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湖镇水南村,是远离市中心的农村。我和白棠先是在市中心搭乘了两个多小时的客车到了镇上,又搭了一辆顺路的拖拉机,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水南村。
水南村本来就不大,而且外出人口比较多,现在留在村子里的也就二三十个人。这里的农村与别处无异,泥墙黑瓦随处可见。
村子偏僻,平日里来的陌生人并不多,我和白棠一身城市的打扮,进到这里自然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个地方民风彪悍,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主动到村口的杂货店讨口水喝,进门的时候我连理由都想好了。
“你俩娃娃哪来的?怎么看你们眼生的很?”杂货店店主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个子不高但是警惕性很强,我都怀疑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会不会是村里的干部或者是治保员。
“我俩是学生,国庆节出来爬山没想到迷了路,看到这有个村子就想过来讨口水喝。”感谢一路上的灰尘和颠簸的拖拉机,走进杂货店的时候,我尘土满身的狼狈模样也确实有几分山下刚下来的味道。
店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白棠,脸上警惕的神色褪去了几分。
“你们还是学生吧?进来坐着喝杯茶。”拎起桌上铁壳暖水瓶倒了两杯开水,嘴里有意无意地问道,“你俩娃娃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个地耍?”
“大伯,这里有没有回镇上的车?我看这天快黑了有点怕。”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店主这个问题,白棠抢先问道。
“哪有客车会到我们这个山坳坳里来噢,运气好的话能搭拖拉机,运气不好的话只能走路回去咯。”
“走路?远吗?我都没力气了,都怪你,非要到这里来看什么千年古杉,这下回不去了吧?”
这时的白棠就像是生气的女孩,朝我发火,而水南村东边不远的山上确实有几株千年古杉,附近一带的老百姓都知道。
千年古杉四个字一出来,我发现店主的神情放松了,这让我感到很奇怪,难道说他或者是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娃娃,算你们运气好,明天我本家侄子周年祭,到时候有辆拖拉机要回镇上,就把你俩捎上,不过……”
“大伯,你放心,我们不会白搭车的,到时候给司机算点油费。”善于察言观色的白棠,很快就明白过来店主言语间犹豫的原因。
“嘿嘿,都是乡里乡亲的,确实不能让人家白忙活。”白棠的直白倒是让店主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大伯,不好意思,多句嘴,你刚才说明天你本家侄子周年祭?看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何雨晴的案卷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知道何雨晴毒杀小恶棍的案子差不多就发生在一年前,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道。
店主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铁壳暖水瓶走到门口瞅了一眼,发现四下无人,又走了回来。
“唉,我这本家侄子说来也是活该!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还真没说错。”
看来店主对这个英年早逝的侄子满腹怨气,可能苦于平日里没个说话的人,今天恰好遇上我们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也就干脆一吐为快。
原来店主口中的侄子,正是欺凌何雨晴,砸死她丈夫,而后又被毒死在自己家院子里的小恶棍——陈伟明。
我和白棠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居然在第一时间就遇到了熟悉此中情况的店主。
为了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的事情,我花了百来块钱买了一堆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
店主一边帮忙把东西装进我们带来的背包里,嘴里不停地说着他对这件事情的了解。
事情的真相倒是和案卷的记载,以及何雨晴本人的口述相差无几,倒是案件发生之后,老恶棍夫妻的做法大出我和白棠的意料之外。
案件发生后,老恶棍也就是陈伟明的父亲陈宗河,着实担心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来随着何雨晴被捕,乡派出所的民警宣布了法院的判决结果后,陈宗河知道自己凌辱何雨晴的事情没有败露。
陈宗河恶名在外,何雨晴的公公婆婆又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虽然两家人的儿子都在这个案子中意外身亡,但是何雨晴的老公是独子,而陈伟明只是陈宗河家三个儿子中的老三。
等案子尘埃落定后,陈宗河喊回了常年在外闯社会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打着小儿子陈伟明被毒死,他们夫妻俩无人照料的旗号,强占了何雨晴公公婆婆家仅有的几亩水田。
过了段时间,发现何雨晴的公公婆婆敢怒不敢言,继而又占了他们家前几年新盖的瓦房,把两个老人家赶进了位于村尾山脚边上,杂草丛生,荒败不堪的老房子里。
这一年来,就靠着吃点陈谷子和在旱地上种的番薯活下来。
“就算何雨晴毒了他们家儿子,可她也伏法偿命了啊,再说了她丈夫不也被陈伟明打死了吗?陈宗河这么做,乡里,村里就没人管吗?乡派出所就不管吗?”白棠没想到,案子的背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情理难容的事情,顿时气急败坏道。
“嘘,你个女娃,咋喊得这么响呢,要是被他们家人听到,我可就惨咯。”白棠气恼的一嗓子,吓得店主脸色发白,急忙摆动着双手,示意她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牛高马大,穿着淡蓝色衬衫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店里,看到站在店里的我和白棠,满脸狐疑。
看到来人,店主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中年男子脸上的狐疑更深。我灵机一动,喊道:“老板,你这账肯定算错了,就这么点东西怎么可能要两百二十块钱?”
“就是,老板,你不会是欺负我们两个外乡人吧?”白棠即刻意会出我的意思,附和道。
“你两个娃娃急啥,我这不是给你们再算一遍嘛。”店主抹了抹额头的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因为算错账被抓包而心虚。
“叔,咋咧?”中年男子挡在了瘦小的店主前面,挥了挥粗壮的胳膊。朝我吼道,“你个小子想干嘛,买东西不付钱是不是?”
“不是不是,二子你误会了。”店主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算好了,总共一百二,多算了你俩娃娃一百块钱,嘿嘿,我年纪大糊涂了,不是故意的哈。”
“啥子?你多算了人一百块钱?叔,你这黑的够可以啊,哈哈。”这个被称作二子的中年人,看到是店主差点占了我们的便宜,他也不以为意,甚至斜了我们一眼说道,“算错了就算错了,在咱们水南,就这两个娃娃还能拿你咋地?”
这话差点没把老子气得吐血,不过看到他身后的店主示意的神情,我强忍着没说话。
可能是我憋屈的表现让二子很满意,他买了包烟就走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示威似的瞪了我一眼。
店主跟送瘟神似得,站在门口,直到看见他走远才掩上门,转身回来。
店主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我和白棠很是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