率毕竟要低一些,杨浩在不知宇文如意确切身份的情况下,只能猜测女童是孙儿辈的。
“啊!”
崔长芳大惊,朝着宇文如意望了过去,显然没想到这么巧。
杨浩如今与宇文家渊源太深,这个时候相遇,怎么都会有些尴尬和不太合适。
“咱们回去吧。”
圣上对宇文智及的案子还没有判下,崔长芳不太想节外生枝,免得外人对杨浩有不好的印象。
养藏点了点头,和崔长芳一起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远处,蹬蹬蹬,小脚步跑来。
“如意,你怎么了!我听说你摔倒了……”
一个稚嫩男童声音传来,仍旧有些熟悉。
杨浩神色一动,脸上浮现出惊愕来。
“这么巧……杨素的孙子与这个宇文如意,还真是形影不离啊,难道两个人定了娃娃亲?”杨浩不免腹诽道。
原来赶过来的男童,正是那次在虞府外被他打过屁股的男童,好像是叫杨元丰,杨浩记不太清了,那次也是他与宇文如意一起出现。
“站住!是你们欺负如意吗?”
杨元丰看到杨浩两人要走,上前几步,手指着两人后背,尖叫道。
“你是说我吗?”
杨浩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皱起了眉头。
“啊!是你!”
杨元丰蹬蹬蹬,吓退了好几步。
杨浩看得有趣,笑眯眯道:“小胖子,你还记得我呀。”
其实杨元丰并不胖,不过这年纪的男童,怎么都有些婴儿肥,那次打了他屁股之后,杨浩也觉得稍微有些过。杨元丰本意并不坏,也许只是为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出头,这中理由虽然愚蠢,但是也很可爱。小胖子,便是他给杨元丰起的外号。
“你……我……如意,她……我不是小胖子……”
杨元丰显然认出了杨浩,吓了一跳,可能是顺便回想起了那顿屁股。一时间想退开,但是又扔不下面子,最后红着脸,分辩了一句“我才不是小胖子呢”。
“果然这个年纪的孩子,假如不捣蛋的话,还是挺可爱的!”
杨浩看的好玩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他矮下身子,伸手想摸摸杨元丰的小脑袋。
可惜小杨元丰,噌的一下闪开了,两只小胳膊架在胸前,战战兢兢的说:“你……要……干什么……”
男童一边害怕着,一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一紧张,差点喊出来:你别打我!如果喊出来,那就丢脸了,连如意都会瞧不起我。
“你别害怕,她是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
杨浩温和笑道。
“真的?”
男童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看向宇文如意,却发现小姑娘早就趴在婢女怀里不起来了。
“走吧。”
杨浩站起身,就要和崔长芳离去,毕竟遇到宇文如意和杨元丰,只是个小小插曲。
“出了什么事情?”
又有两个青年走来,两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杨浩只看了一眼,便站定了。
来人又是他认识的。
“李郎君,房郎君!是我家小娘子不小心摔倒了,没有什么……”
那名宇文家的俏婢站起身,恭敬的回答。
“李建成!房玄龄!”
崔长芳情不自禁低呼了一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凡是与杨浩有关的人物,几乎都出现了!
杨浩也颇为惊讶,不过他不是为这个,而是他听到崔长芳说到一个名字——房玄龄!
房玄龄这名字太熟悉了,唐史贞观之治,房玄龄是李唐的宰相,如论如何都是知道的。
杨浩仔细朝房玄龄看了过去,只见对方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芝兰玉树,颇有英气,一双灵动深邃的双眸,显得分外的有智慧。
“杨浩!”
李建成也早已经看到杨浩,微微一怔,旋即恢复自然。
“他是谁?”
房玄龄正看到杨浩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不由讶异,侧首低低的问了李建成一句。
“秦王府杨浩。”
“啊!是他!”
房玄龄眉毛一展,竟然是听过杨浩的大名。
“房兄,你也听说了他的事迹了?”
李建成苦笑一句,脸上带着无奈。
“什么事迹?我倒是不曾听闻,只是听小弟房英提起过他,有印象,便记住了……”
“哦,原来这样。”
李建成心不在焉的回答,显然没把房玄龄的话语放在心上。
“见过李兄、房兄!”崔长芳在一侧,拱手行礼。
“原来是长芳兄!竟然在洛阳得聚,改天请你和少郎君去鸿雁楼吃酒——”
李建成客套般的笑着,长袖善舞的样子。
“岂敢叨扰,要请自然也是我请你和玄龄兄!”
崔长芳不着痕迹的拒绝道。
“哈哈,好说好说。”
听着没有营养的套话,杨浩觉得有些无趣,却察觉到房玄龄一直有意无意的目光注视过来。
“咦,这房玄龄有些眼熟,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认识我……房姓……难道他跟房英有什么关系?”
杨浩微微一愣,心中回忆了一遍,方才记起那个叫房英的少年来。
果不其然,房玄龄侧了侧身体,低声道:“少郎君好,我弟弟房英跟我提过你~~~”眼中含笑的样子。
杨浩大喜:“玄龄兄久仰了!”
房玄龄明显一愣,不知道杨浩久仰什么,心念一转,以为对方在说客气话,才明白过来。
杨浩心中的久仰是货真价实的久仰,来自千年以后的久仰,可不是开玩笑的。
“玄龄兄,你们怎么在这里?房英兄弟,也来了洛阳了吗?”
杨浩趁机与一代名臣套近乎。
“呵呵,我与李兄一起到来府,与来弘商议文聚的事情,都是从大兴来的世家子弟,若有空闲,少郎君也可与长芳兄一起参加。”
杨浩哦了一声,笑道:“不知你们文聚定在何日,只是我却未必有时间前去……”
房玄龄也笑了笑,“正是在腊月十五,少郎君最好有时间哦,届时晴清大家也会在场的!”
“啊,晴清大家!房兄快快告诉我地点,那天就是豁出命去,我也要到场!”
却是一旁的崔长芳长耳朵听到了,急急地问道。
他与李建成交情浅浅,几句话之后,便没了话题,挨在边上听杨浩与房玄龄说话。
李建成听到崔长芳话语,嘴角抽了抽,什么也没有说。
“就在上林苑的文渊馆,到时候,崔兄与少郎君可以一同前来!”房玄龄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崔长芳高兴道。
几人谈笑风生,表面看上去,倒也十分融洽。
另一边的宇文如意早已经止住了啼哭,和几个小姑娘一起走远了一点,却也没有离开。
杨浩也知趣,谈话见好就收,刚要开口告辞,背后脆声传来——
“无垢,无垢,刚刚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哭,是谁在哭……”
一个六岁左右的幼童,跑到宇文如意身边,拉住了其中一个女童的手。
宇文如意脸上还有些潸然,听到男童这般叫嚷,顿时有些委屈,几乎又要哭出来。
“小娘子,咱们不哭啦!”
婢女吓了一跳,赶紧安慰,心中颇有些埋怨男童。
“哈哈,我知道了,原来是如意姐姐,谁又惹你了~~~”男童笑嘻嘻问。
“哇——”
宇文如意果真又哭了。
宇文家婢女立刻头大了,却又不敢指责男童,只好抱着宇文如意走远。
“如意,等等我,我和你去!”杨元丰跟在婢女后面,跑远了。
“世民,你在干什么!”
李建成听到动静,瞪着那男童,低声喝道。
“……世民?李二?”
杨浩心中一颤,震惊的朝男童望去。
“阿兄,阿兄!我没有干什么呀,只不过问了如意姐姐一句话,她便哭了,真的不关我事……”
幼童李二这样辩解着。
“这竟然是李二!”
杨浩内心掀起巨大波澜。
“要不要抬手干掉李二?这样大唐可能就不复存在了,这么幼小,只怕连我一掌都挨不住!”
不自觉身上一股寒意散发出来!
“丝——”
李建成有武艺在身,最先察觉到杨浩身上的杀意,不禁大吃一惊!
崔长芳和房玄龄,慢了一线,也感觉到了。
“这是……”
两人骇然无语,杨浩身上的气息冰冷的吓人!
他们不知道为何杨浩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六岁的李二,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寒意几乎冻住了他的身子,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了。
“杀了他!”
杨浩心中有一个魔鬼的声音,告诉自己,此时干掉李二,只怕会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虽然未必能救大隋,但起码能重创大唐。
铿!
李建成承受不住压力,拔了佩剑出来。
不过就算拔剑出来,亦是心中没底,杨浩身上的气势不知因何而起,他竟然生出难以匹敌的颓丧感,心中更加震撼!
“这杨浩竟然成长到这种地步!难道传言中他斩杀了封言信的事情是真的?”
李建成眼睛里露出浓浓的忌惮。
“啊——”
一声疯狂的惨叫响起,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府邸街角拐弯处传来的,声音有些嘶哑。
一个矮胖的少年,狂奔而去!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是封言雄!”
李建成望着逃走的身影,眼睛一缩。
没想到封言雄竟然在旁偷看,应该是发现了杨浩,但是没敢上前。
“难道杨浩身上的杀意是针对封言雄的?”
李建成不由陷入沉思。
随着封言雄的惨叫,杨浩也从嗜血的念头中解脱出来,待看清逃走的封言雄身影后,也是一愣。
“倒是误中副车,把封言雄吓跑了!”
杨浩收敛了杀意,所有人,包括崔长芳在内,都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被杨浩身上的压力,压迫的有些难过,直到现在才好多了。
“唉,大隋的问题,应该是在自己身上,就算没了大唐,也会有大宋,大魏,大梁……,因为这个,让我对一个幼童突下杀手,我还真做不到。”
杨浩自己叹了口气,把凶厉杀意完全隐藏起来。
他朝李二望了一眼,六岁的幼童可能还不懂什么是杀意、寒气,稚嫩的脸上有些茫然,然后连着打了两个阿嚏,鼻子一吸,长长的鼻涕流了下来,竟然被冻着了!
“……不愧是后世史书中的真命天子,在我这么浓烈的杀意面前,竟然没有吓哭,实在是有意思~~~”
杨浩哭笑不得,不过心结已经解了,也不再难为尚年幼的李二。
“房兄、李兄,抱歉了,杨浩先告辞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杨浩再呆下去,只会觉得尴尬,正好借此告辞,和崔长芳一起离开了。
李建成心有余悸,很不自然的拱手告别。
房玄龄倒是多看了杨浩背影几眼,眼神玩味。
“阿兄,我刚才感觉好冷!”
李二抽着鼻涕,跟兄长报告。
“你去找无垢玩吧,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回家!”
李建成拍拍弟弟的屁股,把他赶走了。
“唉,房兄现在知道了吧,杨浩这人有些诡异……”
直到看着李二跑远,李建成才对着房玄龄叹声道。
“他与封家有矛盾?”房玄龄皱了皱眉。
“何止是有矛盾……算了,我不跟你说了……玄龄兄不该邀请他们去文渊馆聚会的……”
李建成欲言又止,终于岔开了话题。
“为何?”房玄龄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吗?杨浩与豫章王、甚至宇文家都有隔阂,十五日那天,豫章王,还有宇文承基都会到场,他们若与杨浩相见,闹僵起来,岂不是要毁了咱们的聚会?”
“……呃,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此等关系,这如何是好?”
房玄龄听得一怔,隐隐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