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八章 血火满路 一曲悲歌
作者:张十三画      更新:2019-08-25 11:16      字数:8193

霜降四人分散遁入密林,随即吹响藏于舌底的口哨,鸟鸣声携带最新的消息四向速传。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二十四节气尽皆知晓行踪泄露,为了安全起见,猎杀行动难免放缓。渐渐,他们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岛中局势出现他们不愿见到的转变。

这边裴灵韵背着谢东来与赶来的昆仑弟子会合,一行人沿路提防杀手可能的袭击,一直向两派战局的中心地带前行。沿途灌木荆棘较多,谢东来又重伤难支,为了防止颠簸加重他的伤情,裴灵韵前行的速度并不如何迅疾。

谢东来发现伤口鲜血沁出,染红了师兄的道袍,路途荆棘也刮破了他的衣袖,心中清楚自己是他的负累。既已断定翡翠岛是一处陷阱,那么必须即刻阻止这场大战。多浪费一分时间,便可能多死一两个弟子。他张口虚弱道:“师兄,大局要紧,你快放下我,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裴灵韵冷淡着一张脸,脚下平稳不停,仿佛没有听见师弟的声音。谢东来一把抓紧裴灵韵胸前的道袍,坚持道:“师兄,昆仑弟子的性命要紧,你还是放下我吧。”别瞧着他平日里有些刚愎自负,甚至在觊觎天元道剑时显得有些卑鄙,但实实在在有为昆仑而死的觉悟。

裴灵韵不容置疑道:“我若将你交给弟子们看顾,一旦被杀手盯上,就必死无疑。我救不了所有的人,但现在至少能够救你,别的话你无需多说。”谢东来没想到素来冲和宁淡的师兄,此刻脾性会这般强拗,于是闭口不再多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暖意。

血腥味弥散在林间,时而可见昆仑或天山的弟子身如败革,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弥留着惊恐的神情,死亡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谁又能够坦然接受?他们沿途还遇上几个重伤未死的天山弟子,裴灵韵出手制止了欲要出手的同门,这个时候无谓的杀戮是没有必要的。逃过一劫的天山弟子们怔忪莫名,但他们记住了那个面容普通的中年道士。

裴灵韵瞧见一路的鲜血和尸体,心中连连悲叹,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几日前还鲜活的昆仑弟子如今枯萎成泥,熟悉的脸庞今后再也不能得见。他满腔悲伤陡然生出一股惊天怒意,他修道多年能够放下个人的生死,却放不下众生的生死。

一行人到达最惨烈的战场,除了被人流冲散到岛上各处的弟子,绝大部分近千人混战在一处厮杀。裴灵韵将谢东来交给随行弟子,毅然拔剑纵身入了战场,他沿路挥剑力阻两派弟子交战,直直逼至计无尘的附近。

计无尘和褚飞星激战正酣,一个是昆仑三剑之首,一个是天山二代的大师兄,此番交手剑气纵横,周遭弟子皆无法靠近三丈的范围内。可以说这两人交战的成败将会影响两派大战的局势,因此两人出剑皆毫不保留。

裴灵韵面色陡地一肃,持剑轰斩在两人之间,依旧是那一招踏月之剑,光华盛极怒放,万千剑影飞驰,向剑斗激烈的两人当头罩下。两人脸色微变,剑风袭体只觉一阵寒凉,他们即刻转变剑法化解这一剑。

“灵韵?”计无尘惊疑唤道,他从禁牢逃脱出现在此处业已令他吃惊,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向自己出手。褚飞星瞬间眉头一沉,一个计无尘已是难以匹敌,此刻竟又杀来一个裴灵韵,即便他是天山派的领军人物,可是要他一人对付昆仑三剑之二,着实有些困难。

天山掌门的二弟子殷寒玉瞧见褚飞星面临的困境,为防大师兄独战吃亏,奋剑速战击退昆仑一位前辈,趁隙杀至近前,同褚飞星并肩而立。眼见着双方一触即发,又要厮杀在一处,裴灵韵挥剑拦下计无尘,对几人喝道:“都住手!”

计无尘惊愕道:“师弟你这是何意?”褚飞星两人也看不懂裴灵韵的异常,于是横剑旁观。裴灵韵简明扼要道:“一线天的杀手正藏在岛上,暗中猎杀两派弟子。翡翠岛是个圈套,有人想一举覆灭昆仑、天山两派,你们切勿再战!”

几人闻言猛吃一惊,只觉此言犹如天方夜谭,难以置信。计无尘皱眉道:“你胡说什么?”裴灵韵遥指远处奄奄一息的谢东来,解释道:“东来被杀手围攻,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他现在已经死在一线天的手上。师兄,这就是一场阴谋,快叫大家勿再自相残杀!”

计无尘犹疑不定地望向谢东来,后者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形,他仿佛猜到师兄望来的意思,隔空对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计无尘心神一震,看来裴师弟所言非虚,翡翠岛上真得不只昆仑、天山两派,还有旁人虎视眈眈。

他本就颇有城府,瞬间想通其中关节,两派鹬蚌相争,自然有人渔翁得利,不知这“渔翁”到底是谁,竟想一石二鸟。眼下破解此局最好的办法当是两派息战,可是想到自家掌门开战之令的坚决,他不免又有些犹疑。

裴灵韵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截然喝道:“师兄!事关昆仑存亡,请早下决断!”计无尘按捺不安狠一咬牙,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裴灵韵转首面对褚飞星两人,凝重道:“无论你我两派往日有何过节,这样的大战毫无必要,还请两位共同阻止此战。”

天山掌门这一脉本就主张不战,若非昆仑咄咄逼人,他们也不会违心同意开战。如今裴灵韵现身阻止,不管一线天杀手之事是否属实,能够借此暂时休战可谓求之不得,褚飞星忙道:“裴道长之想正是我等之愿。”

翡翠岛的战局中,昆仑以计无尘、裴灵韵为尊,天山以褚飞星、殷寒玉为首,四人忽然齐齐啸喝,声震全岛,命令自家弟子罢手止戈。与此同时。四人身影游走,挥剑强制隔开一对对僵持不下的交战,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勉强将两派弟子分开。

脚踩着鲜血浸透的大地,两派弟子乌泱泱一片肃杀,剑锋对峙,杀气腾腾,皆是杀红了眼。裴灵韵高声将所见诉之于众,最后苦口婆心道:“有狼子野心之人,乐见我等两败俱伤,最后再被他们一网打尽,昆仑、天山将有灭派之危!”

人群中一片哗然,两派早已杀得仇怨加深,哪能为了这口说无凭的事休战?计无尘、褚飞星等人鼎力执言,方才堪堪压下质疑的声浪。凭借昆仑三剑的声望,昆仑派内大半的弟子都信了裴灵韵的说辞,但仍有不少玄玑真人的拥趸者不安于室。

一位中年瘦道士调转枪头,持剑指着天山众人,神情激动,怒骂道:“一定是你们天山这帮软骨头贪生怕死,暗中雇请杀手埋伏,真是卑鄙无耻!你们有什么手段也别藏着掖着了,我们昆仑不怕你们这帮龟蛋!”

天山弟众顿时怒形于色,吴连城立马反击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这些臭牛鼻子,个个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的藏污纳垢,定是你们怕了我们天山,暗中雇了杀手,还在此厚颜倒打一耙,当真阴私下作!”

一时间以瘦道士和吴连城为首,唯恐天下不乱,引得两派纷纷喝骂不止,挥剑交锋的声音不绝于耳,眼见着好不容易平息的战局又要复起。计无尘指着瘦道士怒喝道:“师弟还不住口!你在此煽风点火,居心何在?!”

那瘦道士虽与昆仑三剑同辈,但自身没什么作为,向来嫉妒三剑的盛名,对昆仑掌门攀附得紧,此时丝毫不顾计无尘情面,当众驳斥道:“到底是谁居心何在?公然违背掌门之令,阳奉阴违,我看是你想取而代之!”

计无尘脸色骤变,怒叱道:“休在此胡言乱语!一线天窥伺在侧,我们必须保存实力!”瘦道士阴阳怪气道:“先不说这杀手是否真得存在,就算是有,那也是天山的诡计,我们更容不得这些杂碎!”瘦道士频频火上浇油,惹得天山弟众怒发冲冠,剑光霍霍。

吴连城一脸铁青,斥责道:“少在此含血喷人!你们昆仑污蔑我天山真凶在先,现又诬陷我们雇佣杀手,我瞧着是你们胆小懦弱,故意找的借口。只要你们跪下磕头认错,我天山放你们一马也无不可!”若非褚飞星和殷寒玉苦苦压制,两派只怕早就又打起来了。

瘦道士嘶声道:“杀了这帮狗娘养……”声音戛然而断,然后只见他的头颅乍然飞起,被裴灵韵一把攥在手中。无头的尸体狠摔在地,鲜血喷得到处都是,骇得周遭弟子慌忙后退。瘦道士的脸依旧保持骂人的神情,显得颇为诡异,整场陷入寂静之中。

裴灵韵右手握剑滴血,左手提头凄厉,浑身散发着一股冷酷的气息,他寒声道:“时下正值我派生死攸关之际,此贼心怀不轨,竟敢一再挑唆两派无端厮杀,意图毁坏昆仑根基,他是昆仑的罪人,今日在此就地正法!”

他一扫往日平和端正之态,行事雷厉风行,极是震慑人心。计无尘暗暗吃惊,赶忙发声道:“若是两派公平一战,我等生死无怨,但我们不能遂了别人歹毒的心思。裴师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当先破除阴谋,再谈公平一战不迟。”

两人一刚一柔,裴灵韵威压诸人,以暴制暴,而计无尘之意不是不战,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进而转圜同门心意。谢东来此时开口道:“我身上的伤是否是杀手的路数,一看便知。这岛上确实藏有杀手,暗中已经杀了不少落单的两派弟子。”昆仑三剑一一表态,稍稍压制住主站一派的情绪。

吴连城抚掌嘲笑道:“真是演得一场精彩好戏!连自己师兄弟都能杀……”褚飞星目光陡然一凝,身影迅捷飘出,手中之剑凝聚着莫大威势,凌厉七剑连绵斩出,吴连城惊慌迎战不支,后被当众斩杀。

褚飞星冷酷道:“敢乱我天山者,死不足惜!”他竟是效仿裴灵韵果断斩杀生事者,但是吴连城比那瘦道士可有名声多了,也曾率领天山弟子游历江湖,在派中地位不低,算得上是一位大人物,此时被弟子辈就地斩杀,这动静比之昆仑着实更甚。

殷寒玉镇定喝道:“大师兄杀得好!吴连城定是早被收买,与一线天里应外合,故意挑拨事端,一力促使两派自相残杀,好让那幕后之人坐收渔利。你们瞧瞧周围,那些消失的同门,不知有多少死在他的背叛之下,这等大奸大恶之徒,应该将其碎尸万段!”

他的言语颇具煽动性,天山弟众心中果真冒出异样的念头,那些消失的师兄弟只怕都丧命于这恶人之手。殷寒玉又道:“计道长说的在理。我们是名门正派,即使要战,也要堂堂正正,这才无愧天地!既然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覆灭我天山,定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天山弟众刹那间纷纷喝应,认同殷寒玉所言。于此,昆仑、天山两派虽然关系紧张依旧,但无人胆敢挑拨生事,总算可以暂时休战。然而,这段休战期并不能持续长久,两派除却妇孺一千五百余弟子登岛,如今仅存千余,死了三分之一的弟子,这血仇是怎么也化解不开。

两派主事之人聚在一起商量应对之法,裴灵韵坦露自己事先察觉有人暗中登岛,按照人数规模,几乎出动了一线天全部的杀手。诸人得知这个惊人事实,皆是脸色微变,不知是谁拥有如此财力能够一举雇请这么多杀手?

最后双方敲定对策,两派联合对翡翠岛进行地毯式搜索,务必清除岛上所有杀手。二十四节气暗中得悉消息后,皆不由大大皱眉,看来这一趟买卖不能轻易善了了。谁会想到水火不容的两派如此轻易化干戈为玉帛,裴灵韵和褚飞星的铁血手段当真令人侧目。

杀手藏形匿迹的功夫虽然厉害,可是也保不住上千人有的放矢。二十四节气一一暴露行迹,但同时也给两派弟子带来了噩梦。杀手们个个身经百战,普通弟子根本不是他们一合之敌,只剩下引颈待戮的下场。若非人多势众,一个个倒下的尸首定会让幸存的人望而却步。

幸好杀手人数不多,而两派的前辈高手不少,被发现的杀手须臾间便被困住,暂时抑制住伤亡。今日绝对称得上杀手最倒霉的一天,一旦杀手被迫走出黑暗,站在阳光下对战门派,那么他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就在二十四节气一盘散沙的时候,忽然林中传递着熟悉的鸟鸣声,诸人心下大定,得令暗中向翡翠岛北部汇聚。半个时辰后,除了已经折损或无法脱困的杀手,共计二十人在岛北聚头,等待他们的是门中春夏秋冬四使,这一回一线天可谓倾巢而出。

霜降同诸人一般心情,本以为此行只是二十四节气的任务,未曾想一向少接外务的四使竟一同现身。有杀手禀告道:“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昆仑、天山两派正在搜索我们,一味地躲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率先开口的是四使之中唯一的妇人冬使,她满脸霜色,冷声斥责道:“霜降,你还是太年轻了,若不是你们不够果决,临场弃了裴灵韵和谢东来,又怎会泄露大家行踪?等回到一线天,你们四人主动让出位置吧。”

霜降欲要辩解自己是受三人拖累,并非自愿弃裴灵韵和谢东来而逃,可是继而一想,一线天素来只重结果,不论过程,辩解终是一场徒劳,于是便闭口不言。另三人亦是静默不言,显然是接受了冬使的惩处。

春使平静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行踪泄露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即便正面对抗,我一线天还能怕了昆仑、天山不成。”这是一线天的自负,如今虽只有寥寥二十四人,但是因有四使坐镇,二十四节气终是有了底气。

于是,一线天摆出以逸待劳的架势静待敌人上门。昆仑、天山不负其望,不久之后便齐聚岛北,包围了一线天诸人。瞧着他们有恃无恐的神情,裴灵韵等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中间被拥围的四人,不经意间露出淡淡的不屑。

裴灵韵欲要开口质问,冬使截然打断道:“客套话无需多说,我们剑上见个真章。”是啊,多说无益,终归是要斗个你死我活。裴灵韵却不是这般思虑,如今两派暂时息战全是因为一线天为患的缘故,若真是斗倒了的一线天,紧接着便又是两派互相残杀。

裴灵韵旨在抖露出幕后黑手的消息,从而警示两派弟子勿为他人作嫁衣裳,望能借此化解两派的矛盾。于是他不接冬使的邀战,淡然道:“不知我们两派如何得罪了贵门,竟让贵门如此不遗余力?”

冬使瞬间猜出他的用意,心中冷笑一声,露出玩味的目光,在两派身上轻轻扫过,好似无意又似有意,意味莫名道:“我们干的是杀人的生意,自然有人雇佣我等助其一臂之力。”她的言语,她的神态,皆似意有所指,令人想入非非。

裴灵韵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人群中传出骚动,摩拳擦掌不绝。冬使暗示雇主就是两派之一,不动声响便挑拨了暂息的关系。他放弃了挖出真相的打算,不敢再让她多言,否则还未同一线天开战,两派倒先厮杀起来。

裴灵韵以目示意褚飞星,然后道:“虽然贵门只是收钱办事,罪在雇主,但我们两派弟子死在贵门手中无数,今日怎么也不能善罢甘休,于此得罪了。”言毕,计无尘、褚飞星、殷寒玉同他齐齐拔剑,向两派弟子表明了不战不休的心迹。

此战一触即发,两派弟子如潮水一般涌上,欲湮灭一线天诸人。然而,二十四人虽孑然无几,但他们却如海中礁石,任凭风吹浪打,竟从容有度,不受损伤。此情此景恰如散兵游勇对上精锐之师,影响战局的并非人数多寡。

两派沿途也曾斩杀四位杀手,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深深体会到杀手陷入绝境所爆发的恐怖力量,无人胆敢轻视这二十四人。尤其是春夏秋冬四使,竟还高出旁的杀手许多,即便是计无尘、褚飞星等人围攻也觉压力倍增。

令两派主事之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场杀戮竟比两派相斗时惨烈尤甚。本想着将矛盾转移到一线天的身上,让两派就此罢战言和,未曾想一线天竟出动了几乎全部的力量。这是一场十足的鏖战,鲜血和惨叫成为这世界唯一的颜色和唯一的声音。

杀手们无情地收割着两派弟子的性命,他们疯狂、嗜血、残忍、兴奋。裴灵韵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这么多生命转瞬间灰飞烟灭,只想扪心自问一句,值得吗?眼见着熟悉的同门一个个倒下,他满腔怒火难以抑制,出剑颇为悍厉,剑光透着一抹赤意。

两派弟子大量伤亡,同时杀手们也损失惨重,面对斩来的无数柄利剑,他们不可能保障每次皆能安然无恙。正因杀手们实力强横,导致众人忽略了两派树大根深,派中不乏剑道高手。若非这些人的存在,那么虐杀两派就真得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四使耗着两派最顶尖的高手,他们已然没有余力关照同门。两派相斗死伤最多的还是普通弟子,大部分中坚力量保留了下来,因此杀手们对敌并不如何轻松。二十四节气战到最后难免力竭,不可避免地一一被乱剑所杀,每一个死去的杀手在这一战中都背负着几十条人命,死得毫不冤枉。

这一战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每一个人都似乎忘记了恐惧为何物,精神处于高度的亢奋之中,被接踵而来的死亡所洗礼,到最后也就不知死亡的可怕了。两派弟子前赴后继地扑杀那些杀手,丝毫不惧那些染血的长剑。

杀到最后,每个人的脸似乎都有些扭曲,狰狞可怖,戾气横生。二十四节气除了新晋霜降,竟是全军覆没,他也很快沦为众多尸体中的一具。两派弟子也折损近半,尸横遍野,可谓伤亡惨重。

四使依旧顽强可怖,剑斩八方,在两派高手的围攻下游刃有余,似乎毫不在意二十四节气全部阵亡的残酷事实。一线天是一个生产杀手的组织,这一波二十四节气死亡,自有新的杀手补上,难怪他们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四使才是一线天的中流砥柱,个个实力强横,他们要走没人能够拦得住,他们之所以选择留下来,完全是为了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一举覆灭昆仑和天山两派,而且这个目标照此情形并非不能实现。

裴灵韵瞧着满目疮痍,心中悲气不住上涌,这一回昆仑和天山当真是毁了。剩下的五百余弟子不分彼此,将四使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们却没有出手的机会。两派高手联袂围攻,却总也拿不下四人,还渐渐被四人折损人手。他们清楚一旦四人挣脱束缚,定是狼入羊群,幸存的弟子沾之便损,于是暗下决心誓死也要拦住四人。

四人剑出纵横,也未曾想着突破重围,他们要慢慢杀光这些大派高手,余下的弟子只不过是蝼蚁而已。他们剑术高超,机变无双,天山虽也钻研剑术,但走的是光明磊落的路数,不及一线天的歹毒,隔一会儿便有一位高手陨落,谁也阻止不了惨剧发生。

忽然一声轻叹传来,如此清晰在耳,又缥缈如幻,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慈悲,又似有几分无情的冷淡。诸人还在疑惑是否出现幻听,众人包围全中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道身影。此人腰悬长剑,左手提着一个酒壶,喃喃道:“怎么造了这么多杀孽?”

裴灵韵瞧清来人,喜出望外道:“申先生!”申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忽地拔剑飞掠加入战团。他飞驰的身影似慢实快,有些漫不经心,然而纵入之势盛如狂岚,径直将褚飞星等人挤开,然后他随意挥斩两三剑,将春使斩于剑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他们不堪,身影接着如光流泻,强势插入第二个战团,替疲惫的殷寒玉等人接下夏使的攻击。在诸人惊骇的目光中,剑芒飞贯金日,威势煌煌赫赫,也是两三剑便取了夏使的性命。

转瞬间四使已去其二,余人瞧见突然冒出的高手,骇得心胆俱丧。申先生纵身向秋使飘去,计无尘等人见状赶忙让出一条路来。秋使知晓申先生的恐怖,狠心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这一次申先生提壶喝酒,看也不看秋使一眼,信手两三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缓缓吐出一口酒气,瞥了一眼裴灵韵等人力战的冬使,那妇人感受到申先生投来的目光,登时一阵心惊肉跳,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杀神!裴灵韵等人信心大增,围着冬使展开狂风暴雨的攻击,冬使因心神不宁,又分神戒备着申先生出手,实力顿时打了折扣。

申先生百无聊赖地将剑掷出,那剑化作一道光影,倏然激射而出。裴灵韵等人被剑上挟带的威势逼退两三步,满心震惊不已。那冬使怎么也避不开这一剑,被当场穿胸而过,倒地身亡。申先生看也不看自己掷出的佩剑,好似没有再取回的意思。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被申先生两三下化解个干干净净,五百余大派弟子惊怔当场,胸中的戾气也渐渐散去。这样风姿卓绝的人物,这样神乎其技的剑法,当不属俗世所有。见识到这世上的高山,那些私仇恩怨似乎已变得无足轻重。

满地的尸首仿佛不见了,刺鼻的血腥仿佛淡化了,伤口的痛楚仿佛消失了,所有人仿若皆被申先生的风采夺了神魄。申先生无视诸人灼灼的目光,径直提壶猛灌了几口酒,美酒的灼烈驱散了扑鼻的死亡味道。

裴灵韵带着计无尘等昆仑主要人物来到申先生近前,诸人一同深深稽首,他声音颤抖道:“申先生再造之恩,贫道代表昆仑上下感激不尽。”由不得他不激动难抑,若不是申先生现身杀敌,只怕昆仑今日就要覆灭于此了。

褚飞星等人见状赶忙上前拜谢救命之恩,众人虽然不识申先生为何方神圣,但皆知他定是隐修的前辈异人。申先生不愿与诸人打交道,仅是淡然点头示意,然后对着裴灵韵皱眉问道:“你们怎么搞成这般境地?”

裴灵韵无奈苦笑道:“谁也没想到,我们都只是别人的棋子,连下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申先生默然片刻,又问道:“张元宗人呢?”裴灵韵摇头道:“我根本没有追上他,西海也也未见到他的身影。”申先生似是不想深究此事,向裴灵韵摆了摆手,完后抛了腰畔的剑鞘,潇洒而去。

此番过后,两派幸存的弟子两两相望,心中皆是沉重务必,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两派血仇难解,但此时只觉深深的倦怠。每个人心中都冒出一个疑问,两派还要继续一战吗?计无尘、裴灵韵、褚飞星、殷寒玉等人皆犹豫不决,全都陷入沉默。

诸人僵持之际,张元宗从林中踏风而出,满脸忧心忡忡,显然是见到了岛上的惨状。他寻到两派幸存弟子,遂即亮出双手,左手握着天山掌门金印,右手持有昆仑掌门玉牌,声如金石道:“两派掌门有令,昆仑、天山之战即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