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霜顿时一阵羞窘，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只得将快要变成两块废布的衣裳收了起来。
她见李婆婆忙着将库房里半晾晒的药材分类、装袋，便上前跟着一起忙活。
李婆婆只是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将库房里的活儿忙完了，靳霜想起今日要给柳氏提供做衣衫的样子，便想同李婆婆借用一下纸笔。
李婆婆沉默了一瞬，只板着脸道：“小丫头，我是看在你们及时付我药钱的份儿上才给你这些便利，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若是给我惹什么麻烦，婆子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靳霜不由陪着笑脸道：“婆婆说的是，我这次也只是临时跟您借用下笔纸画点衣裳样子，绝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您若是不放心，可在一旁看着便是！”
李婆婆这才面色稍缓，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便丢下一句：“跟我来吧！”说罢，当先往堂屋走去。
靳霜跟着她，穿过堂屋，走进正房东次间，这屋里摆了好几排木架，上面放了不少晾干或磨好的药材，除了临窗一张简单的旧书几和两张方凳，便再无多余的摆件。
李婆婆指了指那旧书几，便道：“笔墨都在书桌上，你自去用吧！但是记住，一不准弄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二不许弄坏我的东西！”说罢，便自顾自去看一旁木架上的药材。
靳霜对她稍显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书桌旁，见上面的笔墨纸砚俱已摆好，便自然的提起笔按照前世的记忆画了起来。
期间，李婆婆曾过来看她到底想写些什么，但见她当真在纸上勾勒出衣裳的样子，而且颇为有模有样，便也不再留意。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靳霜便将想要的衣衫样子大致画好，小心的吹干了上面的墨迹，见李婆婆还在专心的翻看药材，便习惯性的整理了下桌上那一沓厚厚的草纸。
她随意的翻了几张，忽然从中发现一张有些泛黄的纸页。
纸上的字迹清新秀美，温雅细腻，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很可能还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医术典籍类的内容，而且纸张一侧上有几个规律的细孔，看着像是装订留下的痕迹，估计是从什么手抄本之类的书册上掉下来的……
“你在干什么！”
正当靳霜看的入神时，头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她抬起头，却是李婆婆黑着脸站在身前！
“不准乱动我的东西！”
她一把将靳霜手中那张纸抽走，怒气冲冲道：“你画完了吗？画完就赶紧给我出去！”
靳霜看出李婆婆是真的动了怒气，也不多话，收起自己那张图纸，便起身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李婆婆的背影，想了想才道：“婆婆，霜儿对您绝无半点冒犯之意，您对我靳家有恩，霜儿一直记得您的好呢。”
李婆婆却一直没有再出声。
靳霜自堂屋出来，正巧柳氏和曹薇儿也已经进了院。
曹薇儿一看见她，眼睛一亮，登时几步上前拉住她小手转了一圈，高兴道：“霜儿妹妹，你穿这身真好看！”
柳氏也赞不绝口道：“你这孩子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换了身衣裳，咱们都不敢认了！”
靳霜笑道：“柳姨，薇儿姐姐，这一身衣裙是李婆婆借给我的！霜儿还小，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要说好看，还是薇儿姐姐最好看！”
这句话倒是把柳氏逗笑了：“你这孩子人小，却有颗大人也比不得的玲珑心！我们家薇儿要是有你一半强，我就知足了！”
曹薇儿立即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冲着靳霜挤眉弄眼道：“你看、你看，我就说我娘喜欢你喜欢的紧，这还没怎么样，我便连你一半都比不上了！”
柳氏和靳霜不由都被她的模样逗笑。
说笑了一会儿，曹薇儿忽然道：“对了，霜儿妹妹，方才我们进来时，正好听见那恶婆婆在屋子里鬼吼鬼叫的！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欺负你？”
靳霜摇头道：“没有的，只是一点误会，没什么大事！”
曹薇儿仍旧不依不饶道：“我看她刁蛮的很！霜儿妹妹，她若真的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不想她才说完，头上便挨了柳氏一记！
“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整日口无遮拦，也没个稳当劲儿，真是拿你没辙！”
说罢，她又看向靳霜，温言道：“好孩子，你别听你薇儿姐姐胡说！那李婆婆虽然脾气古怪，有些难相处外，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这些年大伙儿有个头疼脑热，外面的人懒得理咱们，也都是她给咱们诊病开方！”
“你是个聪明识大体的孩子，有些事也不需柳姨多说，你自己便能分辨一二！那些小事你不要往心里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治好你娘的病和你姑姑的伤！”
靳霜闻言，点头道：“柳姨说的是，霜儿明白这些，也不会同李婆婆生气的！”
柳氏见她如此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感慨的摸了摸她的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惹得一旁捂着脑袋的曹薇儿嘟囔不已。
三人回到俞氏和靳兰的厢房，大伙儿闲聊了几句便直奔昨晚敲定的正题。
靳霜将之前在李婆婆屋内画好的图纸递给俞氏和柳氏，曹薇儿也忍不住好奇的凑了过去。
柳氏和俞氏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双目一亮！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柳氏一边将图纸递给对面的靳兰，一边兴冲冲道：“孩子，快跟柳姨说说，这衣衫样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靳霜不答反问道：“柳姨，娘，那你们觉得如何呢？”
柳氏当即便道：“从你这画上的样式来看，像是一件裋褐，但是咱们日常所见的裋褐大多是交领、宽袖，衣长在膝盖之上！”
“你这件上衣却比寻常裋褐还短了几分，对襟配上平袖端尤其大方、别致，还有这扣襻用在此处实在奇妙，既能固定衣襟，又显得利索齐整，再不用特意扎一条外束的腰带！只是这四面开禊却是为何呢？”
靳霜见柳氏对这图纸一叠声的赞叹，分析的头头是道，依然没有急着回答她，又看向俞氏和靳兰道：“娘、姑姑，你们以为呢？”