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楼下超市买了大袋小袋的东西提着上楼之前，嬴政去向陈老爷子问了这里的具体地址。

宿舍基本生活设备很齐备，墙上甚至还挂着台电视，打开时，恰好在放浪漫满屋。

这是部时下特别火爆的恋爱轻喜剧，男主饰演的角色是个大明星，女主是他的契约女友，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结果日久生情假戏真做。剧情很俗套，但男主是正大热的男歌星，这角色可谓是本色出演，而女主清纯可爱演技不错算是收视小公主，制作也很精良，会火并不奇怪。

但嬴政毕竟是男生，对这类题材的作品不太感兴趣，更乐意看重播数次的天龙八部。剧情正演到少林寺那段高潮部分，虚竹的身世被揭露，亲爹和亲妈双双殉情，刚知道自己不是孤儿的这天，就成了真孤儿。当年读这本小说时，嬴政心里唏嘘不已，感慨造化弄人，真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等他去洗那对新买的杯子时，蒙恬把频道切回了浪漫满屋，嬴政拿着一对刚洗好的杯子走出来，见他盘腿坐在床上，以思考人生哲学一般的严肃表情盯着电视机。

瑶光抱膝坐在刚买的充气睡垫上，脸上满是好奇。

于是他也只好边继续干着杂活，边陪着听了点。

把日常用品都摆到位，衣架都挂上晾衣架，连插排都提前准备好，嬴政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低头打开手机，准备上网买几样东西。比如，笔记本电脑和衣服鞋子。

他包里虽然装了几套衣服，但几套衣服怎么够穿？

“你有衣服穿没？”

蒙恬转过头来，点点头，“有。”说着抬起手，似乎还打算给他再表演一下虚空掏物。

嬴政及时制止，想了想，说：“我给你买新的，你穿不穿？”

蒙恬又点点头，说：“穿。”

得到满意的答复，嬴政订购了一大堆衣服，决定把两个衣柜都塞满。

当然，他也记得给自己订了一副眼镜，不是多潮的款式，很朴素的黑色框架，却很不便宜，材质很好，低调的奢华。把眼镜的收货地址填写成公司研发部，同时，他给公司研发部的负责人发了信息，让他们立即着手给他赶制智能镜片，一周之内必须给他寄过来。

回信来得很快：收到。

目前能想到的东西都买好了，他又跑过去看了一下蒙恬的鞋码，订了一堆鞋子，同时订了两个鞋架。

晚上八点，乐毅敲开门时，嬴政刚好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在滴水。

乐毅的第一感想是：“你们还真添置了不少东西啊……”

嬴政擦头的手一顿，扭头看了一圈，自认为已经很艰苦朴素了。但显然，他们对“艰苦朴素”这个词的理解完全不同。

乐毅大概地给他们讲了一下试炼的持续时间和具体安排，嬴政听得很认真，不时地提出一些细节问题，这第二轮的测试和第一轮不一样，白起出题角度刁钻，乐毅更直来直去一些，要考的内容都摆在台面上，告诉你就这么考，但你必须会做才能过。白起的测试更偏重于对一个人综合能力的考核，而乐毅说他负责的这场测试是划出一条基准线。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来这里到底学的是什么，变异体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所以我唯一的良知就是，让能力不够的人远离战场。”说完这段话，乐毅微微地笑了一下，把登记表递到嬴政面前。

嬴政当然提笔开写，写完之后忽然有点怀疑蒙恬会不会写字。想了想，顺手帮着把他的那份也给填了，只填了个姓名年龄和联络方式。

乐毅扫了一眼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的人，笑着接过了登记表，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快。

他和白起不太一样，虽然他的行事风格比白起“普通”很多，但反过来，白起其实比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白起看起来不大喜欢与人相处，是因为那小子不怎么擅长搞人际那套，成天瘫着张脸，搞的别人误以为他性格有多么的高冷。而他却是单纯的厌烦那套东西，更喜欢缩在这小山头上赏花吹风养养老。

王诩说，他这个人心性极其的淡泊，真正的少年老成，而小白成天绷着个脸，那种叫外表早衰。

王诩是他们的老师，面对老师辛辣的点评，白起就是再想辩驳，但依他比较尊师重道的木头性格，也只能乖乖把话和酒一道往肚子里咽。

乐毅现在稍微有点关注嬴政，除了白起给出的极高评价之外，也因为据他今天这一天的观察发现，嬴政这小子确实是令他眼前一亮。

前两届也有很出挑的孩子。

上上届那是个外表很斯文的男生，见谁都笑眯眯的，心里特别有主意、特别能拿主意，也很知道该怎么让别人听自己的话。刚来不到几天，就收服了上一届最精英的那批学生。

上一届的那位，从第一天来的时候起，就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做什么都一马当先，十足的大哥气派，新生们个个都对他十分敬仰。

那两个孩子一个像是月亮、一个像是太阳。两股完全不同的光辉，听说在稷下各据一方，针锋相对，谁也不虚谁、谁也不服谁。其他的人，则只能如群星一般汇聚在他们的光芒之下。

但他现在忽然发现，今年的这一位新生，或许更在他们之上。月亮也好、太阳也好，都在广袤的天际之中，熠熠生辉。

“老白，你对秦家这小子特别的关注莫不是存了什么私心吧？”把房门带好，乐毅靠坐在懒人沙发上，给白起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了一阵，传来白起略微尴尬的声音：“……他是秦家的？”

乐毅心想：“你还想继续跟我装糊涂呢。”

面上带笑地说：“你能不知道？他跟秦稷还是有点相似的吧？”

那头沉默了更久，才传来：“……哪儿像？我怎么没看出来？”

“都特别有钱。……我听老王说，这小子之前叫了个导弹，把森林炸了一片。你作为负责人，不可能连这事儿都不清楚吧？得，这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我刚才是在想啊，这小子平平无奇的，也就脸长得挺出色，你怎么会特意跟我推荐他的？老王跟我说了他的身份，我才想，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乐毅连珠炮似的说着。白起终于放弃了抵抗，“行了，服了你了。我认输了。我没告诉你，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不过你要说他平平无奇，我觉得你老乐的眼光是退步了。这孩子挺出色的，各种方面来说，十分出色。”

“……你这真不是因为他姓秦？”

“我是那种人吗？”

乐毅笑了几声，“你不是那种人，但老王之前还私底下问我说，你是不是对那个大少爷旧情难忘呢。”

“……他老人家怎么知道的？”

“他老人家眼睛又不瞎。再说了，就你当年连续给人家送了一百天早餐的轰动之举，谁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啊？”想起当年的事，乐毅脸上的笑容渐渐沉寂，但很快，他挑了一下眉毛，淡淡地笑了笑。

感情这种事，是最不能勉强的。

只可惜，白起是个死性子，秦稷是个倔脾气，两人以前好的时候恨不得绑在一块走路，闹掰之后，白起至今都不肯往长安跑，秦稷也是，校庆被他请回来过一次，但也就那么一次，估计是给他一点薄面，又或者，是想来看看白起是不是另择佳人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么固执的两个人，别人还真插足不了。

电话那头，白起没有说话。

“我也不是故意戳你痛处。但……另一个孩子，是’那个’吧……”乐毅盯着日光灯管，眼神缓缓深沉。

过了好一会，就在他以为白起不会回答的时候，电话里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又不好管这些闲事，这会好奇个什么劲呢？”

乐毅笑了两声，手指挠了挠眉心，“稷下是我养老的地方，这地方要是没了，我还能安心地这么跟你打电话吗？”

月光下，白起的神色有些凝重。

以他的迟钝，分辨不出，不知道他这话里分量更重的是“这地方”、还是“你”。

只是希望，那个闲散着的人，一直那么闲散着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