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阁楼之内,烛火摇动,灯下,二人对坐而饮。
徐行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沉吟片刻,问道:“锦瑟,你先前和苏族长之言,是怎么想的?”
锦瑟轻轻一笑,说道:“这场仙道杀劫,我阴司必然不能置身事外,唯有广交盟友,守望互助,才能安然渡过,慎之也不想前日六道轮回井一事再现了吧。”
徐行微怔了下,也觉有理,道:“也是。”
锦瑟道:“苏族长怎么也是一位阳神真君,而且相比其他妖族势力,野心勃勃,青丘狐族性情柔顺,恬淡自守,其实,我觉得不仅仅是狐族,如巴蜀太白剑宗,徐州茅山,这些都是可以引以为援的。”
徐行想起了一事,随口调笑道:“你舅舅广交天下大能,你也不遑多让嘛。”
锦瑟嗔白了一眼徐行,幽幽叹了一口气。
徐行自觉失言,举起了酒杯,安静喝酒。
“慎之,你觉得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忽而,锦瑟突然打破了安静,目光熠熠地看着徐行。
徐行怔了片刻,笑了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锦瑟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今日见青凤,心有所感,忽而想起你我初见之时……对了,你别岔开话题,还没回答我呢?”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锦瑟较平日端庄方严的气质,多了一些洒脱不羁。
徐行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太宽泛了,不太好说。”
直面这种问题,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就随便说说。”锦瑟不依不饶,一双晶莹闪烁的眸子,定定看着徐行的眼睛,身形微微前倾,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挺好一姑娘。”徐行被锦瑟看的发窘,失神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锦瑟脸颊微红,转而看着徐行这种画风迥异平日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
“我不说,你非让说,说了你又笑。”徐行一时有些无奈,道:“以后别问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锦瑟浅浅笑了笑,也没追问,只是默默咀嚼方才的五个字,却觉得那是她一生所听过最动人的赞誉,手中把玩着酒杯,清澈酒水晕出一圈圈涟漪,一如此刻的心尖儿,也在秋水中微微荡漾。
徐行道:“明日,我会和青凤去金陵,和狐族结盟、于阴司安顿之事,需要你费心了。”
锦瑟点了点头,面上也不见失望,笑道:“你只管去吧,这里有我。”
徐行不再多言,二人又饮了一会儿酒,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徐行来到花厅之内,青凤已等在那里,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不知为何,身旁还站着一个着粉色裙装的辛十四娘。
徐行见此,就是目光诧异地看向苏媚。
“我是怕青凤她一个人孤零零,有十四娘陪着,也不会太无趣。”苏媚轻声解释了一句。
徐行思索片刻,道:“好吧,只是金陵天子脚下,不比其他地方自在。”
“先生,我不会乱跑的。”辛十四娘轻声说道。
徐行也没有在说什么,看了闷闷不乐的青凤一眼,袖子一卷,云气散开,一架流光熠熠的云梭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说来,这飞舟还是当年斩了渺云宫的人,缴获的战利品。
“走吧。”
青凤和十四娘二人手挽着手,上了云梭,在徐行法力催动之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天际。
金陵
距徐行再次回返已有两天过去,青凤和十四娘也被安顿到一处跨院住下,徐行在家中好生呆了几日,一边习练符阳九卷道册,一边揣摩乾天之意。
这一日,突然吕奉宁送来一张拜帖。
“姜渊?他来做什么?”徐行疑惑地喃喃了一句,放下拜帖,身形一动,人已来到大门之外。
廊檐之下的石阶上,青羊宫巡周殿执事姜渊一身水火道袍,手拿敷陈,气度沉着,静静等候,此刻抬眼见徐行走出,拱了拱手,道:“徐道友,别来无恙。”
徐行微微颔首示意,问道:“不知姜道友所来何事?”
“确有一事,贫道奉国师之命,要问问徐道友的意思。”姜渊顿声说着,笑道:“说来,道友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呐,其实月前,贫道已来府上送过拜帖,只是贵府下人说道友不在。”
“那几日,我的确有事在外。”徐行解释了一句,致歉道:“劳姜道友久候了。”
“无妨。”姜渊连道不敢,微微一笑道:“说来,贫道此行带来国师之命,对于道友或许是一件好事,也未可知。”
“哦?”徐行眸光微动,心中起了一丝猜测,伸手相请道:“此地非讲话之所,还请随徐某屋内一叙。”
他倒想知道,刘基能有什么事情会找上他。
姜渊点了点头,跟着徐行进了花厅,二人分宾主落座,又是寒暄几句。
姜渊这才将来意道明,说完,偷偷观察了徐行脸色,见其神色如玄水,平静无波,不由问道:“不知徐道友意下若何?”
徐行皱眉道:“国师当真愿意将手中天书,赠予徐某?”
姜渊道:“国师大人向来一言九鼎,道友若不信,若商定之后,可以立下道契。”
徐行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国师现在何处?”
在他看来,刘基手中的十一页天书,若能通过交易获得,倒是最好不过。
只是,不知刘基会有什么样的要求。
他最多帮其杀几个人,结盟绝不可能。
“国师昨日刚回的金陵,现在应该在龙庭,稍后贫道到青羊宫回禀,以通告道友之意。”姜渊见徐行意动,心头大喜,连忙说道。
说着,也不耽搁,向徐行起身告辞,却是马不停蹄地将这个好消息回禀国师刘基去了。
“公子,看来这刘基是被逼急了。”不知何时,身着素裙的颜如玉,来到一旁,轻声说道。
徐行目光幽幽,低声道:“能将剩余天书以交易方式收回,也是一件好事。”
在他看来,若错过此次机会,除非来日出手斩杀刘基,否则根本不可能得到剩余十一页天书。
午后,姜渊也带回了国师刘基的回信,约徐行晚上到金陵城内的青羊宫一叙,见面详谈,徐行稍稍犹豫了下,也就答应下来。
夜色低垂,月上中天,青羊宫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阁楼之上,刘基负手望月,稀疏月光穿过梧桐树,月影投落面容上,让人看不清神色,唯见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似是带着一丝思索。
“师尊,那徐行来了。”左景彦苍老面容出现在烛台之下,恭谨说道。
刘基并未转身,淡漠道:“让姜渊带他进来。”
左景彦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徐行,徐行……区区年余,自凡人而至阳神,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刘基手指敲了敲阑干,喃喃说着,眸光冷烁,愈发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