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蒙蒙亮,周显去前线视察。
昨夜,白文选率数百贼军从沂水浅处上岸,突袭了明军的前沿阵地。因为被守卒及时发现,他们造成的损失并不大,只有十几个木排被烧毁。但可惜的是,在大军到达之前,白文选就率部逃回了对岸。
看着烧焦的木排,以及在河岸上遗留下的十几具尸首。周显眉头紧蹙,轻轻的挥了挥手。一队刀手顿时上前,将被绳索绑缚的十几个士卒押到河边。长刀挥动,负责监看敌军的一个把总片刻之间便被直接斩掉了头颅。
而正当要斩下其他人头颅的时候,周显叫了停,说道:“其他的人暂且饶过,自己去领四十军棍。如若再有下一次,定斩不饶。”
周显转身向大帐走去,夏完淳紧紧跟上。
“督帅,你怎么饶过他们了?都说军令如山,你刚说过要将他们全部斩首,接着就又饶了他们,这不是朝令夕改吗?”
“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了。况且主要的责任在领将,首恶既然已斩,那绕过他们也无妨。对了,小隐,你怎么突然就来这里了?你父亲知道吗?”
夏完淳回道:“父亲大人在泰安忙的很,哪里有时间管我。最近看忠清编纂的那个报纸,有些疑问想问督帅。恰好忠清他要送信给您,我就缠着他要来。他大概是被我缠的烦了,也就同意了。”
“信呢!”
夏完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周显。
顾炎武联结济南城的几个学院,准备按照之前约定的建一个大的学院。一切基本上都已经准备就绪,唯一的问题就是教授的学科还未确定。以前学院都是以科举为先,所授都是儒家经典。这无论是周显,还是顾炎武都不能接受的。六艺学院是一个模板,但顾炎武的心显然要比这个大,他想建一个更完备的学科,经史子集都要有。
但问题是,顾炎武虽有才名,但名声未显。这样一个新的学院,他不足以招揽足够的大儒助他建设。而且他所想做的那些事情都需要银子,而他缺银子。
周显转身向后下令道:“萧冷,你回济南一趟。告诉忠清,由他还是由谢升当院长的事,由他们自己商议着决定。只要他能说服谢升,我这边没问题。让李开拿出五万两白银给他,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后一点,和六艺学院一样,战死将士的子嗣优先入学。在济南周边还有德王献出的十万亩良田没有分发下去,将地契交给他,作为这些学子学敛资费,以后就作为学院的私财。至于是学子亲自耕种,还是招募农夫耕种,他们自己做主。”
萧冷拱了拱手,先行离开。
夏完淳顿时愣在当地。
周显看夏完淳没有跟上来,扭头问道:“怎么了?”
夏完淳摇头道:“五万两银子,十万亩良田,没见过您这么大方的。”
周显淡淡笑道:“银子要用在合适的地方,而用在这个方面,我感觉值当。以前的读书人多为士绅子弟,他们通过科举成为朝廷官吏。但人人都有私心,除了少部分人能做到公正无私外,大部分时候还要考虑个人私利。最终的结果是,官员、士绅彼此相护,明知道某些事是错的,偏偏还一直那么做。如若能将入学条件放宽,允许更多寒门子弟入院读书,那便会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那有些问题也就可以改变了。”
夏完淳撇了撇嘴道:“不就是督帅自己想改变,然后得找一些人在后面摇鼓呐喊。”
周显点头笑道:“小隐还是聪明,有些事一看就明白。不错,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以后他们不管是为官、从军,还是做其他的,这些得到利益的人便会全方面的支持我。简单而言,要想改变,就必须有一大群人来为之发声,而且是有影响力的人。”
夏完淳皱眉沉思,最终点头道:“督帅做的对,这天下确实该改变一下了。”
周显笑道:“小隐,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明日开战,你正好也见识见识。”
沂水绕临沂而行,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在有些地方,不用船就能直接涉水过去。但能将两万余大军渡过去的地方并不多,周显选定的渡河之处河面宽阔而且比较深,并不算是一个好的地方。但好处是,对面河岸平坦,同时登岸的士卒比其他地方也多上很多。
周显提前建高台,摆定了要在这里渡河。李定国除留有部分兵力在北面防备临沂守军外,将主要兵力也布防在了这里。但在他最前沿部署的兵力并不多,无论是骑兵还是主力都被他放置在火炮射程之外。
看着严阵以待,兵戎齐整的大明将士,夏完淳神色兴奋。“督帅,什么时候进攻?”
周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再等半个时辰。”
夏完淳不解的问道:“为何?”
周显道:“半个时辰后,是今日温度最高的时刻,河水不会那么冰凉。两军交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让之偏向我军一点,胜算便会大一点。”
夏完淳眉头微蹙,“督帅对此战没有胜算?”
周显淡淡笑道:“在战事结束之前,谁又能保证自己必胜呢!我军肯定能登上对岸,但能否坚持着不被李定国的骑兵驱赶下来就不知道了。只不过要说胜算,我军占八成,李定国占两成。我只希望此战结束之后,我军的损失能少一点。”
韩畅带着皮尔特和他的副将菲尔浦登上高台,后面跟着他们的翻译何润器。周显向三人点头致意,向何润器道:“何先生,你想好了吗?”
何润器笑道:“大人开出那么好的条件,小人怎能不答应?您放心,我已经写信回澳门了。无论是制船的船匠,还是制炮的工匠,我想他们都会愿意来的。而且说到底,我们都是大明的子民,为大人做点事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