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x你.妈的……呼,呼……”
徐策的耳畔,有风声在呼啸。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生以来就没跑得这么快过,可惜就算这样,他还是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这不,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息着,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不知道在痛骂谁。
早先储备的体力这时其实早已耗尽,现在的他,几乎完全就是凭着一口气在强撑。
但是这种跑法,显然没法支持太久。
“哗啦——”
就在他的速度开始慢慢降下来的时候,突然,从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猛地传来一声房屋垮塌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浑身折射着周遭火光的巨大金属巨人,已经从垮塌的火场中大踏步地冲了出来!
徐策浑身立刻猛地一震,像是被针在屁股上狠扎了一下一样,再次拼命压榨起自己的体力,然后发了疯一样狂奔起来。
从刚才到现在,这样的情景已经反复出现了数次。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将要安全的时候,那名白袍百夫长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身后。
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胸膛简直就像一口烧油的发动机,每每当自己都以为它行将枯竭的时候,却总会有一丝新鲜的油料被挤压进去,让他得以继续奔跑。
当然,这样子乱搞,副作用也是惊人的。
起码现在他觉得自己呼出的,已经不再是空气,而像是某种液态的火焰,偶尔伸手擦一下嘴,那股喷出的气息都炽烈到烫手。
“轰隆……哗啦……砰!”
可惜事到如今,他就算想休息一下,也没那个条件了。
接二连三的巨大声响——或者是砖石垮塌,或者是玻璃破碎——不断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中响起,每多响一声,街心那边传来的尖叫就要提升好几个档次。
先前他在人群中待的时间并不久,这是他的幸运,因为就在他离开不久,成建制的白袍军就出现在了人群背后,悍然挥动起了滴血的屠刀!
类似的情景,徐策已经在逃亡的过程中中看到了好多遍,每次都是血肉横飞,其中最凶险的一次,他只差一点,就被卷进那恐怖的杀戮中去了。
幸运的是,最后在那种神奇的危机预感的帮助下,他还是逃脱了出去。
而他独身一人,看着油水也不多,一旦跑出去,那些白袍军也懒得特地去追,这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除了那名百夫长,这家伙简直像是认准了徐策,非要报那一眼之仇,无论徐策如何躲藏,前者都会拼命把他寻觅出来,一追一逃间,两人就像执着的猫和机灵的耗子,在这片渐渐化作火海的城池中做着生死周旋。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啊……”
剧烈的跑动中,徐策的脸黑得跟锅底儿似的。
尽管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情势正在迅速向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变化: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街心那边传来的惨叫,正在迅速减少,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
哪怕是光听声音,他都仿佛能看到一柄无形的死神镰刀正从街道上残酷划过,每割一刀,就有一大片的人像割麦子一样,在飞溅的血光中倒下。
随着街道那边难民数量锐减,那些凶残嗜血的白袍军,显然已经开始把更多的精力,都投注到追捕他这种零散的漏网之鱼上来了,如此一来,徐策能明确感觉到,身边出现危险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能够逃跑的生路却越来越少,往往朝着一个方向跑出没两步路,前方就轰隆一声,出现了白袍军挥刀屠戮的身影,逼着他不得不再次仓皇掉头。
这还多亏了周围焚城产生的烟雾越来越浓,否则就他这慌不择路的跑法,早就被揪出来杀掉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留给自己活命的空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就是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一前一后地堵个正着,更不要提直接落到暴怒的百夫长手里这种堪称人间悲剧的结局!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堵歪斜的残墙背后,徐策满脸焦躁。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头流下,淌过脸颊,再顺着刮得微青的下巴缓缓滴落,然而那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已经近乎绝望。
轰隆隆,轰隆隆。
四面八方,一阵阵如雷般的脚步声,在浓雾中回荡不休,有的近,有的远,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天上地下无处不在。
那是白袍军在屠城!
如果说这些没有人性的混蛋一开始都还只是自由释放着自己心里的恶念,混乱中还有生路的话,那么当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过,这些该死的乱军军容却是瞬间变得严整而有序,就像化身成了一支恐怖的装甲军团、巨兽洪流,横冲直撞,严苛地搜查追杀着每一个幸存者,也让一整座城池都在他们的铁蹄下呻吟、战栗!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脊背紧紧贴住墙壁,徐策半仰起头,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
下一刻,他的脸上已经猛地扬起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肃穆”的决然表情,最后的深深看了一眼铁匠铺的方向,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接着更是疯狂怒号着冲了出去!
他先是沿着长街冲出一段距离,随后猛地大叫一声,方向一折,整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刘翔跨栏似的动作,双手交叉护在头脸之前,一头撞碎了一扇木,撞进了一家客栈的大堂。
哗啦……
锋利的木屑四散飞溅,在徐策的脸上划开道道血口,但他却理都不理,只是一心一意埋头狂冲,如同一匹走上了末路的孤狼。
砰。
徐策又飞起一脚,踢飞了一张挡道的餐桌。
桌上的残羹冷炙瞬间洒了一地。
然后他就这么毫不停歇地冲过了杯盘狼藉的大堂,油腻腻的剩菜立刻在他脚下变成了滩滩烂泥。
随后,他又大步穿过了刚刚才被不知道什么怪物肆虐过、满地鲜血的后厨,来到了一条充满了泔水和屎尿臭味的小巷子里。
这条小巷子显然是平时客栈掌柜和小二倾倒泔水和解决排泄问题的地方,充满了各种污秽的味道,蚊蝇乱飞,但是徐策却已经完全顾不得脚下滑腻腻的恶心触感了,稍微停留了一下,认准了一个方向,再次埋头狂奔起来!
可惜的是,这次还没冲出一百米,一股恐怖的动静突然从他前方的墙壁后面响了起来,轰隆!
“操!”
徐策见状,在心里大骂了一声,但却也立即毫不犹豫地停步,转身。
噗通。
从狂奔到静止,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狠狠地摔倒在地。
然而仅仅只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他就又从地上麻利地爬了起来,浑然不顾这样会让他本就已经遍体鳞伤的身躯伤上加伤,只管换个方向继续拔腿就跑。
途径一家无人商铺的门前时,徐策眼睛一亮,突然肩膀一沉,整个人已经重重地撞在了木门上!
“咔嚓!”
木质的木栓瞬间四分五裂,用力过猛的他立刻跌进了门槛里。
然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刚刚跑过来的方向上突然传来了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滚滚的烟尘,一个巨大的黑影大踏步挤垮路边的房屋,站在巷道正中仰天长嗥,庞大的身躯几乎把整条小巷都堵塞得水泄不通!
“该死的小老鼠,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充满了嗜血意味的金属颤音熟悉无比,听得徐策心底一寒,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名在他手里丢了一只眼睛的白袍军百夫长!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通过什么手段,竟然一个人就完成了对徐策的围追堵截,追杀力度之灵敏,简直让嗅觉最敏锐的猎犬都要甘拜下风!
轰!
又是一声毫不逊色的巨响,还不等徐策完全从地上爬起来,他身后的大门就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中完全垮塌了下来!
下一秒,一条足有海碗粗细、通体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大铁掌,从门洞的废墟中一把探了进来,只是一捞,就擦着徐策的头皮扫了过去,徐策虽然一个狗吃屎,连滚带爬地躲过,但是他头顶的砖石房梁就没有这个好运了,霎时间就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当头砸了下来!
砰!砰!
一下,又一下。
徐策躲闪不及,结果被两块房梁的碎片连续劈头盖脸地砸中,霎时间血流满面,眼前也是一阵阵地发黑。
不过他还是狠狠一咬舌尖,奋起最后一口血气,从地上翻身爬起,拼命向着小楼后门处跑去。
轰隆隆,轰隆隆……
在他身后,大块大块的楼板都被白袍百夫长的机甲,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暴力撕扯按毁,直追着他的背影轰然垮塌了下去。
巨响震天,烟尘弥漫。
都只在转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