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春光满面的夹起一粒花生米,眯着的眼睛依然执迷不悟的流连着老板娘秀丽的背影。
“春天都过了,你求偶的兴奋劲怎么还在……”
“去你妈的求偶!求你妈的偶!你全家都求偶!满脑子求偶的下流货!”
李信好不容易又缓回点神,嘴里就被一把花生米塞堵住,幸好王贲还有点人性,没给他塞上一嘴的瓜子,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蒙恬嗑瓜子嗑的欢快,盛瓜子的小碟子被他单独拎到自己面前去了,王贲不方便抓。
免费供应的茶水倒入略微廉价的白色陶瓷茶杯,绿中带了点黄,秦政低头轻吹了几下,他这人不大讲究,是好茶还是白开水,一样的能喝,别是人家的洗澡水就成。
刚这样想着,他忽然瞥见一小块瓜子壳浮在茶汤上,像是湖水中来了一片小舟,轻盈的随水波打着圈。余光扫过去,始作俑者一副就怕你不发现的狂妄态度,在旁边咧嘴坏笑,嘴里还叼着一颗瓜子。
秦政放下茶杯,按捺住揪他耳朵的冲动,慢条斯理的拿筷子把这块小瓜子壳夹出去,斜眼看着他说:“多大点事,瞧给你得意的。”
蒙恬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嘟着嘴,把嘴里的两颗瓜子壳喷到桌上,力气故意没收着,一口气把摞成小山一样的瓜子壳吹散开,不少落到秦政的碗碟里,然后又咧嘴在笑,一副讨打的欠揍样。
“我三岁的妹妹也爱这么玩。”李信刚把嘴里一大口花生嚼完咽下去,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又被倒了一碟子的茴香豆。
瞧见蒙恬直接捏住下颚拿盘子往里倒的豪迈气势,王贲的眼光总算肯从老板娘身上移回来,捧场的拍了拍掌,说:“大佬就是阔气。小李子,你可千万接好了别撒漏出来了。”
……角色上身的也太快了吧……
秦政揉了揉眉心,勉强接过李信在双重压迫之下递来的求救眼神,无奈地耸了一下肩,把大半个身子横过桌子去的人拖回来按在座椅上,有点想给他绑个儿童绳捆住。
突然,一道阴影投在桌面上,遮挡住了店里不算多么明亮的灯光。秦政抬起头来,见桌边站着一位中年人,乍一眼看上去,和大街上走着的中年人没什么分别,只是藏在镜片后的眼尾上挑的厉害,闪着精光的眼眸在他们挨个身上轮了一圈,最后落定在蒙恬身上。
秦政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怪。
眼镜是便宜货,鞋子也是便宜货,手腕上却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当然,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衣着习惯却往往体现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比如,蒙恬虽然给人一种“野人”的错觉,可身上穿的衣服却能告诉别人这孩子出身不错。王贲和李信也同样是如此。而他也特意没有穿衣柜里那些贵到离谱的衣服,提前在网上买了些中高档服装,因为他给“嬴政”的定位是家庭中产以上,生活费不紧张,每个月能有一笔余钱投入自己的兴趣爱好,但这笔余钱不算多么丰厚。
这种“设定”上的统一很重要。假如出身良好的“嬴政”使用的电脑是市面上买不到的高端货,或者像是之前在树林里那样拥有操控远程武器的资格,那么“嬴政”必定是隐瞒了出身。
也因此,他和对面的两人都是各怀鬼胎。
王贲和李信的表现也有很多不正常之处,王贲对李信的打趣与捉弄符合“常理”,但蒙恬和他们可不熟。所以,他们俩不合常理的亲近和忍让摆明了是别有用心。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相信过他们。俗话说的好,男人对男人直白的吐露出好感,不是基佬就是居心不良。李信肯定不是前者。
但也没必要为此就刻意疏远,人与人交往,想得到点什么很正常,关键在于彼此能不能在利益方面达成共识。他希望他们能假装没见到森林里发生的事情,而他们的兴趣大概更多是在蒙恬身上。
秦政面色镇定,向男人询问道:“有什么事?”
中年人笑了笑,“我们找这位小朋友有点事。”说着,指了一下蒙恬。
蒙恬斜眼看了过去,吐出两片整壳,嗤了一声,从喉咙嗓挤出四个字:“滚边儿去。”
王贲愣了一下,趴在桌上拍着桌子笑,“你也太牛了,吃什么长大的啊,胆子这么肥?”
中年人竟然也笑了几声,似乎不甚在意他的这点小失礼,“小朋友,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叔叔我找你是有正经事。”
……这下事情更麻烦了。
若是男人因此被激怒,到让他们知道此人及他背后的势力还不足为惧。而他这泰然自若的厚脸皮架势,首先就表明他本人不同寻常,能使唤这种人的势力,自然也不该小觑。
十号桌靠窗,窗户敞着,秦政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特意让蒙恬靠窗坐,是想着靠窗的位置空气会好一些。没想到这会还歪打正着了。
他这边不能退让,因此他便将腰杆挺的更直了些,口头上却依然礼貌地询问:“能具体说说是什么事吗?”
“……小朋友,奉劝你,有些事少打听为妙。”中年人抬手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银光,朝着秦政的肩膀扫来,秦政心知这光不简单,刚要侧身去躲却已经来不及,这时,一只结实的手突然按在他肩上,伴着“滋滋”声,空中腾起一缕青烟,隐约还有肉被烤焦的糊味。
“我说这位先生,既然人家不愿意跟你走,你再这么逼下去,看在我眼里可就跟拐卖儿童没什么两样了。我们店做的是规矩生意,我老婆不太喜欢有人在店里惹事。”
秦政诧异地看过去,见是一位样貌俊朗笑如清风的帅气男人,略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脖子上挂着条毛巾,穿着带蕾丝边的大围裙,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山城私房菜”五个字,看着像是这店里的大厨,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围裙上居然不沾一点油渍。
“好看吧?我女儿给我做的。”男人的笑容带着自然流露的幸福,轻手把手里端着的一盘烤乳猪摆上桌,看了他们四人一样,露齿微笑,问:“哪位小兄弟胃口那么好,要吃十只烤乳猪?我老婆觉得你们这体型不像是胃口特别大的人,不过我刚才教育她了,人胃口大不大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那些大胃王也未必个个都壮的跟座山似的,对吧?”
除蒙恬之外,三人各有各的心惊。
秦政是没想到自己不动声色的观察会被他逮住。而李信则震慑于这男人利落的身手。至于王贲,听到男人说起“老婆”两个字时,表情顿时就扭曲了,听到男人说到“女儿”时,眼中立刻有了光。
“……三年起步哟。”李信转过头,小声地提醒一句。
王贲嗤了一声,瞪着他骂:“滚。”
“乳猪才这么点大?”蒙恬拿手比划着,“这我能吃二十只。还有,什么小兄弟,给我规矩……嗷……”
秦政在他脑袋瓜子上扣了一巴掌,赔着笑对亲自在厨房忙活的老板说:“他这是太入戏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杨老板,我不想在你这里惹事。但这不代表我们不敢。”中年男人双臂抱胸,收起刚才那假装出来的和善,露出冷冽如锋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的眼神。
“没啥,辈分上的事,在我这儿屁都不是。”杨老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直接无视了中年男人的威胁,明亮如星的眼眸盯着蒙恬,“你小子要是真能吃下去二十只这么大的烤乳猪,这顿饭当我请你们,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蒙恬像是个大爷似的挥了一下手,说:“那你去烤着,要新鲜出炉的,别拿这种剩货蒙我,我应付一下这大叔。”
杨老板摸了摸鼻子,笑容依旧爽朗,一点也没有被揭穿后的窘迫,眼光微闪,略微好奇地问:“你真有办法对付这位青丘的胡金花先生?”
“你叫胡金花?你们青丘的人名字个顶个的难听啊。”蒙恬不耐烦地撇了一下嘴,“回去跟你们老大说,他要是再敢派人尾随我,老子给你们青丘一锅端了。”
“……尾随?我们青丘狐族向来高贵,不会干这种龌龊勾当,小子,你少血口喷人!”
“那你怎么找上来的?哦,路过时恰好看到我,以为我傻?”
“信号发射器。我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晚上,你引发的那场异动,十佬会很有兴趣了解一下内幕。”胡金花转过身,冲着杨老板抱拳执礼,“我们知道杨老板你一贯的原则是客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不会让别人在你的地盘上动他们分毫,但希望你能看在十佬的面子上,不要多加干涉。”
秦政顿时意识到,这人要找的或许是他。
蒙恬面色不变,边嗑瓜子边对着窗外喊:“天宝,偷鸡贼你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