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来,雨落。
扬州城外一片泥泞。
燕子凌云靴踏来,不疾不徐。他宽袍锦衣,玉冠高束。身后自有人为他打伞,再急的雨也沾不到他身,湿黏的风亦吹不乱他发丝。
“轰隆隆……”
一道轰天响雷跟在闪电后滚过,草地上跪着的六人齐齐抬头,忽然又更恭敬地拜伏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子凌面色不变,只薄唇轻启,语声淡淡,“这种庸俗的恭贺以后都不必了,说说看,为什么跪在这,嗯?”
二弟子把额头磕在湿烂的泥堆里,不敢再抬头,惶恐道:“回王爷,田姑娘……”
“嗯?”燕子凌觑去一眼,清冷的声音也自带一股威严,“你不是拜师了么?”
“是!是!是师父!”二弟子连连磕头,魁梧的身躯筛糠似的抖动,害怕却又豁出去地道。“师父发现我们带艺入门,问我们企图。”
“哦,那你们怎么说的?”其实燕子凌早就知道,这时的语气便十分随意。
“失忆。”二弟子紧闭上眼,越来越觉自己找的理由愚蠢。
“哈哈哈哈……”燕子凌爽朗地大笑起来,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冷冽。
但笑完,他又淡漠疏离,冷然道:“很不错,继续跪着,等着救驾吧。”
燕子凌转身,慢慢踱走。
过了很久,跪在地上的六人才都谨慎地抬起头,看向在雨中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
救驾?救谁的架?
“呼——呼——”
这夜的狂风太不消停,田思思和师兄弟们坐在餐桌边,都静默不语着。
田思思手支颚,心思已飘到不知哪里去。
茵儿和武儿小心翼翼地收拾还剩下很多的残羹冷炙,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到田思思。
终于,餐桌旁辈分最小,这时最忐忑不安的杨玄机开口了,语气很弱,像在求肯似的。
“师父,师弟师妹们都跪了这么久了,现在雨又大,要不……”
“咳咳!”齐子风最爱在师侄们面前摆威风,故意咳出两声制止住杨玄机的话语。看到杨玄机吓了一跳,马上闭嘴,他十分满足。
“杨师侄啊。”他懒洋洋地唤一声,托大道,“来历不明的人混入门中,那很可能是奸细啊。你跟这些奸细交情这么好,是不是也想一起去跪啊。”
杨玄机动了动嘴唇,不敢再劝。
田思思却被齐子风的一声“奸细”拉回神思,竟然唉声叹气起来。
门中少了六个弟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一桌子全是师长,就一个弟子,也太没有门派样子了。
其实,二弟子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跟一家人一样。要是就此赶走他们,她也会难过。
奸细?他们还算不上吧。
起码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
“师姐。”叶子昂温暖的手掌落在田思思小手上。
他刚要说什么,释子延手中的筷子忽然掉落,像是没拿稳似的。然而,筷子恰好掉到叶子昂手背上,一下子就将他手背打红,青筋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