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现在就是盯上了葫芦岭后山这笔神秘巨款!
他想的是,既然是不明财富,那就意味着无主之物,人人皆可有之,何况这个天大的秘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掌握,谁先占住先机,谁就掌握天下。
根据时间推算,那位神秘的大贪官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开始将钱放入防空洞中的。
这当儿,没有什么劳什子修路,没有老秦,更没有多嘴的长舌妇、钻牛角尖的老王,这个世界除了那个脑袋秀逗了宁愿将非法所得全部放入山洞,也不愿悄悄藏入自家的某巨贪,便只有他袁野一个人知晓这个在秘密。
既然提前知晓了答案,袁野恨不能此刻瞬间化身漫威超人,三两下找到防空洞,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再取得那笔不义之财嗖一下飞回来,然后一切ok。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还要做些准备工作,首先,去那么远的地方,先不得弄个代步工具。
别开玩笑,当然是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八十年代中国人出行的最佳生活伴侣,对于90%的普通中国人来说,他们的出行工具只是自行车,也只能是自行车,这是无法选择的人生。
至于公交,那都是想都不要想了,线路少不说,站点缺乏,脸色难看,不知被多少乘客诟病,电影《小字辈》里便是很形象的讲述了那个时代公交人员的生活状态。
与所有国营企事业单位一样,公交公司吊都是眼高于顶的存在,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一个个昂着高贵的头颅,我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气死你。
更关键的是,兄弟,我没钱啊!
这个时候的袁野真的是可着脑袋做帽子,没有一点富余。
…………
袁家有一辆菊花牌二八大杠。别看这车,木木呆呆的,又笨又重,就这样,袁爸袁克成还宝贝的跟金疙瘩似的,隔三差五用机油给他的这辆爱车上下做一个全身按摩,估计高级按摩师也没有袁克成的精心细致温柔。
自行车钥匙一向随身携带,像防贼似的,片刻不离身,家中任何人(这里主要指的是袁家的袁芫和袁朝两人)。倘若想借车一用,那都赶上爬雪山过草地一般艰难。经过朝克成的拷问再三,才不情不愿的交出钥匙,临走前还再三再四的叮嘱,一定要看护好他的菊花爱车。
后世的袁野见惯了山地车公路车折叠车休闲车,各种专用自行车应有尽。他根本就没正眼看过袁克成的那辆“爱车”,打死他都不会用这辆二八大杠,骑上它,嫌丢人。
他倒是一眼相中了大哥家的那辆永久28轻便,只是小夫妻俩去年才买的,新车,他们俩儿自己都舍不得骑,大嫂陈秀英宁愿天天挤那个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也很少骑自家的永久,一直像巨龙藏宝似的供在家里,那么精明的大嫂也算了一笔糊涂帐,到底是骑新自行车划算,还是天天坐公交划算。
他们那般宝贝新车,这点眼色,袁野还看不出来,他就白活了,哪好意思开这个口。
除此之外,找别家借车,那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家家都知道,自行车是家中大件,值钱货,在家庭中的地位,仿佛后世的小轿车一样。
新世纪的小家庭不是有句响亮的口号么,“老婆和车子,概不外借”,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那个年代。
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民间有所谓三大件之说,有条件的家庭通常必备这三样高档物件,而许多青年男女婚的嫁条件往往也以这三大件衡量,即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自行车必须要永久或凤凰、飞鸽的,这三家自行车厂生产的自行车在国人心中,不亚于西门子电器之于德国人;缝纫机要蝴蝶的,因为一般家庭无法承受成衣的高价,通常家家的主妇们在缝纫机的强力辅助下,成为家庭万能手工师,家中男女老少的所有衣物,不论春夏秋冬,高矮胖瘦,皆是信手拈来,无须外购;手表要上shang海的,当年来自上shang海的许多工业生活用品风极受国人的追捧,一时引为风潮。
由此可见,那时候尽管人们生活不富足,物资匮乏,人们追求名牌崇尚名牌的心理是亘古不变的,原来割肾买果,其来有自。
后来随着国家的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三大件又改头换面,自行车手表它们崇高的地位才慢慢降了下来,代之以电冰箱、洗衣机、彩电新三大件,可以选择的品牌就多了起来,什么海尔小天鹅海信荣声新飞,很多很多。
别的且不说,袁家的那辆二八大杠,既非永久,也非飞鸽凤凰,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旮旯拼凑出来的杂牌菊花牌自行车。
就这辆名不见经传的杂牌自行车,还是袁家攒了足足两年的钱,又托人搞到自行车票,排队等候了三个月的时间,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神一样将这辆神车请回家的。
那可真是一件披着黄金圣衣的自行车。
袁爸买车的艰难,从侧面印证了中国一个普通家庭购买紧俏商品的麻烦和困难,而越难购买到的紧俏物品,在家中的地位自然越高。
除了信的过的亲戚朋友,通常借不到手,加之自行车钥匙基本掌握在一家之主的手里,这要是走漏消息,让自己的老爸袁克成知道自己找别人借车,还不削死自己。
思来想去,看来还是只有不要脸皮去骑那辆袁家的至尊宝了。袁野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准备了一万条理由,还有被拒后的死缠烂打该用的时候也要用,这可是二哥袁朝多次找老爹用车的宝贵经验。
他做足了一切工作,才硬着头皮,转进301厂区,轻车熟路找到总务科,但见袁爸在工作间里正一脸灰扑扑的做着木活。登时便有些气短,头一低,开口道:“爸,我要去市里买东西,车子借我用一下!”
袁克成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脸看了一眼小儿子袁野,不禁带着几缕感慨,不知不觉间,这小家伙都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眼前站立的少年,那眉眼,那神态,不用问,就是自己的种,可这几天,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无论举止谈吐、行事作派,似乎一夜之间像那催熟的番茄,红了起来,那股成熟劲儿,甚至和大儿子袁牧有的一拼。
袁克成是个简单的人,虽然感到小儿子的异样,却没有多想,只觉得小儿子能够早日成熟长大,不再惹事生非,像个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撑门立户,作为父亲,袁克成也是非常欣慰,乐见其成的。
他点了点头道:“你等等。”顺手从桌子上的工作服中取出车钥匙,递给了小儿子。
袁野正待要张口,将自己准备的完美理由声情并茂地说给父亲听,然后再几经争辩,最后袁克成才勉为其难将钥匙交到他的手中。
戏份是准备的足足的,殊没料到袁爸没有按照剧本出演,并不像对待二哥袁朝那般问题一大堆,反而什么也没有问,便将车钥匙给了他,太浪费他的感情了。那攒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发泄,显得颇为憋气。
袁野接过钥匙,转身出门,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骑车注意安全。”袁野点了下头,便出了屋子。
哈哈哈……
钥匙到手,开始小爷的寻宝之旅了!
袁野满怀豪情,骑上自行车,直奔厂大门,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喊了一声道:“喂,袁野,干什么去?”
“我去市里买点东西。”袁野含糊其辞道,脚下一点都没停,一阵风似的飘了过去。他心头已经着了一团火,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葫芦岭,其他任何事情,现在一律自动屏退吧!
刚才打招呼的少年叫郦飞,是他的最好最好的朋友,可惜英年早逝。此刻猛不丁地见到前世阴阳相隔的朋友,惊喜莫名,也非常想停下车,好好唠一唠,奈何心都已经飞走了。
“别走啊,你搞什么呢,哎,你,这么急,我……别忘了,到我那儿去玩!”郦飞叫道。
“知道了!”袁野直接扬了扬手,答应一声,冲出厂门。
郦飞望着远去的袁野,嘟哝一声,道:“这小子,不知道这几天都搞什么呢,比上学还忙了。”
袁野一出厂门,就像龙入大海,鸟入山林,这个痛快,哎呀,这么多天了,日日关在小黑屋里,筹思赚钱大计,可把袁小爷给憋坏了。
虽说他生具的宅男性子,可也不能成日假闺门深锁啊,就算蹲监狱,每天也还有一会儿望风的时间。
他确信,十分肯定,这几天,自己就死了几十万个脑细胞。
哦,我可怜的脑袋,未老先衰了。
可千万别有少白头啊!
可千万别有过劳的症状啊!
袁野的自行车并没有靠边行驶,而是直接冲向了路中央,一边脚下猛蹬,一边还顾盼神飞,意气飞扬四处张望。
这条马路是通往市区的唯一通道,可以算作一条主干道了,却完全没有一条主干道该有的规制,只能说十分的粗陋,上面倒是铺着一层柏油,却是很久未曾修补过,又加上雨水的冲刷,整个路面现出许多的坑坑洼洼,自行车在马路上骑的颠簸不平。
这样破破烂烂面貌的马路在江城随处可见,即使到了市内,才只是稍微好了一些,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景象罢了,至于别的什么,就甭想了。
没法子,政府缺钱,非常缺钱,因为没钱,所以一切市政工程比如修建马路、铺设地砖路面、购买酒水车垃圾转运车等等都无从谈起,处处捉襟见肘,所谓的市政建设,不过是个城市的裱糊匠罢了。
根本不能跟二十一世纪财大气粗的市政工程相提并论,修十车道大马路,建水立方运动馆,铺设高速铁路,掘地建设城市轻轨,市政府想怎么撒钱就怎么撒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所以也出现了大量耗费海量巨资却弄出个豆腐渣工程的傻b事情。
这个时代的马路大都并不宽阔,只有两车道,间或四车道,而且还是没有细分行人和车辆的路面。路边两侧耸立着高逾三四层楼的巨大柳树,万千枝条迎风飘动。
每到春天的时节,漫天的柳絮,四处飞舞,行人的眼睛一个个都迷成了瞎子。
此刻路面上,除了袁野的自行车,再没有第二辆带轮子的车。
生在这个时代,真是太幸福的事,空气好的没话说,抬头望去,四野空阔,没有一丝雾霾,更没有令人恐惧的pm2.5。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水是清的,一切一切都太好了!不,还有一样,如果再有一些钱,那生活便就十分完美了!
不夸张的说,马路上行驶的车辆,汽车,很少很少的,直可以说寥寥无几,自行车倒是十分常见,还有一样,板车也是到处都是,甚至有驴马作为畜力拉的板车也有很多。
其中予袁野幼小心灵中留下的深深印迹,便是一群从临近河he南省新野南阳过来贩卖扫把的农民,一家两三口,拉着一车高粱杆编织的扫把,垒成小山一样的高度,一路向南,走一路卖一路,直至售磬,再原路返回。
再有,就是他们不拉一车扫把,改拉一大车红薯干,就是那种将生红薯直接切成一片一片,经过暴晒,变成白生生的红薯干,然后拉出来贩卖。
那十余年,这样的景致年年如此,让袁野久久难忘。
但凡他们的板车停在了301厂家属区门口,院里便呼拉拉跑出一大群六七岁的孩子们,围着他们,一边转着一边唱着,“我的老乡,吃馍喝汤,一拉一裤裆。”
那时候可真没有想那么多,什么地域歧视之类的鬼话,就是小孩们不懂事,瞎起哄。想想,就觉得很好笑。
如果哪个首堵司机到这里,估计会乐疯的,真的,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大路上一马平川,随便趟过去,没有红绿灯,没有双黄线,没有交通警,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点,路况糟糕,不过这是当时全国的通病,没办法。
这里就是蛮荒时代,欢迎来到艾泽拉斯大陆,朋友们,哦,不过,好像艾泽拉斯大陆目前还存在几个美国小年青的大脑里呢。
袁野可没心情悲天悯怀,此刻还有一个大计划等着他呢,一路飞驰,不到十分钟,便进了江城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