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断绝他的绮思。

ai00000001以极度理性的冰冷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解释说：“她并不能够理解你的这种感情，她们光星人只懂大义，用你以前的话说，外表看上去是最柔美可爱的姑娘，骨骼却是用冰冷的金属和死板的逻辑装填的，一天浪漫主义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她完全不理解你的想法，她学着你看了很多年的星星，却始终不明白让你迷恋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去断绝你的念想。她之所以选择男性躯壳，是想理解你身上那些她不懂的东西，她认为那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她们种族的进化陷入瓶颈的重要原因。”

嬴政心想：这难道就是他整夜坐在树上看星星的理由？

硬要说的话，他也不理解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啊……那岂不是表示，她并不理解的事，他现在也一样无法理解。

不过，他其实不怎么想理会ai00000001这串在他听来没有什么意义的废话，他更关心地在想，假如这些全都是真的，那么ai00000001很可能存储着这么多年来的一切信息，那将会是一个无比庞大的信息库。

他的心声永远都像是透明一样，在这片虚境中毫无保留的坦露。

对此，ai00000001只是回复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们的技术确实出乎我所能解析的高明，看来，她们的族人几乎可以视为是’永生不灭’。”

……永生不灭？

“好了，现在你应该已经能够理解她过去的真实面目以及你们之间那单方面的纠葛关系，请你做出第二个选择，那两重人格，你只能选择保留一个，我会根据你的选择为她添加思维的印记。请务必慎重。”

……只能留下一个？

立体影像在他眼前分成了两个，一个有着银色的眼眸，一个是温暖的碧眸。两个栩栩如生的虚影都在看着他，一个像是以前那么的可望而不可亲，一个刚才还在跟他说话……

“等一下，我不是很明白……”

“二选一，你选择留下谁，另一个就会被彻底抹去。……其实，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很难做出决定。”

嬴政沉默着，的确如ai00000001所说，他是没法做出选择。

“这个，是原本的她。如你的记忆，冰冷似雪，但你总是很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一点，用不符合逻辑的浪漫语言阐述你的这种想法大概就是，即便曾经迷恋她的那个你已经不在了，可感情在你的灵魂刻下了印记……”

嬴政撇了撇嘴，忍下了对ai00000001这一判断进行否定的强烈欲望，挑了一下眉毛，说：“你是人工智能吧？这年头ai都这么通人性了？”

“此前，为了跟上你的思维，我收集了很多素材。”

这个“你”显然指的应该是过去那个浪漫主义者的他。因为现在的他明显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

“……你是希望我夸奖你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诡异的念头忽然蹿上心头。

“这倒是以前的你经常会做的事。她曾经说，成长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所以当你脱离了那当初的成长环境，重生在新的地方之后，你的性格会变得很不一样。但是，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却并不会发生改变。……无论你如何抗拒，你最终都必须做出选择。你还有二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嬴政叹了一声。从进入稷下开始，他就一直在被迫进行着各种选择。但说实话，和现在横在眼前的这个难题相比，白老师那些索命题都显得很小儿科。

这道题是标准的二选一要命题。其拷问人心的水平不亚于你妈和你老婆同时落水了你救谁，当然这个问题假如把老婆换成女朋友就会拥有一个法律层面的标准答案，因为救你妈是义务，而女朋友这层关系不受法律保护。

可如果把这两个蒙恬摆在天平的两端，他还真称不出哪端更沉。

“喂，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一个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你对他很熟悉。很奇怪，我并不能够理解。看来，即便作为拥有极高智慧水平的人工智能，我仍旧不具备理解’感情’这种极端复杂东西的能力。”

嬴政还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很难理解她这没头没脑的发言呢！

“我可以为你解释这一点。”ai00000001对他坦露在外的心声有甄别的给出回应，“这一个她，比较多的保留了她自幼养成的个人脾性，你们一开始的相处模式，用我的理解去说，应该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假如你不是顾及着她的性别，大概早就和她爆发了规模性的斗殴事件，当然，没有动手是你的幸运，因为你百分之一百亿打不过她。”

嬴政自动过滤了一些他认为并不重要的废话。整理了她对这两重人格的概括之后，他得出一个想法：“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两个，一个是骨、一个是表？”

“在这方面，恕我无法给你提供任何建议。”

时间一分一秒地前进。他仍旧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如果仅凭他个人的喜好，他当然觉得和自己打打闹闹的小王八存在感更强，另一个他，微笑着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好吧，那种神秘高冷的一面，他也认为是不能割舍的。

“假如直到最后……我是说时限过去之后，我依然没有做出选择的话，结果会如何？”

ai00000001沉默了一会，给出答案：“这是我不能为你解答的事。”

但嬴政的心头仿佛突然照进一束阳光，豁然的开朗起来。他不由得微微一笑，说：“谢谢你。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既然做不出选择，那就不做出选择。

沉默可以成为第三个选择。

倒计时的滴答声有节奏的响起。有了答案，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但不知为何，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心想，假如有那么一天，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又该如何决断呢？

伴随着倒计时的结束，眼前的两个蒙恬都消失不见了，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又是另外两个蒙恬。

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

女人的面容十分精致，乌黑如海藻一般的美丽长发编成一条上松下紧的麻花辫，及至大腿的发尾束着一枚金色的华美发饰，精巧的像是细丝带一样的金色细链点缀着她的头发，祖母绿的宝石在金链子上镶嵌了一圈，其中一颗垂在她的前额，衬着她漆黑如琉璃般的双眼流露出的冷漠威严，使她看上去既娇艳又高贵。而且，她身材高挑，穿着平跟鞋也比他矮不了多少，最少也该是一米七五朝上的身高，细腰长腿，看上去纤细的不失柔美，但裸露在外的手臂却又是漂亮的肌肉曲线。

作为一个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的普通男人，嬴政不禁盯着这她看入了神，心口小鹿乱撞，脑中时光飞逝，甚至已经冒出了一家三口在星际飞船里看星星的场景……他忽然十分理解之前的那个自己了。看到这样艳光四射叫人心驰神往的绝世美人却不去追求，还算是个男人吗？！

“这就是星际联盟公认的’女武神’。”ai00000001向他介绍，“虽然在你的星际文明中她被认为是女性，但光星人的生殖系统已经退化到完全消失，她们孕育下一代的方式和你的文明截然不同，退一万步说，就是亿万分之一的奇迹出现、她也和你抱有了同样的情感，你们也不可能通过你幻想的方式产生后代。”

……什么叫亿万分之一的奇迹？瞧不起谁呢！

如果ai00000001拥有表情，那她现在必定会笑。因为即便这是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重生，但眼前这位名叫“嬴政”的少年人和她此前的主人“龙魂者”不经意的重叠了。如果她可以拥有感情，那她此时会感到怀念。

嬴政不太情愿地把目光转移到男人版的蒙恬身上。

虽然是从女人变成了男人，但五官依稀是能看出相似度的，所以这个男人眉清目秀、俊美不凡。总之，是个绝色的美少年。

嬴政没有那方面的嗜好，所以他没兴趣细致地去打量同性。

女人眉目之间有威严能显出冷艳，男人柔美到雌雄莫辩却只令人感觉不适。虽然极美的女人扮起男人来一般也很漂亮，但漂亮对男人而言实在不算是什么好的形容。这或许是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性别偏见，可嬴政认为，男人之所以是男人，绝不能少了阳刚之气。当然，阳刚之气并不执着在外表，只是，外表是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总是很难扭转。

“告诉我你的选择。”

嬴政毫不犹豫地指着眼前的美少年，说：“选他。”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我选择尊重。”

ai00000001之前曾说，为了理解他的感情，她选择了男性躯壳，她认为这其中或许藏了什么进化的关键因素。既然如此，他便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她的人生，这是对她给予自己这份信任的回馈。

一串令人振奋的弦乐响起。

ai00000001用冰冷的声音说：“密码验证成功。卵孵化系统启动。十五分钟之后，卵的孵化将会完成。请耐心等候。”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