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卡农抱着还很小的卡宾在一条小溪边坐着,水很浅,没不过脚踝。太阳变成了消失前的金色,白天就要过去了。俾德丽采一天时间很长,白天大概要吃十顿左右的饭,每隔三天就是一个季节,就能看到青草从嫩绿变为翠绿再变为黄灰色再变为白色。
卡农一只手抱着卡宾,另一只手把身旁一只袋子中的干草丝不断地揉动,好让它们更加蓬松,这样做出的货袋弹性更大,才能容得下更多的故事。
照理他应该把卡宾放下让它自己玩耍,可卡宾总喜欢到河水中踏来踏去,平时卡农会很喜欢和卡宾在水中玩耍,而现在它感冒了,一连三天因贪玩没有睡觉。晚上该休息,这样体温才会低一些,俾德丽采晚上可是很冷的,醒着的人们一般会围着火堆唱歌或讲故事,但卡宾总是跑来跑去,卡农生起火堆也不管用,于是在体温比环境高很多的情况下,几天前它重重地打出了第一个喷嚏,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河水的确不算冷,甚至是暖和的,但如果天黑后卡宾的身子还没有干透,它的身上可能会结冰……
于是,自己忙活了一天的卡农现在做着货袋,还要紧紧抱着卡宾不让它乱跑。
卡宾倒也乖巧,在卡农怀中不动不闹的,肚子随着每次呼吸微微鼓起,偶尔打一个喷嚏,卡农就会从兜中掏出手帕帮它擦擦鼻涕。卡农像变戏法似的,每次拿出的都是一条不同花纹的干净手帕,可是随着擦拭次数的增多,手帕的图案越来越黯淡了。
“清问你是行脚商吗?”背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啊!我是。”卡农站起来转过身,他把帽子脱下来又戴上,“行脚商卡农,为您服务。抱歉我无法弯腰行礼,我的弟弟太重了。”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怀中的卡宾。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它放下呢?”眼前还是七八岁左右的夏晓苹问道。
“他感冒了,天又黑了,我可不敢让他玩水……调皮的小家伙……”说着,卡农宠爱地弹弹卡宾的脸蛋,卡宾又打了一个喷嚏,鼻涕喷出去老远,然后它使劲把头向卡农怀里缩,还蹭来蹭去,如同一个孩子向母亲撒娇。
“感冒啊……”夏晓苹想了想,“那我刚好可以帮到它!”
“哦?那是什么办法呢?”卡农好奇地问道。
夏晓苹一脸得意扬扬,“感冒不就是感冒虫引起的吗,只要让那个虫子出来不就好了。”看卡农突然仰天大笑,她有些着急了,“真的是这样的!我见过感冒虫,红色的壳,紫色的腿,还有一对大大的眼睛,就是它们让我们感冒的!”
“我信,我信,好心的姑娘。”卡农不再大笑,但还是笑眯眯的,“我想,我也是见过的。”
“对吧!我就说有的。”夏晓苹的脸因为被认可而显得红扑扑的。然后她向卡宾靠近了些,脸上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小骆驼,小骆驼……”卡宾忙把脑袋向卡农怀中藏得更深,只留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夏晓苹。
夏晓苹轻轻地摸着卡宾头顶的毛发,将它们卷曲又捋直,卡宾渐渐放松了警惕,舒服的探出头急急地想往夏晓苹怀中钻。
落日的余晖洒在河面上,草原上,以及这两人一骆驼身上,有一种很安静的生机感。
突然,夏晓苹一个坏笑,“啊!——”地大喊了一声,卡宾措手不及,吓得张大了双眼和嘴巴,小身子也一下子僵住不动,夏晓苹从衣兜里飞快地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球,刹那间十分准确地投到了卡宾的嘴里。
卡宾被呛到了,低头开始剧烈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卡农也被吓了一跳,忙问,“姑娘,那个小球是……”
“那是……药啊!哈哈!”夏晓苹转了转眼珠,插着腰,学着卡农刚刚仰天大笑的样子。
卡农看着卡宾,哭笑不得。
夏晓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卡宾咳嗽的稍微弱些了,卡农稍微松了一口气。“可算好起来了,小家伙这些天可真是受罪了。”他不由得感叹。
突然,他觉得怀中的卡宾倒是不怎么咳嗽了,但是身体一僵,然后轻微抖起来。
夏晓苹则看到,卡宾似乎有些费力地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忍不住了!张开大嘴长长地大叫一声,“啊!——”喷出一口极其呛人的辣气!然后使劲挣脱开卡农的怀抱,歪歪扭扭但是极快地向河边冲去,途中摔倒两次,但是丝毫没有影响速度!
卡农反应过来时,夏晓苹已经蹲在地上咳出了眼泪,卡农慌忙想扶起她。夏晓苹却把手摇的像一个拨浪鼓,“你快……咳咳……去看……看看他……咳咳……”
卡农扭过头,见卡宾俯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喝河水中的水。它的皮肤已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竟像是要爆炸一般!
这是什么药啊……卡农不知所措。
卡宾往肚子里灌了足够多的水了,抬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身体一软,近乎趴到地上。
“卡宾?……”卡农不无担心地呼唤。夏晓苹则显得有些忐忑。
她也没吃过这种东西啊!
突然卡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见到夏晓苹,原本暗淡的双眸一下子放了光!卡农与夏晓苹还没反应过来,卡宾轻快地两三蹦已到达眼前,冲卡农笑了笑,然后又看向夏晓苹,向前在她腿上蹭了蹭。它的身上的红色已褪去,浑身温热,全然没有了感冒的迹象。
“哈哈,”卡农突然大笑,“你好了,卡宾,你好了!”他一把抱起了卡宾,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卡宾挣扎了两下,见卡农反而抱的更紧,于是放弃挣扎,发出一连串愉快的叫声。
夏晓苹见这幅情景,一下子松了口气,又很快被眼前的两位感染得兴奋起来,禁不住想向前摸摸卡宾。卡宾看出了她的意图,顽皮地看了她一眼,向卡农怀中躲去,夏晓苹“哼哼”一笑,正欲伸手挠卡宾痒痒,卡宾却突然扭过头,厚厚的嘴唇贴在夏晓苹的脸上轻轻“啵”了一下,继而又快速向卡农臂弯中缩头。
卡农心中也是大快,“卡宾,你可真是好多天没有这么开心了。”
夏晓苹却狡黠一笑,“随便亲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着就向卡宾扑去。卡农则顺势将卡宾向夏晓苹的方向一扔,“欸,这可真是手滑啊卡宾!”
夏晓苹一下子将卡宾抱住,“嘿嘿”一笑,伸手从口袋中翻出一只果味指甲油,“看我给你的嘴唇化化妆!”
卡宾见状,立马叫得比杀骆驼都凄惨,他情急之中放了一个屁,气味比声音先到夏晓苹的鼻孔,夏晓苹眉头一紧,立马张开手臂,卡宾飞也似地窜了出去。“别跑!……别……怎么这屁中也有辣味啊……”夏晓苹上气不接下气。
卡宾直接窜到卡农脸上,抱住卡农的脸不松蹄子,卡农直接被推躺倒在了地上。卡宾还是不松蹄子,尾巴抽动着卡农的耳朵似乎是在催促他赶快站起来跑路。
卡农也笑得近乎岔了气,他好不容易把像被胶袋粘到自己脸上的卡宾拽下来,站起身,正好对上夏晓苹的目光,两人都轻轻一笑。
阳光,浮云,草地都在温柔地看着这三个可爱的生灵。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卡农,这位是我的弟弟,卡宾,敢问姑娘芳名?”卡农将卡宾轻轻搁到地上,冲夏晓苹鞠了个躬,诚挚地问道。
“我叫夏晓苹!”夏晓苹毫不犹豫。
“夏晓苹……嗯。哦,晓苹,刚才你让我弟弟吃的什么东西啊?”卡农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
“那个啊,”夏晓苹一下子两眼放光,“那是,超——级——辣——椒——糖哦!”她将双手在身前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好像是在炫耀这个辣椒糖是多么的厉害,“这个可是我妹妹给我的生日礼物哦!有微辣,中辣,麻辣,这个是最辣的——超级辣!我可是连吃都不敢吃哦!”她兴奋异常,似乎不敢吃也是一种骄傲。
“辣椒糖?可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啊!”卡农天生对新奇玩意儿有一种独特的兴趣。
“对了,晓苹,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会尽我所能的。”卡农这才想到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夏晓苹。
“哦,我想换一栋小房子,能让我们家的灰尘精灵住下的小房子。你知道灰尘精灵吗?就是那种看起来毛绒绒,很可爱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喜欢在角落里捉迷藏!”夏晓苹说的神采飞扬,忍不住用双手来描述灰尘精灵的样子。
“灰尘精灵吗?”卡农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很深邃,可立刻又变得温柔起来,“没问题!等下我找找……这种东西一定会有的……”说着他低头在身前那个很浅的衣兜中翻来翻去。
“欸欸欸,我不是还需要讲个故事吗?”夏晓苹清楚卡农的“收费”标准,一时间很惊奇。
“故事?哦,晓苹,你要知道你帮卡宾的忙可足以比得上一个美妙的故事了!”卡农摸摸夏晓苹的头,卡宾在一旁也拼命点头。
“那可不行,”夏晓苹撅起小嘴,“故事是一定要有的。那是帮帮忙而已,怎么能算是一个故事呢?”
卡农明白如果不接受这个故事的话夏晓苹是不会接受这个房子的,于是说到:“好好好,那我们就来听听晓苹小姐的故事吧!啊哈!”他停下寻找小房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专注地看着夏晓苹,卡宾在一旁也激动地摇头晃脑。
草原随着风起起伏伏,成了绿色的丝绸。不知何处的雏鸟发出喜悦的叫声,为无边无际的宁静添了一丝愉快。
过了好一会儿,卡农看着夏晓苹绞尽脑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脸憋得通红,忍住笑问道:“还没有开始吗?”
“别催!”夏晓苹赶紧摆摆手,“我这不是在仔仔细细地想吗。嗯……从前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她今年8岁了,她……”她说不下去了。
“那么她是属兔的对吗?”卡农尝试引导她讲下去。
“属兔?……哦我从前是属兔的,”夏晓苹不小心说出了主角就是自己,“现在的我属美人鱼!”
“美人鱼?啊哈!这可真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好的属相了!”卡农一跃而起,满脸笑意,“晓苹,你知道吗?属美人鱼的女孩子都会很漂亮很幸福哦!你一定也会这样的!”
“是……是吗?”夏晓苹显得又高兴又不敢相信。
“对啊!晓苹,你可要让美人鱼永远都是你的属相啊!”卡农拍拍夏晓苹的肩膀,委以重任一般,“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故事,就像能这样认为的你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想我会永远记住的。”
“那也就是说……”
“哈!晓苹,我喜欢这个故事!你值得获得你需要的小房子!”卡农一把抱起在地上不断转着圈跑来跑去的卡宾,“卡宾,你说是不是呢?”卡宾伸出大大的舌头在卡农脸上舔来舔去。
夏晓苹也笑得很开心。
“呐,晓苹,给你这个!”卡农从衣兜里拿出一粒金色的种子,“今晚抱着它睡一晚,明天太阳升起时将它种在地上,房子就出来啦!你的灰尘精灵一定会喜欢的!”
夏晓苹赶紧双手接过来,红着脸仔细地看,又双手握住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卡农大叔!
……
卡农眺望了一会儿,笑了笑,拍了拍卡宾的屁股,一边走着一边哼起了一首小调:
河里的鸟儿能开花,
树上的老虎变乌鸦,
汤姆叔叔的蜜罐会变大,
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调声随着身影渐行渐远,草原回归了最初的静谧。
壁炉上还在不断升起火焰,蘑菇汤还没有好,夏晓苹看着厨房里升腾的雾气出神。
无端地想到,自己还真是像小瑞的妈妈呢。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心头一股热流,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堵上了一层琥珀一般可爱。
雾气越升越高,渐渐将好多东西的边缘都融化了,雾气似乎也是有馨香的,不是蘑菇汤的香气,就是一种单纯的香,夏晓苹沉浸在这雾气构成的小世界中,慢慢闭上眼,眉头自觉舒展开来。
“蘑菇汤吗?”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
“小瑞,你醒了,”夏晓苹忙从沉浸中醒过来,扭头看到雾气外站着的一个还穿着睡衣的身影,“今天好早啊,都不用我叫。”说着笑了一下。
“唔……”夏瑞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下楼走到餐厅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壁炉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锅蘑菇汤的虚影,虚影很快变大变浅并扩散开来后消失。“好了!”夏晓苹说着将汤锅从火炉上拿下,火炉立刻变得光滑如镜,丝毫没有刚才还能生火做饭的迹象。她哼着小曲将汤锅端上餐桌,“今天你可要多吃点,卡农大叔今天给了咱们石醇露哦!来……欸说了不要老是去动小蕊的荧兰的叶子了,瑞。”说着她轻嗔着拍了拍夏瑞无精打采拨弄桌子上荧兰的叶子的手,然后回身上楼去拿汤勺与饭碗。
夏瑞一声不吭将手缩回,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汤锅。
“饿了吧?哈,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来来来,多吃点。”说着夏晓苹给夏瑞盛了一大碗汤,“你以前不是说喜欢喝石醇露做的食物吗?这次可以喝个够喽!”
“我不饿。”夏瑞头都不抬。
类似的对话经常会发生。
夏晓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个人开始沉默地喝汤。
“我今天就不回来了,今晚就是大祭祀,一会儿我把剩的食材直接放到厨房了,你还会用火炉吧?”夏晓苹喝着喝着抬头问夏瑞。
“会,没事儿。”夏瑞仍低着头,回应中透露着不耐烦与慵懒,但似乎还有别的一点东西。
“嗯,那就好。”夏晓苹冲夏瑞露出一个笑容,“不要……再把厨房点着了哦。”说着自己又笑了。
“嗯。”夏瑞干笑了一声,答应道。
夏晓苹并不在意,低头继续喝汤。
过了一会儿,夏瑞突然放下汤匙,“姐姐。”
“嗯?”夏晓苹忙也放下汤匙,有些热切地看着夏瑞,“怎么了?”
“哦,那个……”夏瑞双手交叉,双臂伸直放在桌子上,似乎是努力开口说,“姐姐你快生日了吧?”
“嗯,对!怎么了吗?”夏晓苹有些不敢相信夏瑞还记得这个,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听起来会有些颤抖。
夏瑞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突然想提前和姐姐你庆祝一下呢。”
“瑞……”夏晓苹长久地注视着夏瑞,突然站起身,差点控制不住身形,“楼上还有几块宽大婶做的树莓饼干吧,我去拿来咱们可以……”说着竟突然有些酸楚涌上心头。
“不用不用,姐姐,我之前已经换好了,”说着夏瑞有些慌忙地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箱子很破旧但是能看出来被精心包装过。他把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夏晓苹呆呆的注视下急匆匆地打开,拿出一个蓝绿色搪瓷瓶和几块风干烤肉,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这是……风干的烤辰麋肉,这瓶是……感觉姐姐你要成年了嘛,喝点酒也没有关系,就……”夏瑞看着摆开一片的食物,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
“小瑞……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夏晓苹有些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珍贵的食物。辰麋传说是俾德丽采桂树倒下后五百年才会孕育而出的一种灵兽,辰麋的稀少与肉的价值可想而知。
“就是攒嘛……攒了好长时间,有故事,贝壳,时间……诶呀不重要,姐姐你不尝尝吗?”夏瑞睁大眼睛很期待地看着夏晓苹,夏晓苹愣了一会儿,然后赶忙答道:“哦哦,好的,我立刻吃!”说着从桌子上抓起一块辰麋肉,放到嘴边轻轻撕下一口。
夏瑞看着夏晓苹,目光中不无热切。
太香了!这是夏晓苹的第一感觉。辰麋肉味道像是有着淡淡清爽感觉的鹿肉,仿佛加入过一点清泉精华与茶叶一般,但味道远比那要好得多;入口初觉得很硬,之后立刻软化,仿佛结构松散的口香糖,嚼不几下便只剩精华在嘴中,直接可以咽下肚;之后食道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食欲大增。
辰麋肉名不虚传!
“好吃吗?”夏瑞小心翼翼地问。
“嗯!你尝尝!”夏晓苹立马递给夏瑞一块,夏瑞连连摆手,“不不不,这都是姐姐的。”
夏晓苹心头一热,“那姐姐愿意跟弟弟分享可以吗?”她笑得很开心。
夏瑞迟疑了几秒,慢慢拿起了一块,看了夏晓苹几眼,夏晓苹笑着点头示意他吃下去。夏瑞咽了几口唾沫,把辰麋肉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塞在了嘴里。
并没有像夏晓苹一般激动,夏瑞默默地咀嚼着,舍不得咽下去一般,有意无意地,他支起双臂挡住嚼动的嘴部,注意到夏晓苹的目光后,低下头把脸也藏在双臂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把这一口辰麋肉咽下去,然后看着夏晓苹微笑着的目光,也笑了。
夏晓苹拿起桌子上那个搪瓷瓶,“那咱们来看看这瓶……”她小心将盖子撬开,霎时一股浓烈的让人沉醉的醇酿特有的香气布满了整个屋子,夏晓苹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瑞,“这是……琼酿?!”
夏瑞飞快地点点头。
夏晓苹将瓶子拿到鼻子前,轻轻吸了几口气,感觉大脑中的细胞都在一阵欢呼雀跃后醉倒在陈酿中,她将瓶子递给夏瑞,“要闻几口吗?”夏瑞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成年呢。”
“我也没有啊,”夏晓苹调皮地看着夏瑞,“但是今天,咱们就要……也没有杯子,那就用碗吧!”于是素手微微一倾,翡翠色的如同胶质一般的琼酿就滑进了碗里。
碗里的琼酿如同果冻一般诱人。
夏晓苹扑哧一笑,“别人都用酒杯喝酒,咱们好阔气啊!”说着举起碗到嘴边,又轻轻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夏瑞看到:夏晓苹将碗搁到桌子上后,,冲他笑了笑,手竟是差点没有扶住桌子,整个人显得晕乎乎的,双眼有些迷离,脸色发红,她沉下头,双手似乎是想支撑住身体,但是却从桌子上滑开了,终于不胜酒力,趴在了桌子上。
“姐……姐姐?”夏瑞没想到这琼酿酒力如此之大,不知所措。
“哈哈!逗你的啦!”夏晓苹突然一抬头,做了个鬼脸,把夏瑞吓得直接仰在椅子上,“这琼酿真的是神奇,喝了完全没有要醉的感觉。”夏晓苹仔细看了几眼瓶子里的琼酿,然后抬起头看着夏瑞,真诚地说,”小瑞,谢谢你还记得姐姐的生日。”
夏瑞也笑了,“没什么,姐姐开心就好。”
夏晓苹探过身摸摸他的头,夏瑞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
“哼哼,这么多好吃的我可忍不住了,来,继续吃啊!”说着,夏晓苹又拿起桌上一块糖绒树脂,大快朵颐起来。
夏瑞看夏晓苹吃的开心,犹豫了几下,也拿起一块慢慢嚼了起来。
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屋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柔和的乳白色中,空气中的浮尘都轻飘飘的。
过了一会儿,夏晓苹看着瘫倒在桌子上的夏瑞,无奈地笑了。
琼酿的神奇之处在于“百步仙”,就是过一段时间后酒中的最精华才会冲入脑中,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让人沉醉,飘飘欲仙。刚才夏瑞见夏晓苹喝了没什么事,于是也喝了几杯,不想喝的比夏晓苹还要多,不胜酒力,直接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夏晓苹还好些,但是头也晕乎乎的。还好晚上要进行的祭祀准备不需要自己干什么,而且那时候酒应该也醒的差不多了,否侧恐怕会出很大差错了。
但是好像也不能把他就这么撂这儿吧……
这么想着夏晓苹支起夏瑞的胳膊,蹲下让他滑到自己的背上。
好沉……
晕乎乎地上了楼,晕乎乎地将夏瑞放倒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夏晓苹已是满头大汗。
看来他今天也没法去上学了,那就休息休息吧。
一想到为什么夏瑞今天上不了学,夏晓苹心头一暖,不由得又笑了。
拉上窗帘,屋内立刻昏暗了好多。夏晓苹走到床前俯下身轻轻亲吻了一下夏瑞的额头,然后悄声带上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楼下家门被关上的声音,夏瑞默默地睁开双眼。
他想走到窗户前再多看几眼他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的身影,但是他没有起身。这床被子是姐姐平时盖的吧,有淡淡的青草气息,夏瑞在这一种让他安心的气息中慢慢地抱紧了被子,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为了不让眼泪打湿被子,他不断用袖子去擦掉眼泪,过了一会儿,他直接将头埋入被子中痛哭起来。
走在广袤的草原上,夏晓苹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往常这里应该是一片树林,比如昨天这里还是一片绸松林,可是快到大祭祀了,这可是俾德丽采一年一度的盛况,有灵性的树木们自然不能缺席,它们早就连根跑到祭坛那里去了。
按照规定,树木们平时是不可以随便动的,祭祀之时除外。因此不要尝试在祭祀期间去为了玩乐故意折断树枝,据说有个孩子这么做后屁股被那棵树抽到肿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天空中,地上都时不时有一些平日不常见到的野兽的身影出现,有多尾而浑身雪白的狐,有拥有着人的形体而翅膀显得很小的鸟,有尾长而一身金色羽毛的神鹰,都在往一个方向——祭坛那边行进而去。天地间每每有珍兽出没,夏晓苹总会驻足观望。
不知道夏瑞醒了没有,出来吹吹风真是神清气爽了呢。
她从地上拔下一株蓝色的蒲公英,然后双手轻轻将它向家的方向抛去。看着蒲公英飞远了,夏晓苹向祭坛方向漫步走去。
它能把信息传到吗?没有人知道,但俾德丽采人不过是相信这个而已。
天地间一个小小的跃动的身影。
俾德丽采的祭祀对象有很多,都是传说中的神或兽,最重要也是作为祭祀焦点的,就是主神望舒。传说望舒曾为地上人首蛇身的一位女神,地上降下天火,生灵涂炭,望舒种下一颗巨大的种子,种子很快生出一棵水火不侵顶天立地的巨树,好多人各带了一件自认为是最美好的东西上了树,美好的东西过多使得一些今天出现一些明天出现如此交替才能容得下。这部分人得以在如同圆盘状的穹顶生存繁衍,这穹顶就是后来的俾德丽采。
而“地上”,就是地球。
认为俾德丽采是源于地球生长出来的一棵树已经是经后人修改过的版本了,之前人们普遍认为地球比俾德丽采小得多,所以认为地球才是一棵树。
俾德丽采的确实圆盘状的,这点已经经过考证。既然是穹顶,那必然就会有树的主干,可遗憾的是,人们不知怎样到达他们生活的这一面的背面,也就无法在俾德丽采上得到答案了。
有些到达过地球的人说从地上看俾德丽采也是看不到主干的,只能看到一个阴晴圆缺的大圆盘。那么主干在哪里呢?难不成大家都看不到吗?这种猜测,对于每天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从小就明白视觉的神奇之处的俾德丽采人来说接受起来倒是相当容易。
猜测着猜测着,多少年了,人们已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俾德丽采的祭坛位于最高的山峰,从祭坛边缘向四野望去,俾德丽采的一切都朦朦胧胧铺成一个大平原,给人一种神圣与寂寥之感。相传祭坛是望舒在天火时期接引人们上树时情急之下掉落的发髻化成的,所以作为祭坛再适合不过。
夏晓苹闲来无事喜欢躺在祭坛上数星星,有时与其他人一起,有时一个人,那种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深蓝天空上星星点点,清风拂过,凉爽而不寒冷的感觉总会使她想起爸爸妈妈。
祭坛的周围有一圈建筑,如同围墙一般,这也是祭坛工作者平时休息,工作的地方。平日的祭坛是很安静的,似乎连坛下祭助们种下的桂树生长的“咯吱咯吱”声都能听到。祭助们为了维持这种他们喜欢的安静,连说话声都会很轻。
参与正式祭祀的人清一色为未成年的孩子,可能是因为只有孩子才能看到多样的世界,也就有更多的灵性吧。毕竟,人们都相信孩子们神奇的双眼是神灵的礼物。
夏晓苹的职务是祭助,平日里负责对祭坛的维护与日常祷告,这与其他的祭坛工作者无异,大家还会想象与俾德丽采有关的故事或外出将神赐之福洒向人间,方式多种多样,比如夏晓苹就曾为一位失去了儿子的母亲亲手编织了一个儿子又回到她身边的梦境让那位已经几夜没有合眼的母亲安心睡了一觉。
现在,祭坛这边极其热闹,有到处搬运猪,牛,羊等祭品的人;有各种珍兽在祭坛周围摆出各异的姿势,如同活生生的雕像,它们会一直持续这个固定的姿势直到祭祀结束;唱诗班在瑶林爷爷的带领下进行最后的唱诗排练;衣着白色长裙在空中轻飘飘的祭巫们一遍遍轻轻抚摸过祭坛的墙壁,她们摸过的地方组成祭坛的石块就会有纹路闪烁,石块的缝隙间也会发光,这是在呼唤沉睡的神明。
围墙外成群结队的树木,灵兽们聚集在布满青草的山地上,等待着今晚开始的大祭祀,原本一望无际的山地拥挤了很多,但是大伙不吵也不闹,都静静地闭目养神或长久而又虔诚地看着正被准备着的祭坛。夏晓苹的出现吸引了很多灵兽友善的目光,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羞涩的自豪。
在这一片注视中步入围墙,里面喧杂的忙碌与外面对比鲜明。夏晓苹立马就被这种忙碌的气氛感染,想立刻投入其中。
“晓苹?诶呀你可来了。”刚步入围墙,旁边就传来一声呼唤,夏晓苹扭头一看,是同为祭助的林雅,正在拿一块涂有一种银粉的步擦拭墙壁。“哦……抱歉今天早上跟夏瑞多呆了一会儿……”夏晓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先别不好意思了,赶快去找白丁吧,刚才还一直在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什么?”夏晓苹有些惊讶。
“不知道啊,”林雅摊摊手,“好像看到你没在还挺着急的。”
“哦那我马上去找她,小雅我先走了,拜拜!”说着夏晓苹立马向里面走去。
“嗯,拜拜。”林雅摆摆手,看夏晓苹走远了,低下头继续工作。
白丁并不难找,这时候她应该在二楼的树屋。夏晓苹直接从祭坛另一边的围墙建筑上到二楼,推开门就是一股浓郁的生命的气息。
树屋内是让人看不够的绿色,文竹,爬山虎,天堂木,醇杉,还有很多让人叫不上来名字的,这里绿色充盈一处生机,那里绿叶又装点一处空气,整个屋子如同野外丛林中的一个小空间,连空气都是植物的气息。
白丁——也就是大祭祀,正一袭白裙端坐在一个木桩上,看着眼前的一朵盛开的花不知在想什么,屋顶不知哪里垂下的银白色光辉覆在绿叶上,白丁身上,以及空气中无声的浮沉上,与楼下的喧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环境。夏晓苹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进入是对这个房间的亵渎。
“晓苹?你来了,快快,坐这儿。”白丁见到夏晓苹,眼前一亮,示意自己身旁的一个木桩。
夏晓苹走进屋子,地上一些藤蔓自动向两边退开些,为她让出一条路。
“谢谢。”夏晓苹冲藤蔓点点头,坐到白丁面前。
与夏晓苹她们这些祭助不一样,白丁白天不需要去布置祭坛,按规定大祭祀只能看到祭坛最完美的模样——也就是布置好之后了,大祭祀只需要等待夜晚来临时就主持祭祀开始,那才是她的工作,所以不像夏晓苹她们还穿着便装方便干活儿,白丁已经换上了星耀祭祀裙。
白丁不说话,看着夏晓苹笑盈盈的。
“笑什么?”夏晓苹轻轻弹了弹白丁的额头,“因为今天祭祀所以高兴么?”
白丁摇摇头,“晓苹姐你快生日了吧?”
夏晓苹愣了一下,也笑了,“你和夏瑞可真是一致的可爱啊。”
“夏瑞?夏瑞怎么了吗?”白丁好奇地问。
“夏瑞啊,今天早上突然说要提前和我一起庆祝生日,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最后喝酒喝得都睡过去了呢!哈哈!这孩子,就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这么说着,脑海中却是夏瑞慌忙从桌下拖出那个小箱子的一幕,夏晓苹又是心头一暖。
“夏瑞可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白丁由衷地赞叹,“对了,晓苹姐,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想你过来吗?”
“哦对,为什么啊?总不会是要把大祭祀的位置让给我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