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赤云观
此观占地有近百亩,极为宏阔,绕过回廊假山,可见足有二亩大小的湖塘,此塘引太液池之水而来,塘畔绿柳成行,翠竹千竿,时而习习夏风,柳叶摇曳生姿,翠竹飒飒作响。,
小榭,一白衣胜雪的青年道人,面如小月,笑意和煦,此刻手执一根青碧莹莹的钓竿,看向一旁同样执着紫竹钓竿,神情怅惘的明月,笑着问道:“明月,你在想徐行?”
坐在一旁不远,给父女二人冲泡着热茶的栖霞真君,闻言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暗道:“天下有当爹的这样问女儿的?”
“父亲”明月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浮起一丝淡淡红晕,静静看向碧波荡漾的池塘,莹润如水的清眸微微漾动,“我在担心师弟他独自一人在雍州云游,若是碰上圣后府的人,恐怕不敌。”
苏蝉笑了笑,并不拆穿少女的绮思,说道:“你都把那玉佩给他了,若有危险,我去救他也就是了。”
“也是。”明月抿了抿樱唇,柔声应了一句,转而看向露出水面的鱼符,似将心神沉浸其中,然而鱼符风不动。
“垂钓,你需有耐心,凝神而注,哪怕运气不佳,不精此道,总有所获。”见此,苏蝉有着磁性的声音传来,眸光温润如玉,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穿过重重水面下的鱼钩,摇头笑道:“但是你这样不下饵,不管不问,只求愿者上钩,是怎么也钓不到的。”
说着,抬竿而起,“哗啦啦”声响,清泠悦耳,圈圈波纹涟漪于湖面生出,一尾二尺余长的锦鲤跳动着,被猛然拉出了水面,夕光映照而来,鳞片熠熠生辉。,
“父亲,我”明月明眸闪了闪,樱唇翕动着,将鱼竿轻轻放到一旁,螓首偏转过去,似有些赌气道:“我不会这个。”
苏蝉将鲤鱼自鱼钩上取下,顺手放进一旁竹篾草绳编织的鱼篓,注视着明月的目光分明带着宠溺,温和笑道:“可你还想吃鱼,那又怎么办呢?”
明月愣怔了下,一时默然,明澈目光缓缓投落在鱼篓中的那尾兀自跳动不停的锦鲤,喃喃低声道:“可那尾锦鲤已被人被父亲钓走,我想吃的,满塘宁无一个。”
闻言,苏蝉清俊朗逸的面容上,温煦笑意渐渐敛去,沉默了一会儿,将鱼篓递给栖霞真君,顿声道:“栖霞,将这尾鱼炖了吧。”
“师兄,您不是不杀生、不食荤的吗?”栖霞真君抬眸看去,面色一滞,犹疑问道。
说来也奇,苏蝉身是妖身青蝉时,吞吐云霞,餐风食露,就食于草叶之间,从不杀生害命。
苏蝉眸光幽深几分,无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是明月想吃,既喜这尾,我就破例不放生了。”
明月娇躯微颤,芳心不由生出一股酸涩,藏星蕴月的眸子水光莹润,静默许久,清冷如霜的清冷容颜上,起了风轻云淡的笑意,定定看向苏蝉,凝声道:“父亲,我不吃了,师父她是知道的,我在昆虚时也是忌荤腥的。”
“哦,是吗?”苏蝉沉吟了下,喃喃自语说着:“可是这已不是在昆虚时了。”
栖霞真君不明就里,或者说自苏蝉回返后,就不见往日的敏锐,闻言就接过话头,柔声说道:“师兄有所不知,明月胃口素来清淡,未辟谷之前,就只爱吃青菜豆腐,不怎么食荤腥的。”
苏蝉怔了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就是自失一笑。
然在这时,一把清朗的声音自远处的碎石小径上遥遥传来,“苏前辈,栖霞前辈”
徐行一身青衫,面色沉寂,穿过月亮门洞,步伐似缓实疾,没有多久,就行至小榭当中,待看到紫青二根竹竿,微微一笑,寒暄道:“苏前辈,师姐是在钓鱼呢?好兴致。”
明月眼眸微动,清声道:“师弟,你回来了。”
徐行点了点头,欣然道:“这趟闲游,倒是有了不少收获。果如苏前辈先前所言,修行,修行,只修不行,难有什么作为。”
苏蝉笑着打量徐行片刻,赞许道:“你刚才能瞒过我神念察知一息,悄然而至,显然这话非是随口附和,而是的的确确有了收获。”
明月惊喜道:“师弟你神识化念了?”
徐行点了点头,道:“侥幸有了感悟。”
苏蝉笑道:“对了,你回来的正好,明月正说想吃鱼呢,让你栖霞师叔拿到后厨让人炖炖,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栖霞真君正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苏蝉一个眼神制止,愣了下,猛然醒觉,拿着鱼篓,匆匆离去。
这边,苏蝉也收起竹竿,几人走到屏风后的一方小几坐下,饮茶叙话。
“前辈,最近长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徐行接过明月递来的一杯茶,问道。
“倒也无什么大事,前日不知为何雍州鼎碎,眼下妖魔鬼魅多了一些,常有惑人之事,青羊宫巡周殿的人正在四处捉妖。”苏蝉身为天仙,哪怕没有刻意收集,一念而过,就知道常人多番调查都不知的原委。
徐行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明月,暗道,苏蝉不知雍州鼎缘何而碎?师姐没有告诉他?
明月在一旁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师弟,若说大事,倒是前日昆虚掌教来了一趟,寻父亲的麻烦。”
“嗯?”徐行放下茶杯,抬头将关切目光朝苏蝉投去,暗道,“既然昆虚掌教能安然坐在这里,想来归云山是无功而返了。”
苏蝉面色平静,声音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道:“这么多年,昆虚掌教倒是一点不变。”
七日前,昆虚掌教只身来长安,于冥土和苏蝉交手,其人手段齐出,然而并未占据丝毫上风
“不提此事了,倒是你,你这十来天又有什么见闻?”苏蝉笑了笑,问道。
他倒是对徐行如何神识化念有些兴趣。
徐行就将去了狐族的事情简单说了,而后犹豫片刻,也将窦女一事一五一十说了。
苏蝉此人果然没有去刨根问底,徐行如何推算出窦女的未来遭遇,只是就事论事感慨道:“这样痴情女子若遇良人也就罢了,可一旦所托非人,就是注定孤苦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