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寒的手握上剑柄,却又缓缓松去,可才松手,却又不由自主地紧紧扣了上去。他的天人交战绝对不比眼下真实的战斗轻松多少。刚才的那一派云淡风轻,不过都是装出来骗骗人的……
“呵呵,白泽神兽,早知道你会留一手的。我是不是很聪……”
“明”字没有来得及出口,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滑过。
在这特殊的时刻,这一点点的声响仿佛滚滚雷霆一般,所有人都能听见!
冰闷哼曲起。
白泽淡定一笑:“很蠢。”
“你忘了我。”楚月寒的声音有些生涩而冷漠,波澜不禁之下,还有些许痛苦在灵魂里面颤栗。
冰艰难道:“小楚……你……”
白泽飞身而上,对着她脑门就是一记。黄色的符,血红的字,摇曳的火,撕心裂肺的吼叫……
楚月寒背转过身去,寒风萧萧,吹得他似乎睁不开眼睛了。半晌,睫翼之下划过一行清泪……
(命,也许真的不可逆。)
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不久,白泽追上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从不信命!”
那语气,倒像极了萧尺素。
山洞内。
雪凝画将诸葛花铃的肉体搬出来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白泽的身上。白泽绕着诸葛花铃的肉体走了几圈,回望了一眼雪凝画,顿了顿,又瞅了瞅楚月寒。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那个……丫头的灵魂一点没少吧?”
雪凝画闻言,将拢在聚魂瓶内的魂魄又数了一遍。
虽然,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数过一回。白泽在一旁看着,而后点了点头。
“我们下面一步,就是要将那结界之内的精神力凝聚起来。这个有点耗时费力。我主祭祀,小巫,你从旁协助。”
“好。”
楚月寒默默地握紧了剑柄,这一刻起,他感到自己重新复活了,整个人都脱胎换骨!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护法!”白泽伸出爪子拍拍它的肩,“我知道你功夫厉害!这事情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还有,这里有一张符,让你的攻击能够带点灵力,以防止非人前来骚扰。”
楚月寒点点头。
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精神力很快幻化成一种七彩的乳白色气体被白泽收拢在掌间,随后装进了聚魂瓶里面。
“好啦!”白泽满意地拍拍手,“让这些散碎的东西培养一下感情。之后的工作好进行。”
“我们不赶紧下一步吗?”雪凝画迫不及待地问。
白泽白了他一眼:“小巫,要材料!材料啊!!!没有材料你做个……x啊!”
楚月寒忍不住盯着白泽看了一会儿。
(上古神兽也爆粗口吗……?)
“前辈需要什么?我去取。”
白泽一爪横在胸前,一爪揉着自己下巴上的毛:“可接下来的一物……就有点难了。”
“是什么?”雪凝画问。
“根据我在十八天的档案库里面查阅的结果来看,你需要搜集一种眼泪。”
“眼泪?什么眼泪?”雪凝画心沉了下去,“前辈,你不会在说需要神的眼泪的吧?你这是在逗我。”
白泽啐了他一口:“滚!神王朝现在废墟一片,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还神的眼泪呢!就算是,也没有用。”
“那您需要……”
“收集身上带着重生与毁灭力量之人的一滴真心血泪。后面的事情……等你们找来了再说吧。”
“重生与毁灭集于一体……”雪凝画哭笑不得,“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设定?”
楚月寒沉思着,一言不发,许久才道:“我知道可以去找谁了。可是……这个人,我从来没见他因谁而流过泪……他太要强了。”
“谁?”
“绝尘。”
白泽看了看两个人:“那还等什么?去取啊!我陪你们一起去。”
雪凝画和楚月寒双双爬上白泽的背。就在白泽飞起来之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十六字谶言……果真是逃不开的劫数啊……)
“前辈你怎么了?”楚月寒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切道。
“哦,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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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长堤。柳絮纷飞。
硕大的行宫驿馆便建立在此处。这是临时为楚千秀歇脚搭建的。
驿馆外,绝尘“吁~~”一声勒住马缰。凝视着大门,不知为何,他沉默了。坐在马背上,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动。驿馆里面似乎也很静。绝尘突然间阴沉得可怕,他在心里已经点起战火,酝酿着即将的爆发!
这一刻,谁要敢阻拦在自己的面前,无论男女老少、是好是坏、会不会造下无边罪孽,他都不在乎!
他要杀!
杀!
杀!
杀掉横亘在面前的一切活物——直到牵到她的手,把她带回家。
想着,他已经跨下马,大踏步走到驿馆门前,然后,毫无顾忌地踹开大门!
绝尘本想如劫走碧雪般劫走她。岂料,当他看见楚千秀一脸平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又下不了手了。
(她……一直在等着……)
“你是来送我的么?”
绝尘灵台一清明。他一把抓起楚千秀的手:“跟我走!”
楚千秀轻轻拂开他的手。
“能教我这般放不下的……你是第一个!”说到此处,绝尘原本该沉默下来,或者,怒起来的。
他却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自嘲:“呵,千里迢迢而来,可结果呢?”
“最是凄凉帝王家。我是一个公主,就该尽到公主的责任。”
绝尘看着她,无法辩驳。
他生在江湖。
他足够强大。
他所在的国家把他奉为神明。
所以……他无所顾忌!
楚千秀轻轻捧住他的双颊,脸,微微有些红:“当初献艺结盟的那支舞……其实,是跳给你的。只可惜你没看到。我再跳一遍吧……”
绝尘却在这时突然暴怒起来。
(你明明话都到嘴边了,为什么不再勇敢一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你想流尽鲜血么?!如果这种结果教你生不如死,为什么不跟我走!”
楚千秀还没有说话,老天却已经当空劈下一阵滚滚雷声,似乎在替他咆哮。
“为什么?”绝尘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莫名的受伤感。
楚千秀垂下眸子。
突然,就下雨了……
领头的宫女立马招呼道:“呀,来人!快给公主打伞!淋湿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楚千秀的身后瞬间立起了一把把小伞。
绝尘一个人,第一次,这样孤立无援地被晾在雨中,淋得特别狼狈。楚千秀似乎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容。她随手拿过某个宫女手中的一把伞,一步一步走到绝尘的面前。牵起他的手,将伞递到他手中,然后贴着他的五指,慢慢聚拢……
一时间,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摹地,楚千秀扭头就向着自己的屋子跑。
绝尘反应不及,伸手时,指尖只有一丝细腻掠过……
眼看她就要进屋,绝尘突然唤了一句:“千秀……”
楚千秀手一顿,终究还是狠狠心推开门,又忙关上……
在绝尘的眼中,那扇门关得很慢很慢。
所有的点滴都在这一刹那重温了一遍。
“砰”那一声,将绝尘的心都一起震碎了。
(我信缘,不信佛。可缘信得却是佛,不是我……)
片刻,屋内传出一声声带着轻轻颤栗的歌声。
仿佛歌者正在受着什么极为难捱的痛苦。
“新月又如眉/
横长笛,谁教月下吹/
斜阳暮云雁南飞/
朱楼帘卷舞袖垂/
沙场鼓似雷/
白骨没血,冢冢碛堆/
三千英魂归不归/
朔风吹,黄泉谁是谁/
云迷残旌,带雪纷飞/
羌笛声声催,战角悲/
天外秋烛不寐/
梦里人,问何时回?”
“哗啦啦~~~~~”
大雨倾盆。
绝尘似乎在一刹那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连一把伞都拿不住!
风一吹,伞落地,躺在了积聚起来的水洼中。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门上浅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