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几乎从来都不笑，但他今天对着狄仁杰笑了，是他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感激。

“恩人？”狄仁杰听后笑了笑。“我可说不上，能把你眼睛治好的，才算得上是你恩人。”

“不不不！在我看来，大人就是于小的有恩了！毕竟我长这么大，什么都没看见过。

这一下脑中涌现出这么多东西，真的高兴死我了！

哪怕以后我眼睛治不好，至少我也见过蓝天大海，草木蝴蝶，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霖喜滋滋的说着，与先前一脸寡淡的神色，简直是天差地别。他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哪怕眼前仅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你这样说，我受之有愧！”狄仁杰看见霖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心酸。

崎岖的山石边，湖边的冷风湿漉漉的吹过，吹乱了他的长发。

狄仁杰再抬眼时，就看见了小路的顶端，有一个像山洞样的地方。

他远远的瞧了一眼，感觉和先前关那人偶的地方有点相似，这里大概就是牢房了。

“大人，前面就是苏老将军被关押的牢房了。”霖咧嘴一笑，抬手准确无误的朝山洞的所在指了指。

霖说完后，不等狄仁杰回应，便极快的往牢房门口跑了过去。

他跑到牢房的洞边，抬手哐当哐当的大力敲着，坚硬无比的铁栏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老头！有人来看你了！还不快点过来！”霖扯着嗓门朝里面大声吼叫。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和一般狱卒毫无区别，甚至还多了些诡异。

黑乎乎的洞穴里，全然不能视物，里面的苏老将军因为湿冷蜷缩在一起。他的身体蜷缩在硬石板的地上，听到响动后，他艰难的抬了抬头。

白发苍苍的长发凌乱的散开，一双眼珠完全浑浊。他苍老的指节在硬石板上摸了摸，试图站起来，一身的粗布麻纱有着一股湿气怄烂的酸复气。

“喂！老头？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滚过来！”霖一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气得又哐当哐当砸了几下大铁门。

“请这位小大人等等，老朽这就过来...咳咳！”

苏老将军苍老的脸上满怀期待，他觉得肯定是女帝来见他了，他终于能有机会，从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出去了。

他立马手脚并用，拖着衰老孱弱的身体，哆哆嗦嗦的往洞门口奔去。

他看着那微弱的灯光，那摇晃的灯笼，满心期待的冲了过去。

当苏老将军双手抓住铁栏杆，把脸挤在栏杆上，看清楚提灯笼的人是狄仁杰后。

他脸上期待的笑意瞬间消失，并且发出一声惊惧的怪叫，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

“鬼！鬼啊！你是来找我索命的吗?啊!”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苏老将军吓得捂住了双眼，往后猛退，结果因为年迈的缘故，只听得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苏老将军，不必惊慌，我是狄仁杰。”狄仁杰看苏老将军那副见鬼的样子，又摔在了地上。他急得往前探了探身子，头往栏杆处一靠，手中的灯笼也晃了晃。

结果没想到这一举动，吓得苏老将军以为狄仁杰是鬼魂，会穿过来抓他。

苏老将军哇啦一声惊恐的大叫，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脚并用的就往洞穴里面爬去。不过是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大人...大人？那老头子好像爬进去了？”霖摸了摸耳朵，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狄仁杰也很是无语，多年以前，他回长安，去苏府登门拜访。

苏老将军见着他，就跟见鬼了一样，今日再见，果然又是如此。而且那副吓破胆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装的。

狄仁杰心里多少有些郁闷，本来他还打算朝苏老将军打听些，关于东风祭坛的事情，可眼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指望了。

“大人您看，这人精神有点不正常，不如把女帝给您的东西往牢里一丢，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不然这老头子脏兮兮的，要是待会又爬过来，还会弄脏大人您的衣服！”霖煞有其事的认真说道。

“女帝...陛下？陛下来了吗？！”

“陛下！您相信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求求您，您放了我吧！”

滚在洞穴里脏兮兮的苏老将军，听见女帝两字，就像是听见了最后的希望。他神情痛苦，扯着嗓子苦苦哀求着。

“大人，您看，我就说这人神经不正常了吧？这里就我们两人，哪来的陛下啊？大人您还是快把东西扔进去，赶紧走吧！”霖觉得苏老将军完全神志失常了，估计和先前那个人偶差不多。

狄仁杰蹙了蹙眉，伸手把袖口里的那个小瓷瓶拿在手心里，来回摩挲。他在想曾经叱咤战场，见过无数尸首，戎马半生的苏老将军真的神志失常了吗？还是只是在做戏，故意装给他看的呢？

“这样，霖，你把牢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有话和苏老将军说。”狄仁杰将小小的瓷瓶，紧紧握在手中，似乎打定了主意。

“可是大人...这个疯老头子要是发起疯来，伤到大人了该如何是好啊？”霖担心的多嘴问了一句。

要是旁人，就是进去跟疯子打架，他这个狱卒都懒得管。可是狄仁杰让他看见了光明，霖的心里自然多生出一份亲近和关切。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快开牢门吧。”狄仁杰温声回道。

“那还请大人，把灯笼借我一用。”霖表情严肃的朝狄仁杰伸过手去，掌心朝上。

狄仁杰立即将手中的灯笼交到了霖的手上。只见霖拿起灯笼后，手指在数十根栏杆中依次摸着，摸到最粗的一根铁栏杆时停下了。

霖将灯笼举在那铁栏杆上，只是轻轻用力一撞，灯笼微弱的光亮，嗖的一声撞进了栏杆。铁柱上闪过一阵如电流，紧接着，吱呀一声。。

最粗壮的那根铁柱变得若隐若现，只剩一道光束还在微微发亮。

狄仁杰心里觉得惊奇，难道这就是霖口中所谓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