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大马金刀般坐在主位上,就宛如一切都由自己做主一般。
诸将看孙可望一脸当家人的表情,心中微微有点吃惊,他们都朝李定国看了看。发现后者脸色平静,便也没有多言。
徐以显站起身来,先是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说道:“我先告诉大家几个消息。据我军斥候来报,左良玉目前已经和贺疯子合兵一起,统御三万精兵。作为杨嗣昌的前部,率先出川向湖北而来,由勋阳巡抚袁继咸统御数千士卒为之转运粮草。他们此刻已过了夷陵,距离襄阳也不过十天的路程。我需要提醒诸位的是,之前左良玉在开县首先率部逃走,导致猛如虎部大败。他知道自己已犯下大罪,为了将功赎罪,这次必将竭尽全力进攻我们。”
看到众人脸色都微微有点难看,徐以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上面的都是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在八天前,闯王李自成攻进了洛阳,杀了崇祯皇帝的叔父福王。此刻已在洛阳周边聚集了近二十万大军,势力扩展迅猛。可以说,北边官军的注意力已经被李自成吸引了过去,我们这边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马元利哼了一下,道:“这李自成倒是会挑时间,在我们被杨嗣昌追的像龟儿子似的到处乱跑的时候,他却趁机摘果子。听说福王家的钱比皇帝家还要多,这下他可发大财了。”
徐以显点了点头,道:“这李自成之所以能攻占洛阳,确实是占了我军很大的便宜。只不过他当前的形势,却比我军好上太多。目前我军只有两条选择,向南或者向北。南边富庶,但杨嗣昌到达之后,我军面临的压力就会陡增。北边兵少,但很多地方却十分贫瘠,况且在南阳府还有不少官兵。而且如若选择向北,我军就一定会和李自成发生必然的联系,这就是我为何将这两个消息并列在一起说的原因。”
“老徐,在决定是向南走还是向北走之前,有件事情我们要首先做出决议。”潘独鳌身上数处受伤,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蹒跚着从帐外走了进来。
孙可望连忙站起身来,上前扶住潘独鳌坐下,道:“潘先生,你怎么来了?”
潘独鳌轻轻的拍了一下孙可望的右手,示意他放心。
徐以显八面玲珑,当然知道潘独鳌想做什么?只不过这件事,早做出决定,对于全军来说也是莫大的好事。既然潘独鳌此刻主动站出来,徐以显当然也乐观其成。他故作惊诧道:“老潘,你说的是什么事。”
坐下之后,潘独鳌望向徐以显淡淡笑道:“老徐啊!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们目前要做的不是议论向南或者向北走,而是先选出一个新的大帅。否则,今后令从多出,全军怎么齐心合力抗敌?”
徐以显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同。他故作沉思了片刻道:“老潘,你说的对,是我忽略了。在座的都是大帅最信任的人,此刻也不必拐弯抹角,你就先说说你心中的人选吧!”
潘独鳌当然支持孙可望,但这话他不能明说。“大帅身死,只留下一个小少爷。按照父死子继的传统,由小少爷继承帅位,自然无可厚非。但大家都知道,小少爷毕竟只有两岁。由他继承,不仅难服众望,还做不了什么决议,这显然不行。”
马元利叫嚷道:“如果是太平盛世,我第一个支持小少爷。但我们现在是在造反,一个个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小少爷年纪太小,肯定不行。我看就从大帅的四个义子中选一人吧!虽然不是骨肉血亲,但我们军中信这个。”
潘独鳌击掌叫好道:“马将军说的是。大帅收义子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虽然不是血亲,但也都是以性命相托,而大帅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看就依马将军所言,从四个义子中选一个。”
说着,潘独鳌斜瞥了一下坐在自己下首的王尚礼和冯双礼。
王尚礼正在低头想着什么,没有看到。而冯双礼则第一时间站起来,霍哈哈的说道:“皇帝继位不是有个长幼有序吗?我看我们也不必选了,直接让孙少将军继任帅位算了。他在四个少将军中,资历最老,兵将也最多。在我看来,也最为合适。”
艾能奇哼了一声,嘿嘿笑道:“王叔,皇帝继位是有个长幼有序。但您也别忘了,他们不是也有个择贤而立吗?”
冯双礼脸色微变,红着脖子嚷道:“我老冯就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择贤而立。只知道在我家乡的土财主那里,都是长子当家。老三,我看你这是不服气,要和老大争一争吗?”
艾能奇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冯叔,你就别逗我了,我哪里有这个资格?我说的是二哥。你们都别忘了,上次是谁射杀了张令,让我们成功在川地立足;又是谁定下声东击西之计,让我们成功出川;还是谁以精兵混入襄阳,让我们攻取了这个王八壳。在座的哪一位觉得自己知兵能超过二哥?父帅不幸生死,接下来我军肯定要面临很多硬仗、狠仗,难道还有谁比二哥更适合当这个大帅的吗?”
诸将听完,都沉默不语。的确,论知兵,没有人能更胜李定国。就是孙可望的铁杆支持者对此也找不出丝毫毛病。
在沉静的大帐内,突然响起了“啪啪”的拍手声。潘独鳌满脸堆笑道:“艾少将军说的是,论知兵,确实没人比的上李少将军。但身为大帅,可不仅仅是知兵那么简单。刘邦昔日不过是一亭长,他对兵事、政事可以说是一概不知。但他知道用韩信统兵,用张良制定策略,用萧何转运粮草,最终得了整个天下。大帅之位不需要知兵,但最重要的是能将大家凝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这才是大帅应该做的。而不仅仅是知兵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