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杜夫人,久仰大名。”顾钰锦稍跨前一步,勾唇浅笑,漆黑深邃的瞳眸闪着莫测的光芒,眉梢微挑,看着她龟裂的表情,心中痛快无比。
“梦惜,你认识这位……顾小姐?”杜老爷子疑惑地看着大变脸色的儿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人前这般失态,只是,梦惜怎么会认识这个女孩?
不止杜老爷子疑惑,除了杜志明外,在场的人都将疑惑的目光的在两人之间游移着,一个是第一豪门的当家主母,一个是出身乡野的穷学生,怎么都扯不上边。
韩枫朗目暗芒一闪,将目光落在了杜志明的脸上,忽而似发现了什么,眸光一顿,接着眼睑微垂,遮住眼底的深思。
皇甫帅直接就挪到顾钰锦的身边,对着她就是一顿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小锦锦,你认识杜夫人?有仇?”虽然他跟顾钰锦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凭他敏锐的感觉,还是能感觉到她在面对杜夫人的时候,浅笑的面容中暗含的丝丝冷意。
顾钰锦睨了他一眼,不言,只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眸光轻瞥,正对上杜倩茗投过来的若有所思的视线,挑衅地轻扬眸光。
杜倩茗杏眸却咻地眯起来,眼底带着抹深思,母亲的失态太不正常了,她跟这个顾钰锦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源缘,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到这个顾钰锦对她敌意,之前她以为是因为楚逸,现在她可以肯定,那是因为她是宋梦惜的女儿。
宋梦惜的失态不过瞬间,顷刻又是那个优雅的贵妇,只见她轻抚着发鬓,微笑道:“顾小姐长得很像梦惜的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乍看之下,一时激动失态,让各位见笑了。”
“哦?能让杜夫人激动得失了分寸,想来夫人与这位故人感情应该很好吧?”顾钰锦挑了挑眉,很是好奇地问道,那扑闪的目光好似对宋梦惜口中这位故人很是感兴趣。
宋梦惜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捏了下,面上依旧优雅地浅笑,似感叹道:“已经很多年未见了,也不知道那位故人是否还在世?不说也罢。”
顾钰锦眸光一缩,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勾唇冷然一笑,正欲开口,杜志明已先一步开口道:“时间也不早了,爸,还是先入席吧!”说着,暗暗睨了宋梦惜一眼。
夫妻多年,宋梦惜很清楚这道目光的意思,垂着的手力道捏得更紧,嘴唇轻咬,眼中黯淡怨恨光芒一闪而逝,宋志明,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维护她,还是听不得她说她半句不是。
杜家传承百年,杜老爷子的寿宴采取的是中式的寿宴行式,内厅摆了近百桌,随着寿宴的开始,宾客们纷纷被引入内厅,豪华奢侈的装修风格,让众人对于杜家的财力有了更深的放识。
杜老爷子亲自将韩枫三人引到主位席,让杜志明好生招待,身为寿星的他还须到台上去致辞,宴席流程还是挺繁琐的。
在台上充当主持的是杜老爷子的二儿子杜志鹏,一向只会风花雪月的他难得被老爷子委以重任,朝着杜志明挑衅地睨了一眼,就开始慷慨激昂地说了起来。
杜志明讥讽地一笑,愚蠢,连老爷子这样安排的深意都没看明白,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宾客也根本没有心思在听杜志鹏的废话,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地朝主位席间扫去,杜家是海市的龙头老大,多年来主位席除了杜家本家,从未有他人坐过,就连杜家二爷也没有资格坐上主席位,而今天,主位席上,除了杜老爷子、杜志明、宋梦惜、杜倩茗外,竟然还坐着四个‘外人’,宋遥身为宋家的代表,足以坐在那一席,但是韩少三人却耐人寻味了,而且从席位的位置上看,三人仅次于寿星杜老爷子,连杜家当家人杜志明都坐在他们下首。
那两个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能坐上那桌席位,他们还不惊奇,可是那女孩子不是只是一个穷学生吗?为什么,她也能坐上那桌席位,就因为她是那个韩少的女伴?那么这位韩少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杜家如此巴结?
众人各怀心思,韩枫却对一道道目光视若无睹,只顾着扭头与顾钰锦低声细语,好似这不是在寿宴上,而是两个人的约会,其他人在他的眼里连空气都不是,偏偏如此无礼的事在他做来,依旧优雅高贵地让人说不出一句批评的话来,明明是如此温润如玉的君子,却让人凭生一种他屈尊降贵来参加寿宴,就已经是给杜家天大面子的霸气。
顾钰锦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这样落杜家面子的事,她很乐意做,但是韩枫靠她那么近,说话时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让她紧张得全身的汗毛都层层竖起来,脸颊**辣,连思想都凝滞了。
好在皇甫帅对杜倩茗很感兴趣,倒是聊得热切,要不然受万众瞩目的主位席就要成为最尴尬的地方了。
不过这个情景,也让杜志明夫妇很尴尬,韩少和顾钰锦无视所有人自顾说着悄悄话,皇甫帅拉着杜倩茗谈天说地,宋遥全身心扑在韩少身上,瞪着一双嫉妒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人,若不是之前的教训,早就已经跳起来大闹了,剩下他们夫妻两人总不能也靠在一起说悄悄话或谈谈家事吧?
好在,老爷子上台致辞,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寿宴正式开始,场面很是热闹,虽然说是中式的寿宴,但也是一场变相的商业聚会,都以敬酒的名义,端着酒杯四处攀谈。
顾钰锦眯了眯眼睛,低声对韩枫说了句话,但见他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小心些。”
这会关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并不多,因而顾钰锦的离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除了那几道一直关注着她的目光。
从内厅里出来,顾钰锦重重呼出了口气,眸光朝四周一扫,前进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快速地走动起来,左拐右拐间便来到了后花园,熟识地好似这里的路她已经走过千遍万遍。
当眸光从后花园的某处扫过的时候,顾钰锦正欲离去的脚步忽而顿住,脚步一转,朝着不远处的一处藤架走去,站定在藤架下面的秋千旁边,伸手缓缓地抚上这架有些老旧的千秋,记忆中一道温暖醇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锦儿,这是爸爸亲手做的秋千,喜欢吗?”
“喜欢,谢谢爸爸。”
“乖宝贝,来,爸爸带你飞高高。”
“飞咯,飞咯,咯咯咯,爸爸,再高点,再高点……”
“遵命,我的宝贝。”
……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手下的秋千高高荡起,又缓缓落下,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了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幸福身影,没有了那个推着秋千的宽厚身影,也没有了灿烂的笑容,只有萧瑟的夜风吹着秋千轻轻晃动。
深埋在心底的那些过往的记记随着眼前这熟悉的物事如同波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其实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那种快乐幸福还有痛苦伤心绝望的情绪却清晰地随着这些模糊的记忆又感受了一遍,真的很疼很疼。
“锦儿。”熟悉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顾钰锦捂着胸口弯下去的背脊陡然直了起来,有片刻的僵硬,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眼中的水雾在月光下透着几分迷离与脆弱,红唇张了张,出嘴边的两个字却始终吐不出去,只是那嘴型动了动,分明是:“爸爸。”
月光下,朝着藤架这边走来的人赫然竟是杜志明,此刻他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与方才在宴厅内判若两人的顾钰锦,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眸光转动间,落在了她手中缓缓晃动的秋千上,眼中带出了深深的回忆之色。
待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顾钰锦眸光已恢复清明,退离秋千两步远,双手环胸,神情冷峻冰寒,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然气息。
“锦儿……”杜志明才刚开了口,顾钰锦便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杜志明刚柔和下来的面色陡然又是一变,沉声怒道:“站住,顾钰锦,见到父亲也知道叫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