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寒直直地看着幽魂。幽魂直直地瞪着楚月寒。剩下的那一大波魂儿直直地瞅着眉心那一点鲜血，又看了看楚月寒。

一声很轻微的“啵儿”打破了所有的凝固。

无数双眼睛——死的活的，都往眉心带血的幽魂的脚下看去。

幽魂是没有脚的，但是可以看到裙摆——燃烧的裙摆。

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就大了起来。淡紫色的火心，宝蓝色的内焰，赤红色的外焰……仿佛一条条灵活的舌头，“蹭蹭蹭蹭”地就顺着底下爬了上来。

幽魂陡然间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尖叫很快又转为嚎叫，嚎叫紧跟着就变成了惨烈的呼声。

乌云翻滚得更加可怕，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覆压下来。阴冷的风让画面变得更加诡异。诸葛花铃哆嗦着，几乎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百宝袋里拿出任何东西。楚月寒亦是握紧拳头，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幽魂。

这是一个面容白得比牛奶还白，丝毫不透明的脸。眼睛下面是又肿又黑，泛着紫色的眼袋。眼脸处隐隐泛着血光，黑色的眼珠子没有光泽。那就只是一团黑色——容不下、留不住一丝的光。艳得几乎发黑的嘴唇唇角处，有两颗外露的白色獠牙。脖子上有很深的一圈黑紫色勒痕。

它生前应该是被人勒死的。也许是曾经最爱的爱人。也许是最亲的亲人。也许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它有怨气；

所以，它想不开；

所以，它恨；

所以，它不快乐；

所以，它也很可怜……

楚月寒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同情起她来。如果自己的血能够帮助她解脱，这笔交易应该不吃亏的。

一个恍惚，火焰已经烧到了幽魂的头顶。

火光中依稀看到这个女人慢慢地从呆滞木讷的神情，变成了很淡很淡的微笑。楚月寒也被牵动着勾了勾嘴角。

他低头，看到她的脚下一朵火红色的莲花绽放，更为猛烈的金色的火光窜出，盘旋三圈后化作金色的凤凰，“嗖”地自幽魂心口穿体而过。

一声剧烈的爆炸。天地间浑浊的粉尘被涤荡开来。一个带着淡淡白光的幻影随风慢慢散去。

楚月寒在白光散尽的瞬间看到了——那其实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冲着他，感激而崇敬地点头、微笑、挥手、告别……

他舒了口气，突然觉得，整个死城好像比刚才光明了那么一点点。

“啪”一个东西掉在楚月寒慢慢摊开的手掌间。这本只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一颗墨色的水晶珠子。

（好凉。）

楚月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应该是琉璃？或者水晶？或者宝石……）

他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只知道凉得透彻心扉，黑得透不过一点光。

“这是怨泪。”未亡人的声音混杂着乌云翻滚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

“怨泪，顾名思义，因怨至极而生泪，是成分最为复杂的一种怨念。被此怨念所束缚者，是为八苦之中一样都堪不破之人。一生数载，流光韶华，半世牵绊，临了悔悟，只剩遗憾，遗憾未满，转为执念，执念生怨，怨缚吾生——”未亡人一声三叹，末尾连说三声：“苦！苦！苦！”

“是苦。”楚月寒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一个被你渡化的幽魂都会留下这么一滴泪水。这是无相瓶，你千万收好了。少一滴，她都没有办法获救。”

楚月寒凭着感觉，凌空伸手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