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把凌念拎到车后座的时候,凌念一直勾着头在和尚佳偷偷讲电话,没有注意到此刻的纪北已经阴云密布。
电话一收,凌念立刻爬到纪北的座椅背后表达他的不满:“纪叔叔,我表示严重抗议。为什么妈妈可以黏在纪叔叔身边,凌念却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后面?”
“严重抗议?你还敢严重抗议?小小年纪就和女生眉来眼去,你想翻天?”纪北正一头黑线,正好拿凌念借题发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尚佳黏黏糊糊拉拉扯扯,我一脚把你踹到太平洋去喂鲨鱼!”
“纪叔叔,你这就太不江湖太不义气了。”凌念一边从容不迫地爬回到座位上,一边从容不迫地反驳纪北,“我知道你刚才在尚伯伯那里受了点憋屈,可是你憋屈也不能拿凌念撒气呀。至少这几年我也没少帮你,你这河还没过呢,就想拆桥……”
凌夏笑着制止凌念:“凌念,怎么跟纪叔叔说话呢?老师没教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的吗?”
“懂礼貌是要懂礼貌,可是自己不肯努力也不能怨别人不是?”凌念微垂着眉眼窝在座位里,随手翻弄着纪北丢在座位上的几个大纸袋子,“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趁早答应尚伯伯……”
纪北黑眉一拧:“你打算答应尚伯伯什么?”
看到纸袋子里的东西,凌念漆黑的眼睛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划亮,面上却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纪北:“答应尚伯伯让他做凌念的爸爸呗,反正佳佳也想让凌念的妈妈做她的新妈妈。”
“凌念,你这个熊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凌夏笑骂了凌念一句,她知道凌念深得他干妈纪歆的真传,素来最能借题发挥,最惯兴风作浪,所以并没有认真追究他这句话。
“妈妈,这可不是凌念瞎说八道,佳佳早就在电话里告诉我了,刚才尚伯伯过来找你,就是想做凌念的爸爸。”
凌念嘴里回答着凌夏,眼睛却瞟着黑眉深蹙一脸寒霜的纪北,黑幽幽的大眼睛里渐渐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尚伯伯做了凌念的爸爸,凌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佳佳住到尚伯伯的大别墅里,妈妈也不要再那么辛苦赚钱养凌念,纪叔叔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
纪北正要发作,突然在后视镜里看到凌念那双贼亮生辉的小眼睛,心里立刻了如明镜:“臭小子,你最好趁早收起你那套鬼把戏,老子可不是你那个蠢干妈。”
凌念嘿嘿一笑,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纪叔叔,你真不愧是野狐突击队的老狐狸,凌念就知道,我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你。”
“知道我是老狐狸就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老实说,想要什么?”纪北故意虎着个黑脸,“事先声明啊,别痴心妄想我会陪你玩游戏。”
“不是玩游戏,凌念同学马上就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小学生了,早就不玩那些没营养的弱智游戏了。”
凌念从容地回到座位上,拎起纪北的纸袋子莞尔一笑,“纪叔叔你不是当上警察叔叔了吗?凌念就是想让你穿上你这身新警服,明天早上跟着我到我们班去露一面,也好让凌念同学在佳佳面前风光一回。这点小小小小的要求,纪叔叔是不会拒绝的,是吧?”
“臭小子,你这是小小小小的要求?你这是狐假虎威。”纪北憋着一股闷笑,眼里却尽是得意。
听到凌念和纪北的对话,凌夏觉得特别诧异。这两天忙得兵荒马乱她也没来得及细想,纪北不是特种侦察大队野狐突击队的队长吗?他在部队干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转业回来当刑警了呢?
看到凌夏疑惑的目光,纪北并不解释,他只是一边稳稳地驾驭着脚下的猎豹,一边思谋着怎么尽快搞定尚泽熙,一举拿下凌夏。
他这次不顾大队长的反对毅然从部队转业,就是想回来陪在凌夏身边,好好照顾她和凌念,没想到尚泽熙竟然为了凌夏要离婚。
对于纪北来说,爱情就如同一场战争,如果非要为凌夏打一场攻坚战,尚泽熙算是个不错的对手。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纪北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二字,有的只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凌夏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既然纪北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离开锦华,她不可能再接受尚泽熙的安排,更不会去攀纪北这棵大树。
但是她要在南市这座锦绣浮华的大城市里养活自己和凌念,要供凌念上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她必须尽快找一份新的工作。所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太多时间去为尚泽熙的离婚担忧,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操心纪北未来的职业规划。
凌夏从反光镜里深深地望了凌念一眼,滑开手机默默地把尚泽熙拉进了黑名单,然后转过头去,望向远空血色一样嫣红的最后一抹残阳。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当她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才知道童晓天那个恶魔竟然擅自篡改了她的志愿,把她填的香港大学改为了和他一样的北京大学。
压抑了整整十三年的悲愤终于如决堤的潮水,咆哮着涌上她的心头,她用尽平生力气搡开了童晓天,沿着铁路线一路哭喊,一路狂奔。
那一刻,她只想放声呐喊,只想杀人放火,只想毁天灭地!
伴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一列漆色斑驳的绿皮火车从远处奔腾咆哮而来,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就在列车的车身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惊悚地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蝴蝶一样从飞驰的列车上一跃而下,眨眼之间便跌落在离她不远的铁路边,鲜血染透了她的白衣,像盛开的花,雪白嫣红,刺目耀眼。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吓傻了,傻得忘记了哭喊,忘记了奔跑,忘记了童晓天很快就会追过来把她抓回童家去。
直到隐约听到有孩子稚嫩的哭声从那女人怀里传来,她才醒过神来,一边大声呼喊着救命,一边跑过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