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叶烬云随意找了家客栈稍作休整,日落时分,便动身前往红袖阁。
红袖阁是江南最大的乐坊,坐落在扬州瘦西湖畔,阁内楼宇连绵十余里。每年十月初五,是红袖阁一年一度的评花盛事,届时,江南才子,达官显贵将齐聚凭画楼共襄盛举。
将手中之剑换作了一纸折扇的叶烬云身穿一袭白衣,纸扇轻摇,颇有些风流才子的神韵,再加上他那原本俊俏的脸庞,引得瘦西湖畔的行人纷纷驻足。
走进凭画楼,楼中央的评花台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厅,叶烬云只能无奈的在角落里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侍女便奉茶而来,将茶点、笔墨和评花笺轻轻放在桌边小案上,随后朝着叶烬云微微一欠身,说道:“公子请慢用,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家便是。”
叶烬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茶,看着人头攒动的凭画楼,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拨动着盘子里的糕点。
这时,身前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兄台,不知道能不能凑个座?”
循声看去,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身穿锦衣玉袍,年轻公子带着一名随从站在面前,叶烬云没有答话,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继续低着头拨弄着盘里糕点。
玉袍公子缓缓坐下,跟身后随从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又一个侍女端着一壶酒和几个小菜款款走来。
玉袍公子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向叶烬云,说到:“这位兄台,在下李炎,奉家族之命前来江南,唐突之处,还望见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叶烬云这时才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眼前这位玉袍公子,只见他天庭饱满,额有伏犀,剑眉硬挺,双目有神,眉宇间隐隐一股升龙之势。
“囚龙升天?”
看着李炎的面相,叶烬云顿时来了兴致,接过酒杯:“李兄言重了,在下叶烬云。”说完便举杯一饮而尽,“这评花会是真的无聊透顶,李兄你来的正是时候啊,哈哈!”
“我家公子……”李炎身后随从似乎有些不爽,可话还没说完,却被李炎抬手打断。
“哈哈,叶兄爽快!”李炎也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将酒杯斟满,笑着说道:“我看着评花会热闹的紧,叶兄何出此言!”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来来来,喝酒,喝酒!”
推杯换盏间,两人变得熟络,便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忽然间,整个凭画楼安静下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飘来,这笛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低吟,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叶烬云端着酒杯,静静的品味这笛声。突然眼前化作一片雪白,叶烬云暗道一声糟糕,默默运转鬼谷承天诀,但却为时已晚,整个人已经置身梦境。
梦中,他回到了十二年前昆仑山下的小山村,看到了那些冲进村子见人就杀的山贼;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一动不动的父母;看到了恨意滔天,手持匕首捅死山贼头目的自己。
一幕幕闪过,叶烬云心中杀意俱增,双眼赤红,体内那股神秘力量开始蠢蠢欲动。可就在这时,笛声却又急转直下,唤醒了叶烬云埋藏心底的又一个梦。
梦境中,他只能依稀的看到漫天的火光,周围四处到处都是喊杀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飞速的奔逃。颠簸中,隐约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神机山庄。
“神机山庄?”在鬼谷承天诀的作用下,叶烬云渐渐清醒,紧皱着眉头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
“这笛声居然能迷惑人心!”
叶烬云急忙看向李炎,发现他此时双目紧闭,眼角似有泪痕。
“李兄,李兄!”叶烬云运气于掌间,轻轻拍打李炎肩膀,李炎这才醒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叶烬云:“叶兄,我这是怎么了?”
笛声渐停,凭画楼中的人也都已经清醒了过来。
叶烬云刚要说话,却被阁内一阵阵喝彩声打断。一个身形婀娜的紫衣女子头戴面纱站在了评花台上。
丝竹响起,那女子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李炎看着紫衣女子的舞,不由自主吟起诗来:“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霓裳羽衣舞》,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叶烬云无心赏舞,心中仍在想着那一曲笛音诡异,但眼睛却还是不自主地看向那紫衣女子,那双眼睛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丝竹渐息,楼中叫好声此起彼伏,客人们纷纷在评花笺上落笔,然后将评花笺和手中的银票一并交到楼内侍女手中。
台中那紫衣女子一曲舞罢,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一个突然跑上台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拦住去路。
“云裳仙子,我乃扬州刺史,今日看仙子一舞,惊为天人,不知道能不能,嘿嘿…”
那扬州刺史话音刚落,紫衣女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他却像中邪一般跑到台中央,自顾自的跳起舞来。
一段小插曲之后,评花榜仍在继续,紫衣女子所得的评花笺之多着实令人惊叹,贡献最大的还是刚刚那位跳舞的扬州刺史,整整一万两。
李炎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扬州刺史,好大大手笔啊!”
“李兄,李兄?”叶烬云端着酒杯,走到李炎面前。
李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端起酒,敬向叶烬云:“叶兄所言极是,这凭画楼里确实无聊的紧,我明日便要启程返回家族,就不再久留了,我们就此别过,日后叶兄要是到长安,一定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李兄请自便,他日有缘,我们江湖再见!”
“珍重!”
在桌上留下一锭金子后,李炎便带着随从转身离开。李炎已走,叶烬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小坐了一会儿后,也离开了凭画楼。
夜渐深,瘦西湖畔行人渐少,叶烬云持扇立于二十四桥,脑中仍百思不得其解那一曲笛音的蹊跷。
其实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凭画楼此行没有丝毫收获,还得继续想其他办法混入红袖阁,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朝着红袖阁内而去。
“嘿,办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