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侍郎密令刘知府将洪监察官在浔江当地解决,要求手足做得干净,要查不出来是被人害死的。
刘知府也曾考虑过不能让洪监察官活着回京城,他的方法简单,派一个刺客将洪监察官先干掉,再焚尸灭迹,这样谁也搞不清楚洪监察官上哪去了。为了应付监察院的人,浔江衙门派几个捕快装装样子,实在装不过去就将那刺客逮住千刀万剐,这案子也就结了。
刘知府把这个办法飞鸽传书汇报给牛侍郎,结果招来他老丈人的痛批。牛侍郎在信中说:你那办法对付其他人可以,用来对付洪监察官却万万使不得。洪监察官是什么人?当今皇上最信赖的亲信之一、边关大帅李将军的女婿、前朝吏部尚书洪大人的公子,随随便便就让洪监察官失踪不见,那朝廷还不得闹翻了天?首先皇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次洪监察官的父亲洪尚书会动用他以前的关系网展开全面调查;更可怕的是李将军,说不定他会调动一支部队将浔江城包围起来,找不到他女婿便拿你浔江知府试问。还有,朝廷监察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长官无缘无故的不见了,洪监察官的那帮手下岂肯善罢甘休?
牛侍郎交鸽子带给他女婿的一番责骂让刘知府如梦初醒。幸亏老丈人及时提醒,才没有闯下大祸。但难题也来了: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果洪监察官才不会引起大火烧身呢?
朝廷使者送来皇上圣旨的那一刻,让刘知府陡然想出来一个将洪监察官弄死的妙计:为响应皇上降旨修路,浔江府举办开工酒宴,邀请洪监察官来喝酒合情合理也合法,那么,就在酒席宴上专门请一帮喝酒的高手来灌洪监察官,直到把他醉死为止。
官员在酒桌上喝酒喝死的现象时有出现、已经见怪不怪,而且因喝酒而死的官员大多被当作因公殉职来处理,高规格安葬除外,家属能领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如果家里还有长大成人的儿孙,还可以选一个出来继承官位,所以,官员在酒桌上因喝酒而亡这种事情,向来不会引起官员的家属跑到衙门里来大吵大闹,喝酒把人喝死了,也不好追究是哪一个人的责任,事情料理完毕后更不会将任何人治罪。
刘知府觉得将洪监察官在酒桌上灌死绝对是一着妙棋,可惜时间太紧急来不
及向牛侍郎请示和报告,只能立即付诸实施。否则的话,老丈人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大加褒奖。因为将洪监察官醉死的妙招除了他刘知府,谁也想不到,而且完全符合那就让牛侍郎他老人家提出的对洪监察官不动武、不动毒,完全出于意外而让他死亡的要求。
刘知府将浔江衙门里的人按照其酒量理了一遍,不管他是官还是兵,也不论是有编制的还是无编制的,男女老少、三叔二舅等等,全部按照酒量大小排队,最后,刘知府按照排名选取了从第一到第七共七位喝酒大师,并给他们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在酒桌上将洪监察官灌醉喝死。
到了喝开工酒的这天,刘知府将挑选出来的七位喝酒高手安排到贵宾席上入座,专门陪洪监察官喝酒。
邓卫国被刘知府安排在主桌之上。坐在这张桌上的除了刘知府和邓卫国之外的其余几位,要不是浔江地区的政府首脑或驻军领导、要不就是浔江城有钱有势的地方豪绅。
刘知府这样安排酒席座次的目的显而易见,一是要让邓卫国当着浔江有头有脸人的面应承为修路工程提供免费劳力,二是要将洪监察官今晚醉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浔江府举办的宴会名正言顺地由浔江地区最高长官刘知府发表祝酒词。在众人的推举声中刘知府假装谦虚先退让了一番,然后端起酒杯站起身。
“浔江的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同僚、尊敬的洪监察官、力大无比的邓壮士以及所有在场的朋友们、来宾们,晚上好!浔江府举办这次宴会一是为了感谢皇恩浩荡,二是为了庆祝修路工程的正式开工。在这个大喜的时刻,本知府希望每一位来宾不分尊贵、不管是来自中央还是来自本乡本土,一律开怀畅饮,不醉不归。现在,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这第一杯酒我们先敬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干杯!”
在场的人哪个敢不举杯?十几张八仙桌上坐着的人全都呼啦一下站起来,他们面朝北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
刘知府抹了抹嘴,又端起了第二杯酒。
“本知府代表浔江府真诚欢迎各位的到来,为了表示诚意,本知府干了手中这杯酒,请各位随意。”说完,刘知府喝了第二杯。
在场的人哪个好意思随意?随着一片谢谢声四起,每人干了第二杯。
“谢谢了!本知府谢谢诸位了。”
刘知府又将面前的酒杯倒满,并再一次将它高高举起。
“刘某不才,占据浔江知府的位置多年,虽说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终究没能有任何建树,没能为浔江百姓带来利益,本知府实在惭愧至极。”
刘知府说着说着,几滴眼泪顺着他那张长脸滚进了酒杯。
他继续哽咽着把话说完:“吾皇英明!如今皇上降旨修路,对本知府来说,这是一次为浔江百姓效劳的极好机会,刘某定将全心全意投入到修路工程,且衷心期望在座的各位共同参与。为了表示决心,本知府将这杯之酒一口干完,敬请各位监督。”
众人纷纷赞扬刘知府从过去到如今为浔江所做的贡献,纷纷表态紧跟着刘知府走上修路的战场,刘知府指向哪就打到哪。刘知府第一个把第三杯酒喝完了,大家必须跟上,用不着刘知府再对大家说干杯之类的话了。
接下来是酒宴的主办者到每张桌上去敬酒。按规矩,敬酒的人需要去到每一张酒桌上,因此酒场上形成了一个公认的做法,即敬酒的人到每一张桌上敬酒时,只需将酒杯端在嘴巴上抿一口即可,而被敬酒的这桌人则必须将杯里面的酒一口喝干。
刘知府敬酒的第一张桌子,是紧挨着主桌的贵宾桌。刘知府一过来就说,洪监察官是贵宾中唯一的客人、是贵宾中的贵宾,所以来到贵宾桌上应该首先敬洪监察官一杯,这杯酒算作单独的敬酒,刘知府必须喝完,洪监察官应当干杯。
刘知府和洪监察官喝完单独的敬酒,刘知府再敬全桌人的酒,这时他只需端起酒杯湿润一下嘴唇,而贵宾桌上的所有贵宾包括洪监察官在内则必须干杯。
一眨眼的功夫,洪监察官五杯酒下了肚。
五杯酒对洪监察官来说只是个小意思。他从小是个白面书生不假,但他的老师以及他的同学徐公子都喜好杯中之物,常常是师生们一起喝的酩酊大醉。洪监察官到部队挂职锻炼又认识了邓卫国,在洪监察官的记忆中邓百夫长从来没喝醉过,与邓百夫长切磋喝酒令洪参军的酒量至少涨了两成以上;后来洪参军成了李将军的女婿,婿翁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少不了要喝酒,李将军是绿林好汉出身,喝起酒来也就和喝水差不多,因此洪监察官的酒量又一次得到锻炼和培养,酒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上升了两成。而对他酒量提升影响最大的是他的夫人洪李氏,洪李氏在餐馆里面长大成人,又是将门之女,喝酒对她来说是必修之课,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每天必须保证有二三两白酒下肚。在洪李氏的影响和督促之下,洪监察官每天与夫人过招,久而久之,李夫人喝不过他了,洪监察官的酒量来了一个新的飞跃,从四、五两变成了三、四斤。
五杯酒充其量只有一斤。贵宾桌上的其他贵宾共七个人,每人敬洪监察官一杯,然后洪监察官一一回敬他们,算上去共十四杯酒约合三斤左右,这样洪监察官将近四斤白酒下了肚,基本上达到了他喝酒的最高限。
敬酒和回酒都喝过了之后,从礼节上说已经够意思了。但贵宾席上除了洪监察官,其他的都是刘知府专门请来陪洪监察官喝的人,不把洪监察官灌醉,他们就没有完成任务。所以,尽管礼节上都到了,这些人还是一个个找各种理由敬洪监察官的酒。
洪监察官尽管心里知道这帮家伙新不怀好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他作为酒席宴上唯一的京官代表,洪监察官也要求他自己不能丢了京官的脸,对于其他贵宾敬过来的酒,洪监察官只能勉强喝下去。但这么一来,洪监察官觉得他今晚喝酒已经过量了,再这么喝下去终将会支持不住。正当他感觉到快要不行的时候,有一个人过来从邻桌帮他挡驾,这人就是他的老战友、人称千杯不醉的邓卫国。
邓卫国被刘知府安排在了主桌,坐到主桌上只有邓卫国是一介草民。刘知府去其他桌上敬酒之前把邓卫国介绍给同僚,着重说明邓壮士将带领一班人马不计报酬地承包修路工程中的所有活计说到这,刘知府让邓卫国站起来向浔江府的这些头面人物再做一次口头上的承诺,并以全桌人共同干一杯作为见证,、为对邓卫国的鼓励。这些仪式结束之后,刘知府便再也不理邓卫国,从邻桌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去了。
刘知府离开后,主桌上的那些官员顿时活跃起来,相互敬酒、插科打诨、来几段让人听了脸红的荤段子,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喝酒,最后再猜拳行令。但全桌的人没有哪个招呼邓卫国喝酒,全当他不存在。邓卫国与这些人本来不熟、且不在一个层次,他平时对当官的人很感冒,从不对他们阿谀奉承。
他们喝他们的,我喝我的。邓卫国一个人独自喝了几杯,觉得索然无味。他转头看到相邻的贵宾桌上喝的甚是热闹,便端了酒杯、并搬过来一把椅子,紧挨着洪监察官坐下。他跑到这桌来的目的是准备敬一敬洪参军,和老战友痛痛快快喝几杯。
邓卫国的到来让洪监察官彻底松了口气。同桌的其他人则面露愠色,几个喝酒高手互相交换眼神,心里都在骂道:真晦气!洪监察官很快就要被我们喝到桌子底下去了,眼看大功即将告成,这家伙为何从主桌上跑了过来?那就连这家伙一块灌醉吧。
邓卫国的本意是来贵宾桌给老战友敬酒来的,但他很快发现了这里气氛不对。这一桌的人似乎都对洪监察官不安好心,他们想把洪监察官喝倒、醉死。
洞察到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邓卫国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刘知府也是黔驴技穷了,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整洪监察官,这却不是正好对上我的路了,老邓我正发愁找什么理由来喝这么好的酒呢!
邓卫国先给自己的酒杯加满酒。
“谢谢各位敬我老长官的酒。来而无往非礼也,我是洪参军多年前的老部下,我替我的老长官给大家敬酒了。来来来,先从我的左手边开始转过去,我敬每人三杯,转到我的右手边为止。”
邓卫国一上来首先把刘知府请来的喝酒高手从气势上压了下去。
高手们一听,觉得邓卫国是在自寻死路。对喝酒高手们来说,每人三杯不在话下,但这个敬酒的人,见人三杯,就算到了洪监察官跳过去不喝,他也得喝三七二十一杯。高手们等着看邓卫国的笑话,很爽快地各干了三杯。
刚刚喝完了一圈,邓卫国又说:“现在我从我的右边转过去,再来一次每人三杯。”
高手们面面相觑,别说喝酒,喝水也喝不了这么些啊。不管他,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喝死了是他自找的。但这些人都是刘知府请来的喝酒高手,再喝三杯虽说略微有点吃力,但喝六杯的实力还是有的。
又是一圈下来,高手们每人喝了六杯,而邓卫国却则四十二杯酒下了肚。
邓卫国脸不改色心不跳,又提出新的喝法:“谢谢诸位赏脸。我们再接着来,这次我敬大家每人六杯,仍然从左边开始转过去。”
浔江的喝酒高手们从来没见识过这等喝法,酒仙这个词以前只是听说过,如今的的确确出现在了眼前,哪个敢与酒仙比喝酒?刘知府请来的七个喝酒高手以各种理由立即跑了三个。
剩下的四个壮着胆子各喝了六杯,没想到邓卫国又要从右边转六杯。
四个高手分别将这六杯一喝完,其中的两个当即醉倒。
邓卫国继续提议:从现在开始,每人敬十二杯。
暂时还没倒下的最后两个高手听了他这一说吓得脸色惨白,屁滚尿流地跑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