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韩枫却在这时如同疯了一般冲进韩大夫人的房间。
“阿枫,你回来了,快过来看看,帮妈妈挑挑首饰。”韩大夫人正坐在桌前,桌面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一见韩枫进来,便开心地招呼着道。
“妈,你挑首饰做什么?”韩枫走到桌边,随意拿起桌面上的一条金链子,向来温润的脸上挂着冷笑。
韩大夫人却仿若没有看见儿子一身的冷气,一脸喜色洋洋道:“当然是送给我未来的儿媳妇的。”
韩枫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容越发地嘲讽:“是吗?既然妈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这就去把我女朋友带过来,让她亲自选,岂不是更好。”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韩大夫人霍然站起来,走到停住脚步的韩枫面前,面上带着浓浓的慈爱,道:“阿枫,妈知道你最不喜欢受人安排,但是相信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我要订婚了,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妈,你说这就是为了我好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懂我吗?”韩枫自嘲笑了起来,看着韩大夫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失望。
一想到,他完成任务回来,正准备向家里人公布自己恋爱的消息,然后就把所有年假都休了,亲自去海市向他的阿锦求婚,却从留守部里的兄弟口中得知,自己居然要订婚的消息?
真是可笑啊,他要订婚了,自己却一点也没知道,还得从外人的口中得知。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世家公子不一样,他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婚姻,他想给自己心爱的人最好的,他希望有一天能牵着心爱人的手走进礼堂,接受长辈们的祝福。
但其实,原来他和那些被大族养着的傀儡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怪妈没事先和你说,但是你在外出任务,妈只能先替你作主了。”韩大夫人边安抚着韩枫边道:“你知道和你订亲的未婚妻是谁吗?是顾家的长女孙女顾明兰,阿枫,你应该很清楚顾家代表着什么,这事,你爷爷,你爸爸,你的叔伯婶娘都非常支持,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自然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顾明兰是谁,这桩婚事,我是不会认的。”韩枫突然冷静下来,淡淡说道。
知子莫若母,韩枫越是平淡就表示他越生气,越不会妥协。
韩大夫人也是被气道;“不认?是为了顾钰锦那个女人吗?”他的儿子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也从未当面如此顶撞她,这一定是那个女人把他儿子给教坏了。
“阿锦。”韩枫神情一震,他看着韩大夫人恍然道:“我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背着我,急匆匆地给我定下了婚约,原来是知道我和阿锦的事。”
“是。”韩大夫人点头承认。
“妈,你既然知道我和阿锦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阿枫,你是韩家的长子嫡孙,她呢,只是一个单亲家族长大的穷女孩,你们门不当户不对。”韩大夫人没有说得很难听,只是以门当户对为借口。
但显然这个理由是不能说服韩枫的,他心里想着,既然阿锦的存在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何不趁此机会说明自己的心意,他相信,等他母亲,等家里人知道他的阿锦有多优秀,一定会喜欢上她,取消与顾家的婚姻。
一想到此,韩枫就激动了,他双手扶着韩大夫人的双臂,脸上带着想起爱人的柔情,道:“妈,阿锦虽然身世困苦,但是她上进,有能力,你既然知道她,那一定查过她的资料,知道她在中医科学研究所做顾问,还与军方有合作,而且你不知道,她其实更是……”
韩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大夫人打断,看着儿子那一幅陷入热恋中的模样,她就一阵心闷,也有些不安。
看这样子,她的枫儿是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她儿子她了解,别看他性情温润,实则特别固执,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这也更坚定了她要阻止韩枫和顾钰锦在一起的决心。
“我知道,她更是海市杜家的长女是不是,现在别说海市了,连京都都有不少人知道,呵,动静闹得不小啊。”韩大夫人说得嘲讽。
韩枫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有些急地解释道:“妈,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事不是阿锦的意思,是杜家在算计她,她与杜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她姓顾。”
“阿枫,你看你,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被迷了心智呢,你说是杜家在设计,你说顾钰锦不知道?呵呵,别傻了孩子,你敢说不是在你和顾钰锦在一起之后,杜家才高调宣布有她这个女儿?你敢说这不是在针对你,针对我们韩家?”
“我……”韩枫张了张嘴,却也无从反驳,杜家确实是在他去海市找阿锦时,才闹出这些事,他就知道一定是两人的关系被杜家知道了,所以才故意大肆宣扬,以此想来套牢他,套牢韩家,若无意外,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宣扬出杜家女儿与韩家公子在交往的消息了。
见韩枫无话可说,韩大夫人抬手怜爱地摸了摸他俊逸的脸,轻叹了一口气道:“妈妈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没对一个女孩子动过心,难得动心了,就对人家掏心掏肺的,可是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人心隔肚皮,真心不一定能换真心,听妈妈一句,忘了那个顾钰锦,好好和明兰相处。”
“不,妈,杜家怎样与阿锦无关,阿锦与我真心相爱,我了解她,信任她,相信她的真心,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负她,这辈子,我的妻子唯有顾钰锦。”韩枫一把拿下韩大夫人的手,语气坚决道,那神色含着非卿不娶的决心。
“你……”说了这么多,韩枫不仅不听劝,还直接表明了决心,韩大夫人气得胸口生闷,脸色隐隐发白。
“妈。”韩枫急忙扶住她,刚才还一脸坚决的神色被焦急所取代。
韩大夫人捂着胸口,将韩枫给推开,也很是强硬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那个顾钰锦进门的,韩家的媳妇只能是顾明兰。”
“妈,你不要逼我。”韩枫脸色又沉了下去,虽然担心母亲的身体,但是说到亲事这事,他绝不会妥协。
“妈逼你?韩枫,是你在逼妈。”韩大夫人开始粗喘着气,她指着韩枫,骂道:“为了一个女子,你竟变得如此不孝,你,你……”
韩大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双眼一翻就倒下。
“妈。”韩枫真的是被吓到了,他一个大跨步奔过去,扶住韩大夫人,见她已经昏迷过去,脸色瞬间大变,朝着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叫医生。”那嘶吼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的一点斯文温和。
韩大夫人昏倒的消息在韩家引起了大震动,连韩父都丢下工作焦急地跑回来,好在韩老爷子在外静养,大家也都瞒着。
啪!
巴掌声在韩大夫人的卧室门口响起,韩枫脸色灰败地歪着头,韩父站在他的面前,宽厚的手掌轻轻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打了儿子。
“大伯,别生气,阿枫也不是故意忤逆大嫂的。”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相前相劝,没想到韩父说动手就动手,要知道,韩枫可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从来都舍不得打一下,这次想是气极了才会给了他一巴掌。
“逆子。”韩父拂开相劝的人,指着韩枫大骂:“你明知道你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气,你居然还把她给气晕了,你是不是还准备给把人给气死了,你才甘心。”
“啊呸呸,大伯,有医生在,大嫂不会有事的,你先消消气。”
“阿枫,你也是的,看把你妈给气的,还不赶紧认错。”
韩家人两边劝道。
韩枫一直如根木一般站着,只是任由着韩父打骂着,不言不语,其他人看他这样,也有了气。
“阿枫,为了一个女子,你真要闹得家宅不宁吗?”
“是啊,阿枫,长辈们都希望你好,可你这孩子,也不识好人心了,怎么就这么拧呢。”
“你一直对大嫂孝顺有加,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是那个女人唆使你的是不是,我就知道,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一直神情木然的韩枫突然就动了一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韩家几个夫人的身上,声音带着嘶哑道:“阿锦从来没有唆使我什么,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她。”
他现在这个模样有些狼狈,但随着他目光扫过,一股气势散发出来,震得韩家几个夫人脸色大变,有些惊恐地后退一步,这才记起,韩枫可不止是她们的侄子,还是韩家未来的掌权人,让外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王’。
“怎么,你为了那个女子,气昏你的母亲不止,现在还想对你的婶娘们动手不成?”韩父多年位居高位,虽然儿子威势日盛,但他这个老子的权势现在更大,韩枫越是如此,只会让他更生气而已。
“韩枫,我告诉你,那个叫什么……顾钰锦是吧,只要有我和你妈在,你就别想再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韩父指着韩枫,对他简直失望至极。
韩枫无惧地看着韩父,表示着他决不退让的决心,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谁也不肯退让。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父子俩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走过去,焦急地看着医生。
这个医生是韩家的家族医生,向来负责为韩大夫人调理,与韩家人都熟。
“韩先生,枫少,大夫人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医生说着,大家都松了口气,但没等大家把这口气完全松下,医生又补充道:“但是,你们不能再惹她生气了,你们也知道,当年大夫人生产时难产,伤了底子,身体一直不好,更受不得刺激,不然,只怕下次,就很难醒得过来。”
后面这句话,让韩枫脸色大变,整个人好似脱力般钉在原地动不得,脸上神情变幻。
医生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下,暗暗叹了口气。
可惜此刻的韩枫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并没有注意医生的异样。
韩大夫人的身体会这么差,就是因为当年她生韩枫的时候难产,那时医生都下了通知,一大一小只能保一个,韩父已经决定要保大,是韩大夫人拼了命一定要让医生保小,或许是母爱的力量,最终母子平安,但韩大夫人却为此落下了病根。
可以说,韩枫是韩大夫人用命生下来的。
所以从小到大,韩枫对韩大夫人十分孝顺,几乎是言听必从,从来不会忤逆反驳她。
此刻一听到医生说的话,他心中更是痛苦后悔,后悔他不该这样直面与母亲对抗。
里面传来韩大夫人虚弱的声音,韩枫如梦初醒,急忙地跑进去,却走到床边,不敢再进一步,怕韩大夫人见到他,会再动气。
“阿枫……”韩大夫人却在这时,朝着他伸出手,苍白的脸上是一贯怜爱的神色,好似他们之前的一场大吵并不存在一般。
“妈,对不起。”韩枫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床边,双手抓着韩大夫人的手,感觉着掌心里那只手的轻颤,他心头更痛更悔恨。
“阿枫,你是个好孩子,妈不逼你,妈只求你一件事,行吗?”韩大夫人目光充满慈爱地看着韩枫道。
“妈,是孩儿不好。”似乎是知道韩大夫人要说什么,韩枫即便心痛,却也不接话。
但韩大夫人却是自顾地说下去道:“阿枫,妈求你,和明兰试着相处一段时间行吗,如果你们真的合不来,妈不再逼你,妈会亲自去和顾家解除婚约。”
“大嫂。”其他人没想到她居然会妥协,都叫了起来。
“逆子,你妈都求着你了,你还不答应?”韩父更是气得恨不得将韩枫暴揍一顿,尤其是看他始终一副沉默的样子,更是气到不行。
“阿枫,大嫂都已经退一步了,你还不肯退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啊,是不是要我们这些长辈全跪下来求你,你才肯退一步?”
“医生说了,大嫂不能再受刺激了,阿枫,你就先应了大嫂吧。”
其他人一边拦着韩父,一边劝着韩枫。
“咳咳……”韩大夫人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可把屋里的人都给吓坏了。
“枫儿,你真想气死你妈不成。”韩二夫人拍了韩枫一下,忍不住也骂了重话。
韩枫急忙上前给韩大夫人顺气,咬了咬牙,看着母亲这样,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妈,你别生气,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
他却不知道这一声答应,这一次妥协会让他失去什么。
顾钰锦也不知道,韩枫已经回到京都,正在被家里逼婚,她正在看着唐一清经过几天的努力调查到的一些京都顾家的资料,突然心口猛地一痛,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让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boss,你没事吧。”
顾钰锦突然捂着心口,变了脸色,可把唐一清给吓坏了。
“没事。”顾钰锦摆了摆手,脸色却不见好转,修为到了她这种境界,一脚已踏足先天,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玄奥的天道,她这突如其来的心痛,一定是有与她密切相关的事情发生,而且并不是好事。
难道是她妈妈……
顾钰锦脸色更难看,心头更是已经急得恨不得直接冲到那个京都顾家的家里去,亲自探一探,如果真的再没有线索的话,她早晚也会这么做。
‘铃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钰锦收敛了下心情,拿起来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个女声,听起来年纪并不小。
“顾钰锦吗?”
“是。”顾钰锦能感受到这个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她蹙了蹙眉头。
“我是韩枫的母亲。”
对面直接表明的身份让顾钰锦向来淡然的脸色变了一下,意外中有一丝慌乱划过。
她提了提精神,尽量以一种温婉的语气开口道:“伯母,你好。”
挂断了电话,顾钰锦神色几经变化,唐一清在一旁,半句话都不敢吭声。
隔天,唐一清亲自开车,将顾钰锦送到一家高档的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是京都最有名的餐厅,来往的客人皆是身着礼服的豪门,像顾钰锦这样,看着正式,但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只是普通的休闲服外罩风衣的装扮,还是很少见的。
还没等她进门,服务员就走出来拦人,眼神都带着蔑视。
顾钰锦往餐厅内看了一眼,也不在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姓顾。”
服务员先是一愣,然后似是才想起了什么,目光带着一种难以置信,恍然道:“是顾小姐啊,里面请,韩大夫人已经在等着。”
那目光可比之前的蔑视还要伤人的多,完全就是在质疑她一个平民百姓,凭得是什么能攀上韩家的大夫人,还让人等着,架子够大的。
顾钰锦直接举步就往里面走,神情自然而从容,实则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她知道这是韩大夫人对她的下马威,这个服务员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
从那个电话,到餐厅门口的下马威,无一不在表示着,韩枫的母亲对她的不喜。
这间西餐厅环境非常优雅,布置更是精致有格调,分上下两层。
服务员引着顾钰锦从旋转楼梯上了二楼,相比一楼不少的客人,二楼显得冷清了许多,除了其中一桌坐着一位贵妇外,并没有其他客人,很显然是被包场了。
这个贵妇不无意外就是韩枫的母亲,韩家大夫人。
“韩夫人,顾小姐到了。”服务员弯腰恭敬对韩大夫人道。
韩大夫人慢悠悠地抬起眼,似一种像是打量货物的目光上下看了顾钰锦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坐吧。”
顾钰锦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她的对面,面色淡然,没有惶恐,也没有忐忑,只是嘴角噙着抹微笑,语气轻缓道:“伯母您好,我是顾钰锦,让您久等了。”她已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韩大夫人却早已先到,这个下马威,她只能哽下,暗暗告诉自己,她是韩枫的母亲,为了韩枫,她可以忍着。
顾钰锦这个暗含讨好的态度不仅没让韩大夫人对她满意,反而越加觉得她有心机,再看她这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更是厌恶,觉得她是装,学那些八点档狗血剧,意图让她对她另眼相待。
“顾小姐,我想,你还是叫我韩夫人好。”韩大夫人端起桌面上的咖啡,轻抿一口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态度始终高高在上。
“伯母,您今天约我出来,想必是知道了我和韩枫的事。”顾钰锦眸光一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可是,伯母似乎对我不喜?”
“呵,既然顾小姐已经看出来了,那本夫人也就不多说废话,说吧,要怎样才肯离开我儿子?”韩大夫放下咖啡,眸光一抬,这才正眼看向顾钰锦。
想不到八点档狗血剧的剧情,有一天会在她的身上上演。
顾钰锦笑了,抬眸,与韩大夫人目光相对,语气淡然道:“如果我说不呢。”
韩大夫人并不觉得意外,如果这么容易就把能打人打发了,今天她也不用出来这一遭。
“原以为顾小姐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现在看来,顾小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韩大夫人眸光忽地凌厉起来,多年当家主母的气势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