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随着史孝廉和史凌云兄弟入了席,大致扫过,果是县中的名厨整治的菜色,一看就色香味俱全。
连城一旁提着玉壶斟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史孝廉看了一眼连城,放下酒盅,笑道:“贤婿啊,小女连城在你家还好吧?”
“挺好的。”徐行也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伯父有言但说无妨。”
史孝廉叹了口气道:“贤婿和老夫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知飞短流长、人言可畏的道理,连城虽和贤婿定下亲事,但一日未曾完婚,却住在一处,实在……”
“爹,”连城芳心一急,说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和公子不一样的。”
徐行笑了笑,私下拉了拉连城的手,以示宽慰,问道:“那依世伯之意呢?”
史孝廉心头苦笑,自家这个女儿却是须臾不离半步,但也乐见其成,沉吟道:“周礼有六礼之称,先前已“纳征”,老夫的意思是,不如择定婚期,尽量提前完婚。”
这时节的婚姻,不仅是男女双方的个人结合,既所谓“合二姓之好,以上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
而闻听史孝廉的话,连城也同样期待地看着徐行。
徐行沉默了一下,思量着早些完婚也无不可,也好安连城和姐姐之心,之前未曾凝结金丹,以为科举后才能进境,既是如此,提前就提前吧。
徐行心念及此,朗声道:“我没什么异议,全看世伯安排了,世伯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说到最后,徐行目光失神,神情分明恍惚,前世今生,结婚都是第一次,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里萦生,似多了一丝牵绊,可又觉得穿越在似是而非的聊斋世界,分明又多了一丝真实。
身在异界,听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故事,又岂没有怀疑不过幻梦一场?
抬眸正对上连城关切目光,少女容颜绝伦,殊丽难言,许是心照不宣,齐齐对视一笑。
听徐行答应,史孝廉终于放下心来,沉吟着,似在推算着日子。
一旁的史凌云笑道:“兄长,这个月十五正是吉期。”
“十五,离现在似只有五六天,会不会太赶了点。”史孝廉犹豫了下,最后道:“就这月十五吧,老夫这就发请柬。”
徐行自无不可,欣然应允下来。
宾主敲定此事,不由更是欢畅,又吃了几杯酒,徐行就出言告辞,史孝廉也没强行挽留,和史凌云一同送到大门外。
因着刚刚出过了凡一事,徐行也没敢让连城留下,一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玄渊观后山行去。
“郎君,连城要做你的妻子了吗?”连城依偎在徐行肩头,声音轻柔婉转,几近呢喃。
“是啊。”徐行轻轻抚了抚连城的三千如瀑青丝,也没做什么,静静感知着这静谧的气氛。
实则他和连城最多也就牵牵手,想起前世谈女朋友时,这时或早已全垒打,毕竟,大家都很忙不是。
他并不觉得眼下是被仙道阉割了个人欲望,感知乘坐的马车不时传来的“轱辘”声,车窗外立夏的风犹然带着慵懒的暖意,扑在脸上,甚至能感受到金色年华正在缓缓流淌,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车马很慢,书信很远的从前吧……
汴梁·万陀寺
一间布置简素、明净的禅房内,黄色蒲团上,主持了因盘膝而坐,手中正捻着一串佛珠,正在默默诵读着《金刚经》,这位僧人看着年纪大概有五六十岁,身形如苍松,面皮肤色呈古铜,灰白相间的一字眉下,眼皮耷拉着,就像个平平无奇、精神不济的老人。
了因心神沉浸在金刚经的宏大奥义中,突地皱了皱眉,似是感应到什么,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哗啦啦……”珠子散落一地。
就在这时,外间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显着来人的慌张,“师父,大事不好了,了凡师叔和圆慧师弟圆寂了。”
了因抬眸看去,见来人正是大悲寺的首座,也是他的弟子圆明,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
手掌轻抬,散落四处的檀木佛珠齐齐飞起,了因冲窗外射来的缕缕金色阳光,做了类似佛祖拈花折枝的动作,夕光成线,一一穿过佛珠,眨眼间就落在枯瘦如柴的手掌。
眼皮再次耷拉下来,继续捻着一颗颗佛珠,不过这时,却是改为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若有道门天仙在此,当能见到了因灵台如明镜澄澈,宝树金花在身后时隐时现,分明就是差一步就要证得四果阿罗汉的天仙之境。
圆明已证二果斯陀含之境,倒也看出来一二玄机,嘴巴张了张,同样无奈念起了超度经文。
玄渊观·后山
徐行和连城二人刚到家,徐千雪就过来问史夫人的情况,听到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徐行笑道:“正有件事要告知姐姐,我已和史伯父约定,这月十五就迎娶连城过门,还要劳烦姐姐操持下。”
“真的?”徐千雪闻言,又惊又喜道:“那真是一件大喜事,要大办才是!”
想想自己弟弟即将成家立业,心绪激荡。
徐行道:“路上我和连城说了,简单操办下就是了,将亲朋好友请来,这还在玄渊观的范围,前面就是出家之地,清净之所,过于喧闹不大妥当。”
徐家三代单传,本身也没有太多亲戚,而徐行此身母亲更无兄弟姊妹,外祖父母又是早早过了世的,至于五服同族,若在庆阳县还需请着,但此刻却没有必要了。
徐千雪本来有些不满意徐行的婚事一切从简的说法,但这时听到解释,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阿弟,始终住在这道观也不是办法,”
徐行沉吟道:“前两天,我已让老吕在寻宅邸了,这时多半已有适宜的,我这两天就去看看,待到成亲后,我们再搬过去。”
之前来玄渊观就是避祸,但陆斩和顾画灵已死,虽符阳最后会报复,但在这府城还是安全着,而且他已是金丹道行,已稍稍能使用地书,还算有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