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谁为王者 天音为尊
作者:张十三画      更新:2019-08-25 11:16      字数:7737

罗生谷周围漂浮的雾障,在微风徐徐拂扰之下,缓缓流动,变幻着各种形状,好似人心一般不可揣测其势。台下人山人海喧嚣沸腾,高台十三支苗冷静少语,在狂热和平静之下都是一颗勃动的心。

夸叶丹甘笑望不远处的红苗族长,感慨道:“千转百回,终于轮到你我两族了。”蒙优赤蛇刻意抽动嘴角凉薄一笑,道:“亦正如我所愿,不过若白苗唯有依仗六翅蛊,那我红苗对苗王之位只好却之不恭。”

对于蒙优赤蛇狂妄嚣张之语,夸叶丹甘恍若未闻。红苗族长不是愚拙之人,今日却毫不忌讳,屡屡犯了众怒,由此可见他必定有难以想象的凭仗。近来也未曾听闻红苗寻得什么厉害的灵蛊,足见他们平日里隐藏得极深,只等今时今刻大放异彩。

夸叶丹甘双眼温厚之光大放,像是一片宁静的汪洋,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他淡和一笑道:“我欲诚心相让,却不知你能否接得住?受得起?”蒙优赤蛇神色一僵,眼中冷光转动,寒芒刺刺,不屑道:“何须你让。”

红苗派人围劫夸叶若兮,明里暗里对白苗下手不止数次,双方心知肚明,因此蒙优赤蛇自认没必要对白苗虚以委蛇,完全不需掩饰自己的敌意。这一次只要凭借它的天赋能力,必定能够力挫群蛊,助自己登上苗王之位。

场中,夸叶灵钟和蒙优野鹿遥遥相对,六翅蛊和金线蛊各自悬空在主人胸前半尺处,等待命令。其实,所谓饲主与蛊虫之间的心意相通,并不表示饲主对蛊虫能够绝对控制。尤其是对于灵蛊来说,蕴育灵慧,通达自然,虽因服食鲜血之故,对饲主有依附的习性,但是依旧保留着自己的灵性不灭。

高台之上,黑苗族长对近旁的紫姜苗族长道:“烈火兄,你说这一场,谁会胜出?”紫姜苗族长思虑一番,神色不虞道:“金线蛊无坚不破,本身也坚逾金铁,能伤它的灵蛊我还真没听说过。”他紫姜苗的巨陶锹甲蛊就是死在金线蛊的手中,他心中难免介怀。

“不过,六翅蛊天下极速,它虽伤不了金线蛊,但金线蛊要想伤它只怕也是难上加难。哎,六翅蛊和金线蛊都是灵蛊中难得的珍品。”苗人皆知灵蛊稀少,世人难寻,苗疆虽有上百支苗,但能够拥有灵蛊的却是屈指可数。

黑苗族长目光闪动,露出艳羡之色,喃喃道:“这么说,这一场只怕多半平手。”紫姜苗族长皱眉半晌,方才道:“难说得紧,你刚才可曾注意到生蛇蛊的异样。”黑苗族长心中一震,缓缓道:“我也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紫姜苗族长定定望着场中的金色身影,声音冷冷道:“红苗人喜好钻研旁门左道,也许这只金线蛊真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黑苗族长一拍扶手,语气微带责备之意,道:“难道他们不怕泯灭了灵蛊的天性?”

紫姜苗族长目光微冷,道:“他们的狼子野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为了今日,他们不择手段的事还少吗?”对于金线蛊性情突变失手杀了巨陶锹甲蛊这个理由,他是怎么都不会接受,灵蛊死亡对他紫姜苗来说可谓损失巨大。

这时,场中情形已有了变化,两大灵蛊不再遥遥对峙。金线蛊扑腾着奔袭而去,一缕杀机紧紧锁住六翅蛊,并伴随着挑衅的嘶鸣。它破空而至,金色的流光化为一柄金色的利剑,欲要将半空中怡然自得的身影洞穿。

六翅蛊再一次展示了它的天赋速极速,金线蛊风风火火地扑了个空,它茫然四顾,依旧不见对手的影迹。众人皆知六翅蛊正一种常人难辨的速度在这一片虚空中畅游,就待它蓄势待发的一击。蒙优野鹿阴沉冷哂,丝毫不担忧自己的灵蛊遭受伏击。

果然不负众望,六翅蛊突然现身于金线蛊的上方,六对薄翅迎风鼓展。台上台下近处苗人猛然瞧见,哗然声陡起,这种极速实在是防不胜防。还不待金线蛊反应过来,那深色尖喙猝然啄在它的背上,只觉一股大力瞬间将其击落在地上,金线蛊顿时被气得怒鸣连连。

一着不慎被击落尘埃,在坚硬的石板上摔得昏昏沉沉,虽这一击伤不了它分毫,但金线蛊只觉憋屈之极。片刻之后,它抖动身子震落浑身的灰尘,抬头蓄势,欲要一飞冲天,狠狠撕碎头顶沉着淡定的身影。

就在此时,从容悬于半空的六翅蛊忽然奇怪地斜飞出去,止不住地翻滚,好似被什么生生击中。它在半空猛力拍打翅膀,竭尽全力方才稳准身形,但已没了一贯的沉稳。它警惕地左右张望,还特意瞅了瞅在地上积力蓄势的金线蛊。

夸叶丹甘蘧然站起身来,冷喝道:“蒙优赤蛇,你这是要干什么?”众人乍见苗王忽然起身质问红苗族长,心中又惊又疑,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张望欲瞧个究竟。蒙优赤蛇脸上滑过诡秘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是何意?”

夸叶丹甘哪里还是温厚慈善的模样,义正辞严道:“苗王大选,斗蛊理应正大光明,你如此行事,不嫌下作吗?”众人闻言还是一知半解,不知他为何忽然要如此责问。蒙优赤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疾不徐道:“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胜者,谁又会关心如何取胜。”

夸叶丹甘怒容支张,一股猛烈的威势陡然升起,厉声道:“你若要破坏苗王大选,我白苗第一个不放过你!只要一天我还是苗王,就由不得你胡来!”他身体里破除一道逼人的气势,径直压向红苗族长,这是苗疆无冕之王的气息,如山如岳,厚重无匹。

蒙优赤蛇浑身一紧,狠戾之色充盈,傲然道:“事到如今,你认为你白苗还有实力压得住我红苗吗?苗王?就快不是了。”言毕,他旁若无人地望望天穹,望望四野,然后目光落在夸叶丹甘的身上,轻蔑,倨傲,阴厉而狂妄。

台下的苗人瞧见高台上的情形,顿时被惊怔住了。红苗的风评一向不佳,嚣张跋扈,乖戾狠毒,却怎么也没想到蒙优赤蛇会在今日如此不知收敛,与苗王争执也就罢了,可言语中竟还带着威迫之意,着实引起众人怒火。

顿时,有几位同白苗交好的族长沉不住气,纷纷站起身来,指摘道:“蒙优赤蛇,你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苗王如此不敬!”蒙优赤蛇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冷厉之气爆射,喝道:“谁在此聒噪!”

几人脸色一白,转而怒气翻涌,双目俱赤。紫姜苗族长昂然而立,隐怒道:“好你个蒙优赤蛇!真是越快越无法无天!”蒙优赤蛇猖狂之色一敛,一缕阴冷寒寂的笑意透射出来,竟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

突然,紫姜苗的族长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犹如暴毙。紫姜苗的族人心下大乱,慌忙围上去细细检查,其气息若有若无,已是命在旦夕,只见其眉心有一点赤红的印记。近旁的黑苗族长一指蒙优赤蛇,怒喝道:“你干了什么?”

蒙优赤蛇面带阴森寒浸的笑意,声音里蕴含掩不住的志满意得,轻蔑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好了。”此话犹如魔咒,众人眼睁睁看着黑苗族长猛然栽倒在地,又是人事不省,额头上一点赤红。

这时,众人也已知这一切都是蒙优赤蛇搞的鬼,高台上紫姜苗、黑苗等十几人怒火中烧,齐齐扑向罪魁祸首。蒙优赤蛇不闪不避,有恃无恐地望着这群失去理智的人,眼中尽是冷嘲、蔑视和怜悯。

诡异的事再次发生,这十几人一个接一个不明不白地倒地不起,仿佛冥冥中有一只幽冥鬼手无情地夺取了他们的性命。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其他支苗的人完全弄不明白蒙优赤蛇使用何种手段,顿时心胆俱寒,望之只觉犹如地狱魔鬼。

夸叶丹甘猛然厉喝道:“住手!你真得要与整个苗族为敌吗?”蒙优赤蛇轻笑出声,轻蔑道:“如今,还有谁配做我红苗的敌手?”此言狂妄之极,是可忍孰不可忍,各支苗虽然畏惧他那未知的手段,但也忍不住欲要喝骂起来。夸叶丹甘目光一跳,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

九股苗的族长走到夸叶丹甘的身旁,问道:“夸叶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夸叶丹甘双眼各射出一道如剑一般的目光,似要剖开红苗族长的心,神色正肃道:“红苗正一明一暗驱使两种灵蛊参与比斗。”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一片,质疑和怒斥交杂而出。九股苗族长愕然道:“怎会还有样子的灵蛊?”在众人眼中红苗这边明明只有金线蛊参与比斗,何曾还有一种灵蛊。夸叶丹甘目光紧紧定在蒙优赤蛇的身上,冷冷道:“别以为你的那些手段就无人知晓。”

蒙优赤蛇哂笑一声,道:“什么手段不手段的,我尊你今日还是苗王,就不与你计较。”他貌似顾左右而言他,但话中根本就未有掩饰之意,又这般**裸的目中无人,对德高望重的苗王屡屡不敬,顿时引起很多人心生愤懑,但是一想到方才诡异的情形,生怕厄运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夸叶丹甘威势不减,静声道:“你表面让金线蛊引开别人的注意,暗中却让别的灵蛊偷袭,如此卑劣行径,世人之所不齿。”蒙优赤蛇轻笑出声,并不接话,反而自嘲道:“今日我笑得够多了,不过很是畅快。”

夸叶丹甘静望对方得意忘形,冷冷道:“我已知暗处的是何种灵蛊。”蒙优赤蛇笑意荡漾不减,随意道:“哦?”夸叶丹甘双目如电,冷肃道:“无影蛊,你还有一只无影蛊。”话中真相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是一片惊声响起,连高台上的支苗族长皆是蘧然变色,暗中戒备不已。

无影蛊,乃是传奇灵蛊之一,久未出世。初生时五彩斑斓,艳丽异常,接着每隔一年蜕皮一次,减去一种色彩,五年之后唯留白色,然后再经过几次蜕变,它的身躯就会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连饲主都不能看见它的本体,因此才名为无影蛊。

无影蛊,绝对是最神鬼莫测的灵蛊,据说它是由黄泉幽灵凝聚形成,所以才能隐于虚空,来去无影无踪。它能够轻易地击败各种厉害的灵蛊,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割任何人的性命,让人防不胜防当,真是听着心惊,闻着胆寒。

夸叶丹甘当众道出红苗拥有无影蛊,不知让多少支苗心中忧惧,红苗行事向来横行霸道,睚眦必报,如果真有无影蛊在手,不知要生出多少祸事。高台上其他支苗的族长皆望着神情冷厉的红苗族长,静待他如何回应。

蒙优赤蛇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猖狂淋漓,肆意乖张,良久之后他起身睥睨四方,快意道:“不错,神灵庇佑,让我红苗得到了无影蛊。”他话音一落,东苗族长豁然起身,质问道:“我东苗的生蛇蛊被金线蛊击断,是否就是因为无影蛊的缘故?”

蒙优赤蛇傲态毕现,冷冷道:“两大灵蛊联手,当真无往不利,区区生蛇蛊不足道也。”东苗族长怒发冲冠,欲要冲向蒙优赤蛇大战一场,身旁的东苗人慌忙死死拦住,生怕自家族长步上紫姜苗、黑苗的后尘。

东苗族长嘶声道:“采取这样无耻的手段斗蛊,你们红苗没有资格参与苗王大选。”蒙优赤蛇狂笑一声,张狂道:“资格?实力就代表了资格!”东苗族长冷和道:“你若想当苗王,我第一个反对!”

蒙优赤蛇满眼凶戾之色,寒声道:“我有无影蛊在手,苗王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能活到现在,那是因为我要留着你亲眼看我登上苗王之位。如果你真不想要这条贱命,我现在就可以助你下黄泉!”

夸叶丹甘一扫心中的怒意,恢复了温和慈祥的模样,淡然道:“蒙优族长,苗族本是一家,何必要性命相见。”蒙优赤蛇不屑道:“一群阿猫阿狗,也想阻我,真是痴心妄想!无影蛊和金线蛊齐至,何蛊可挡!何人可挡!”

高台上各支苗皆是怒形于色,蒙优赤蛇实在是猖狂之极,竟视众人于无物。夸叶丹甘神色静宁,神华内敛,忽道:“你我之间,斗蛊还未结束,你竟然胸有成竹,何不有始有终。”蒙优赤蛇闻言哂笑道:“你想要你的六翅蛊死于非命,我岂能不成全你。”

夸叶丹甘波澜不惊,淡淡道:“我白苗还有一只灵蛊,一并上场吧。”蒙优赤蛇微微一怔,转而嗤笑道:“你白苗竟然也拥有两只灵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无影蛊之下,还有何种灵蛊能够争锋?你就等着为它们收尸吧。”

夸叶丹甘先安抚了各位支苗族长,再命人将紫姜苗、黑苗等人安顿好,然后侧首道:“雾山,你去助灵钟一臂之力。”夸叶雾山神色平淡,气机沉稳,闻言点头道:“是。”蒙优赤蛇也冷漠道:“贪狼,你也无需在遮掩。”

夸叶雾山下了高台来到夸叶灵钟的身旁,两人默契十足,仅是通过眼神交流。一直呆在红苗族长身旁的刀疤男子蒙优贪狼,冷鸷而阴冷,好似一只饥饿的恶狼,也同蒙优野鹿站在一起,流露出残忍冷血的神情。

金线蛊在空中盘旋嘶鸣,不住挑衅静悬半空的六翅蛊,而那只融于虚空的无影蛊却不知隐身于何处,也许正在某人某蛊的身边。众人乍一想到此节,顿觉毛骨悚然,不由警觉地细细观察周遭,生怕那无影无形的灵蛊正在自己的身旁。

夸叶雾山卓然而立,神色泰然,径直从腰畔取下一个白色的圆形瓷瓶,他在胸前展开自己的左手,然后将瓶口对准掌心。无数道目光皆聚在一掌一瓶之间,心怀期待,欲瞧个清楚,忽然一个肉球从瓶中滚落掌心。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肉球缓缓伸出四只短足,舒展开肉乎乎的身子,有拇指粗细和长短,浑身青碧如玉,唯有额头上一抹赤霞。它在夸叶雾山的掌心走来走去,似兽非兽,似虫非虫,竟然无人识得这是何种蛊虫。

蒙优赤蛇瞧见是一种陌生的蛊虫,微微有些惊疑,然后不屑一顾道:“这种贱蛊也好意思拿出来。”在此刻他也不忘冷嘲热讽,顿时又是一片怨声载道。夸叶若兮和夸叶木樨两兄妹少年心性,闻言顿觉怒气冲冲,张口就要争执理论几句。

张元宗未曾想到今日竟会在罗生谷苗王大选上,见了这么一出乱子,心知夸叶丹甘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定是留有后手。见这两兄妹可能会莽撞坏事,连忙轻挥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出,两人顿时发不出声来。

张元宗云淡风轻道:“你们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等一会儿斗蛊分出胜负,自有他难看的时候。”这两兄妹一人对其爱慕,一人对其敬仰,见是他出言劝解,顿时按捺住内心的怒火,目不转睛地关注场中的局势。

想必是蒙优野鹿授意,金线蛊一反常态,只是在场中飞来飞去,并不主动采取攻击,而六翅蛊见状轻展翅膀,也未展现极速飞驰。众人恍然明白红苗这是要用金线蛊拖住六翅蛊,让其现形于世,无影蛊正好进行偷袭。

夸叶雾山手中的那只灵蛊可爱有余,众人根本未瞧出它有何奇异之处,貌似没有什么攻击力。若是六翅蛊不幸陨落,那么红苗岂不是要一枝独大,苗地只能任其为所欲为,众人心中不由暗暗为白苗着急。

突然,六翅蛊又被奇怪地击飞出去,在半空中狼狈翻滚,展翅慌乱无力,好似被莫测的神鬼击中。众人心中暗叫无影蛊果然出击无常,令人骇惧,一旦出手,连世间最快的灵蛊都不能幸免。金线蛊抓住时机,猛然出动,一道金影射向还未来得及展开极速的六翅蛊,恍然间锐响传出。

就在此刻,一道轻悠的吟唱忽然响起,飘渺无迹,宛如稚子的纯真之音,干净、清冽而纯粹。这道声音像是游走在四野的风声,像是九天之上神灵的仙音,像是生命最初的本源声响,蕴含着莫名的力量,令人时而清明,时而沉醉。

众人四处张望寻觅,目光最终汇集于夸叶雾山手中的灵蛊身上,发现如仙音一般的吟唱正是来自于它,无不惊愣当场。世间何曾有过蛊虫能够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更何况是如此美妙纯净的天籁。众人不由议论纷纷,这只灵蛊并不如它外形那般普通,只怕来历不凡。

金线蛊的身影戛然而止,好似被这道吟唱迷住了,蒙优野鹿见状惊诧莫名,暗中连连驱使,却是久久无功,不由气急败坏道:“小东西,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金线蛊好似在半空被定住了,无视主人的怒火,任由六翅蛊稳住身子,展翅飞驰。

就在此刻,红苗的刀疤男子蒙优贪狼突然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不知生死。蒙优野鹿大惊失色,差点跳将起来,忧惧地摸上前细细查看,猛然抬头望向高台上的蒙优赤蛇,惊恐道:“他中毒了,一定是无影蛊发疯了!”

顿时,整个罗生谷都陷入寂静之中,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或多或少还心存一点疑惑,无形无容的无影蛊真得存在吗?此时传出作为饲主的蒙优贪狼竟然受无影蛊反噬,中毒昏死。他们心中的那一点侥幸也没了,只剩下惊忧。

蒙优赤蛇浑身颤抖,脸色刷得一片铁青,这怎么可能?无影蛊隐于虚空,来去自如,乃是一大杀器,谁曾想出师未捷,竟反噬了饲主。蒙优野鹿心中忧怖,左右张望戒备,难掩惊慌之色,生怕无影蛊突然袭击他。

场中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青苗老人,忽然一指夸叶雾山手中的灵蛊,失控大叫道:“天音蛊!这是天音蛊!这是传说中吞灵蛊的后裔天音蛊,能以天音蛊惑心智!”此言一出,满场俱是茫然不知,吞灵蛊、天音蛊之名真是闻所未闻,唯有几人心神俱震。

青苗老人好不容易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微颤道:“世上是否存有吞灵蛊,无可考察,但天音蛊绝对当得起万蛊之王,天音一出,万蛊臣服,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抵挡这种神灵一般的声音。”言中所说几乎是蛊中秘辛,听得众人惊涛阵阵。

此时张元宗、花未眠两人难抑心中的波澜,他们此行正是为了寻找吞灵蛊,本以为希望渺茫,无处着手,没想到在此时竟听到与吞灵蛊相关的消息,这如何不让人惊喜。或许,吞灵蛊真得存于世间,那么张水衣就有了一丝希望。

蒙优赤蛇脸色由铁青变为惨白,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世上怎会真得有天音蛊,无影蛊才是蛊中的王者。”他猛然醒悟过来,对着蒙优野鹿厉声道:“快用金线蛊杀了它!”

他积威已久,蒙优野鹿虽然忧惧天音蛊驱使无影蛊袭击自己,但是从心底里更加惧怕自己的阿爸,慌忙驱使金线蛊奔袭天音蛊。可是那金色的身影依旧是纹丝不动,好似一颗永恒的星辰,即使沧海桑田,山易河改,自是岿然不动。

又是一道吟唱传出,清清浅浅,金线蛊的身影乍然折返,似是由星辰化为流火,径直奔袭蒙优野鹿而来。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蒙优野鹿吓得四肢僵硬,亡魂大冒。他平日里没少用金线蛊洞穿他人眉心,取人性命,深知它的厉害残忍之处,没想到今日也要遭此报应。

这时众人瞧得真切,天音一出,连金线蛊都唯命是从,当真神异非凡。别瞧夸叶雾山手中的天音蛊柔软可爱,声音清澈纯净,却有着莫大的威能,也正是这种不染纤尘,无瑕无垢的生灵才会发出这样的无上妙音。

蒙优野鹿汗出如浆,两股战战,脸色更是无一丝血色,浑浑噩噩之间猛然想起那位拥有生蛇蛊的东苗人曾说反噬云云,心中一片冰凉。金线蛊并未洞穿他的眉心,而是骤然停在他的眉心三寸外,不再前进一步。夸叶雾山平淡道:“今日放过你,你们还是尽快离开。”

蒙优野鹿如蒙大赦,对金线蛊避之如临大敌,惶惑后退几步,点头如捣蒜,慌忙道:“我这就走,这就走。”然后他忙不迭地奔下石台,冲入人群,仓皇逃离而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夸叶贪狼孤零零昏死在场中,无人问津,夸叶赤蛇惊呆在高台上,一蹶不振,而金线蛊却似无头的苍蝇,胡乱飞窜。

蒙优野鹿性子之自私凉薄,由此可见一斑。蒙优赤蛇苦果自尝,两个儿子一个生死未卜一个背叛逃离,方才的张狂自得,转瞬间被晴天霹雳轰落尘埃。他顿时像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座位上,双眼里不可一世的神彩荡然无存。

半晌之后,他疯狂之色复生,声嘶力竭道:“我要杀了你!”他猛然扑向高台上的夸叶丹甘,雪亮的刀光触目惊心,众人暗道他这是要玉石俱焚。忽然天音蛊又发出一道吟唱,好似仙音降世,涤荡尘世间的污秽。

蒙优赤蛇身躯一顿,只觉自己忽然坠入一片迷雾当中,整个世界唯有那一道清灵的声音。渐渐地心中黑色的城墙轰然倒塌,所有的防备和谨慎都冰消瓦解。方才还狰狞无状的红苗族长此时呆立当场,神智被惑,目光木讷呆板,陷入昏沉迷蒙之中。

方才蒙优赤蛇凛然扑来时,夸叶丹甘神色泰然,夷然不惧,而此时却微急道:“无影蛊之毒的解药在哪?”他果然还是那个贤明仁善的苗王,第一时间所想正是解毒之事,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令多少人感零涕泪。

六识迷失的蒙优赤蛇,喃喃道:“没有解药,毒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何须解药救人。”他神智被天音蛊所控,性情暴露无虞,所言绝非虚假,众人闻之脸色大变,台下紫姜苗与黑苗的族人更是群情激奋,惨痛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